23 此路不通

此路不通

付與明在老家多留了兩天，走的時候把小貓也帶上了。

原本他是沒打算帶走的，這貓是因為他奶奶才一直留在這兒的，他把它留下，算是在這兒陪着奶奶了。

隔壁阿姨對他說：“你要是方便的話，就把這小東西帶走吧。要是把它留在這兒，估計活不了多長時間。”

“你奶奶還在的時候最寶貴的就是那只貓了，老貓死了，就留下了這麽一只小的。”

付與明看着趴在他腳邊仰着腦袋看着他的小貓，最終還是把它帶走了。

“跟奶奶告個別。”付與明抱着小貓站在奶奶的墳茔前，不知道是對小貓說還是在對自己說：“這次走了，下次回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付與明沒養過貓，回到江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網上搜羅了一大堆養貓注意事項，寫了滿滿當當一整張紙。

換了新地方，這小貓膽子都變小了，認生得很，一直粘着付與明，他走到哪，它就跟粘在付與明腳上了似的跟到哪。

他帶着小貓去寵物醫院做了全套檢查，又買了貓糧貓砂。付與明看着明顯空下去的錢盒子，又瞅瞅正咬着他褲腳，想把他往擱貓糧的櫥櫃那兒拽的小貓，嘆了口氣，認命地去給它倒了貓糧。

不知道是不是付與明的錯覺，他感覺這小貓比第一次見到它時胖了些，付與明看着正吃得歡快的小貓，說：“以後就叫你好日子吧。”

以前餐風露宿沒個好日子，以後跟着他，不說席豐履厚，但至少能吃飽不餓，有個地方睡覺。

不算好日子，但也是好日子。

網上的鬧劇付與明沒有再關注過後續，現在大概率已經淡下去了。

那天之後，他又和鄭明通過兩次電話，鄭明告訴他網上的輿論已經控制住了。想也是，付與明不能出面解釋什麽，這件事情也就沒有了後續，自然而然地會被大衆淡忘了。

轉眼已是五月中旬，天氣一天天的熱了起來，付與明邊吹風扇邊把靠在他手臂上的好日子推到一邊。

最近這兩天他收到了幾封郵件，都是詢問他新電影籌備的事情，大致意思是想給這部電影投資。

而這些人都是曾經拒絕過付與明的人，但不管怎樣，有人願意給他投資，這對付與明來說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

付與明跟他們郵件溝通了幾次，又見面談了談，最終确認給他投資只有兩個人，而且投的錢都不多，但也算是往前邁了一大步了。

他現在正在回複的這封郵件是之前拒絕過的王總，對方說想要和他面談一下。

付與明到的時候這位王總已經到了，他看見付與明過來，喊着付與明讓他坐到了自己旁邊的位置上，親自給付與明倒了杯酒。

一開始，王誠沒有提投資的事情，付與明也不提，兩人喝了一圈，付與明依舊閉口不提投資的事情，好像今天過來只是來跟王誠喝酒的。

果不其然，王誠先沉不住氣了，主動跟付與明提起了MV的事情。

“那個MV我看了，拍的是真不錯。”王誠喝了不少，說話有些颠三倒四的，伸着食指一點一點的，對付與明說：“之前是我有眼無珠，沒發現我們付導的才華。”

付與明不動聲色地稍稍往後挪了挪身子，面前的酒氣淡了些，他笑說：“承蒙王總擡舉，這不還得仰仗王總呢嘛。”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舒心。”王誠笑着說：“你放心，你這部電影，哥肯定給你投資！”

付與明也笑着，但是沒有接他的話，果然又聽見王誠說：

“最近我們公司簽了個新人，幹淨帥氣，這小孩兒從小就有個主角夢，聽說還是你的電影迷呢。”王誠話只說了一半，又轉頭端着酒杯，對付與明說：“來來來，喝酒喝酒。”

付與明來之前就猜到了王誠肯定不會這麽輕易地給他投資，但也沒想到會直接安排人做男主角。

雖然之前網上的言論沒有對付與明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他們心裏就有了底，要給他新電影投資，但到底還是有一定的風險。

不過對他們來說，什麽錢不是賺？黑紅也是紅，反正罵不到他們身上。

讓一個新人來做主演，則完全是不費成本的試驗。

如果将來他的新電影拍成功了火了，這個新人的身價自然而然地跟着水漲船高，給公司帶去的利益也不會少。

萬一将來這部電影沒有掀起一點水花，他們也并不會損失什麽，不過是一個新人最不值錢的幾個月時間罷了。

臨結束時，王誠拍着付與明的肩膀，說：“付導，我可是很看好你這次的電影的，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付與明看着王誠離開的身影，重重地呼了一口氣。

真難啊，他想。

前段時間付與明喝了那麽多的酒，雖然沒拉到投資，但把酒量鍛煉了出來，今天晚上喝得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小菜一碟了。

十一點多了，地鐵和公交都已經停運了，付與明只能打車回去。

等車的時候，付與明面前飛快地跑過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和他一樣，帶着滿身酒氣，然後扶着垃圾桶一頓吐。

看來這人今天晚上喝得也不少。

付與明今晚喝得不多，看他吐得難受，難得多管一次閑事，順手在旁邊的便利店給這個男人買了瓶水。

“給你。”付與明看着這個男人毫不猶豫地把水接過去，然後就是一通猛灌。

這人的戒備心這麽低的嗎？

顯然，付與明完全沒有想起來自己那天晚上接秦唯聲的水時的場景。

付與明把水遞給這個男人之後就回到路邊繼續等車了，沒有再管這個男人。

他也就多管閑事這一次。

不多時，付與明身邊就站了個人——剛才他遞水的那個男人。

“你也喝酒了嗎？”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嘛。付與明身上還帶着股淡淡的酒味。

他并不喜歡這種味道，也不喜歡在酒桌上跟別人談事情，但卻沒辦法，他只能強迫自己去适應。

這個男人又說道：“我叫顧衍熙。”

付與明不明所以，他不想知道他叫什麽，而且不管這個男人叫什麽，他都不認識啊。

“你這麽晚了還不回家，家裏人不擔心啊？”顧衍熙完全不在意付與明沒有接他的話，自顧自地問道。

“……”付與明感覺他好像被酒鬼纏上了，顧衍熙一直盯着他看，付與明眉頭緊皺，冷冷地吐出三個字：“我獨居。”

他剛才就不應該多管閑事。

顧衍熙笑了起來，說：“你單身？沒喜歡的人嗎？”

簡直莫名其妙，他單不單身管他什麽事，付與明沒有說話。

一輛出租停在了付與明面前，付與明拉開了後車門，準備上車的時候看見這個男人搖搖晃晃地站着，嘆了口氣，對司機說讓他稍微等一下。

付與明折回到顧衍熙跟前，對他說：“你坐這個車回去吧。”

顧衍熙也不知道聽沒聽懂付與明的話，暈暈乎乎地走到出租旁邊，然後彎腰對司機說：“師傅你走吧，我們不坐車。”

說完還非常體貼地幫他把剛才被付與明拉開的後車門關上了。

司機嘟囔了一句是不是腦子有病，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付與明：…………

付與明滿臉黑線，腦子有病的是他吧？他剛才幹嘛要多管閑事給一個醉鬼買水！又幹嘛要多此一舉讓這個醉鬼先走！

他自己坐上車走了不就沒這麽多事了嗎？！

顧衍熙拽着付與明的胳膊，把拉到旁邊的臺階上坐下，對付與明說：“你坐下歇歇。”

付與明：……我謝謝你啊！！

付與明哪能坐得下去，他蹭的一下站起來，對顧衍熙說：“你趕緊回家吧，免得家裏人擔心。”

顧衍熙仰着頭，對付與明說：“我是孤兒。”

付與明：……他發誓，這是最後一次。

他又重新坐回去，對顧衍熙說：“我再陪你等一輛出租。”

顧衍熙點點頭，說好，然後開始自言自語起來，醉鬼說話，颠三倒四的，付與明一句也聽不明白。

付與明起初還能耐着性子陪他在這裏等着，直到顧衍熙趕走了第三輛出租車……

最終付與明選擇了報警，讓警察來把這個醉鬼帶走了。

回到家，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好日子都睡了兩個來回了。

第二天，付與明的郵箱裏收到了一封新的郵件，是他要找的男主角。

他拜托姜清晖幫他找找有沒有合适的演員想演男主角，他一開始都不抱希望，沒想到還真讓他給找着了。

付與明看了看這個人的簡歷，也是國家戲劇學院的，不過是表演系的學生，今年還是大一。

也是一個完全沒有表演經歷的人。

但付與明還是決定用他了，因為這個男生的氣質和他的男主角很像。

他看見他的第一眼，就想這個男生一定是他的男主角。

新人演員問題不大，多調教兩次就會了，誰不是從第一次過來的呢？

付與明當即給他回了郵件，并且把這其中的利弊都一一地跟他說清楚了。

如果對方看了這其中的利弊還願意來出演，他自當歡迎。要是他不願意，付與明也能理解。

誰讓他現在還是個萬人嫌導演呢。

說不定拍出來的電影也是萬人嫌呢？

付與明自嘲地想。

王總的助理又給付與明發了郵件，表示如果付與明還有什麽要求，可以提出，大家可以商量。

付與明确實很需要王總的這筆投資，但他并不想用王總公司的那個男生。

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這個男生沒有付與明想要的感覺。

別人可能覺得男主角就是一個角色而已，誰來演誰就是。可這是付與明寫出來的角色，他知道他自己想要的感覺是什麽。

他不想因為沒有錢，就敷衍對待他的男主角。

最終，付與明給王總的助理回了封郵件，說明了他自己的想法。

投資可以，但安排男主角不行。

回完郵件，付與明拿着計算機算了一筆賬，兩筆新的投資、拍MV的報酬、他自己的存款，加起來剛好是他預算的三分之二，還是不夠支撐他組建一個劇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