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秦唯聲的心思

秦唯聲的心思

付與明沒再抱着小貓，把它扔到地上任由它自己玩去了，他拿起手機，在上下并列的兩條短信中猶豫片刻，最終點開了鄭明的短信。

他和鄭明上一次聯系還是在三年前，他被送進醫院那次的事情就是鄭明過來給他處理的。

想想也是，今天微博上鬧得那麽大，他們肯定也看到了，總要過來跟他溝通一下。

點開短信，只有非常簡短的一句話。

“我是鄭明，看到請回電話。”

四個未接電話都是鄭明打過來的，他按着手機按鍵把電話回撥了過去，對方很快接起來。

付與明說：“鄭警官。”

“你今天收到什麽騷擾電話了嗎？”鄭明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沒收到。”付與明語氣平靜。

鄭明公事公辦道：“那就好，網上的事情我們已經看到了，也已經控制住了，你不用擔心了。”

“知道了。”付與明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

三年前也是這樣，不過那次的處理時間很長，他們後知後覺過來的時候，網上已經罵聲一片，最終他們只能把那些言論都删掉了。

鄭明說：“還是和我們以前說的那樣，你現在還不能解釋任何事情。”

付與明：“知道。”

兩人沉默片刻，鄭明的語氣放軟了很多，他說：“其實你也可以主動聯系我們的，雖然你現在不能解釋這些事情，但至少我們可以幫你控制一下網上的輿論，不會讓你再經歷三年那樣的事情的。”

“鄭警官，”付與明說：“是我爸給你們添了麻煩。”

剩下的半句話付與明沒有說，但鄭明知道他的意思。

付耀威當年确實耽誤了他們的事情，但是這并不代表着需要付與明來承擔這份愧疚，這跟付與明也完全沒有關系。

鄭明略過了這個話題，他知道就算他再怎麽說，付與明也不會改變他自己的想法。

十一年前他就知道這個看着瘦瘦小小的小孩到底有多倔。

他問付與明：“王小帥現在還在你家附近嗎？”

付與明：“在。”

他想到前段時間王小帥出現的時間，主動說道：“最近這兩年他出現的頻率低了很多，基本上三五個月才過來一次。但不知道為什麽，從今年三月份開始，他幾乎三五天就會過來一趟。”

鄭明想了想說：“你這段時間外出的時候注意安全，我們這邊查查他到底怎麽回事。”

付與明說：“好。”

電話挂斷，付與明重重地呼了一口氣，他搓了搓胳膊，堂屋裏的氣溫好像低了很多，陰冷陰冷的，和當年那個下着雪的傍晚如出一轍。

厚重的校服上都是血漬，兩只手沒有一處是幹淨的，他渾渾噩噩地走在大街上，看到他的所有行人都在避讓，生怕沾到了他身上的血跡。

也都在對他指指點點，想知道這個男生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也害怕被他纏上，只敢遠遠地看他一眼，再搖搖頭，說兩句惋惜的話，然後離開。

付與明像行屍走肉一樣，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前挪，他把衣服脫了拎在手裏，裏面只穿了一件小很多的薄毛衣，風一吹，血腥味撲鼻，冷空氣都浸到了骨子裏，骨頭縫裏透着涼意，冷得他直打顫，血腥味讓他覺得惡心。

兩道不同的手機鈴聲詭異地重合在了一起，付與明從雪花紛揚的傍晚中回神。

門外是豔陽高照的正午，烈日灑下光輝，照在他腳邊，小貓的身上的絨毛暈着金光，爪子軟軟地扒他的褲腳，聲音綿綿地叫着，像是在提醒他桌子的電話又響起來了。

付與明視線聚焦，手機屏幕上的名字跳動着，是秦唯聲。

他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想把自己從那個讓他做了無數個噩夢的傍晚拉出來，付與明動作很快地把電話接了起來。

“喂。”付與明屏息着，又很難集中注意力聽電話那邊的人講話。

秦唯聲說：“付導，我給你發的短信看見了嗎？”

第一次聽秦唯聲的歌時，他就覺得他的聲音很好聽，叮咚泉水似的，清脆溫潤，抓耳卻也撫慰人心。

付與明慢半拍地說：“還沒來得及看。”

秦唯聲說：“不看了也行，就是讓你給我撥個電話。你有郵箱嗎？我這兒有個郵件得發給你。”

付與明是有郵箱的，但是登錄在他的平板上，這個老年機上沒有。

“有，不過在家裏面，我現在收不了郵件，”付與明突然很想多聽秦唯聲說兩句話，于是他主動問道：“你要發什麽？你現在說給我聽也可以。”

秦唯聲遲疑三秒鐘，說：“也行。”

“付導，我讓人查了一下何霖川。”前段時間付與明還誇何霖川來着，他不确定付與明現在聽到這句話會有什麽反應。

付與明只是很平淡地噢了一聲，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付導，你和何霖川有什麽私人恩怨嗎？”秦唯聲問完，趕緊補充道：“我可不是挑撥離間啊，就是查到了一些事情。”

“沒有。”付與明猜測秦唯聲說查到的事情應該是和今天微博熱搜上的事情有關，他問：“你查到的事情是和今天的微博熱搜有關嗎？”

秦唯聲不确定付與明有沒有看到今天的微博熱搜，試着問道：“你看到今天的熱搜了？”

付與明的反應自始至終都很平靜：“看到了一點，不多，你先說你查到的事情吧。”

“何霖川三年前去參加過你電影的試鏡，但是第一輪就被刷了下來。”

第一輪試鏡被刷下來後，何霖川就消失了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查不到他去做了什麽。

再之後，就是他被他的經紀人簽進了風信傳媒，開始往唱跳愛豆的方向發展。

何霖川雖然性格臭，但好在長的好看，現在又有很多小姑娘吃他這種性格，于是他很快就火了。

火了之後不是沒有劇組邀請過他去演戲，不過他都拒絕了，理由是不喜歡演戲。

但是他曾在第一輪試鏡被刷的時候發微博說，自己很喜歡演戲，很想參演付導的劇本，可惜被拒絕了。

今天的微博熱搜裏面有很多都是他買的通稿和水軍，這些人的目标就是付與明，用殺人犯的兒子這個名號，讓付與明在娛樂圈身敗名裂。

估計他是不甘心第一次試鏡就被付與明刷下來，想要趁機報複他。他前段時間應當也是故意接觸付與明的。

秦唯聲收到的郵件裏面，把何霖川安排的通稿水軍，包括他們需要發布的內容，都很清楚地寫在了裏面。

郵件裏的很多內容實在不堪入目，秦唯聲把它們删删減減，只留下了關鍵的信息，這會兒他也只是很簡短地跟付與明說了重要信息。

秦唯聲生怕付與明誤會他，多解釋了兩句：“我跟你說這個事兒，就只是想告訴你一下，沒別的意思。”

他把自己幫忙控制輿論的事情隐去，沒有提，之後又說了他查到的另外一件事情，“網上的輿論有人已經幫你壓下來了。”

秦唯聲試探道：“付導，是你找的人嗎？”

付與明沒想到鄭明的動作這麽快，但是這件事情他不能告訴秦唯聲，只能和他撒了謊：“不是，大概網友們對這事兒不感興趣熱度自然而然就下來了。”

秦唯聲怎麽可能聽不出來付與明話裏的隐瞞，但他只能裝着不懂，說：“應該是這樣。”

付與明問秦唯聲：“今天新歌的銷量好嗎？”

有沒有被他影響到？

秦唯聲話音裏帶着笑意，他說：“排行榜第一！而且有很多人都在誇這次的MV拍得特別好！”

付與明：“達到風信給你定的标準了嗎？”

秦唯聲瞬間沉默了下去，他不說話，付與明也沒有說話，空着的那只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捋着小貓的腦袋。

電話裏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交錯着，纏繞着，再分別傳入兩人耳中。

過了很長時間，秦唯聲才揣着明白裝糊塗地問道：“付導，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秦唯聲，我都聽說了。”付與明說。

秦唯聲有些慌神，他不知道付與明到底知道多少事情，也裝不下去了，只得趕緊問道：“你都知道了？”

付與明說：“嗯，知道了一部分。”

秦唯聲聽他這麽說，才松了一口氣，然而還沒徹底放松下來，就聽見付與明說：

“但我想知道的更清楚，你能告訴我嗎？”

秦唯聲又不說話了，就在他想要不要随便編個理由糊弄付與明的時候，付與明又說道：

“你要是不想說，我也可以去問別人，你們公司的人我還是認識幾個的。”

但即便如此，秦唯聲也沒有想要實話實說的打算。

這件事情，是他在家裏面和秦淑靜說的，而秦淑靜也只把這件事情告訴給了明阮，但也只是說這次給他新歌的銷量定了标準，并沒有說是因為什麽。

就算付與明去問別人，別人也未必會知道這件事情。

不過與其讓付與明去問別人，還不如他自己來說好呢。

“公司今年收益不好，所以想讓我這首歌的銷量好一點，”秦唯聲半真半假地說：“上頭就給明姐下了任務。事情就是這樣的。”

付與明不相信。

但秦唯聲不願意說這件事情，他也不能去逼他。

可是他更想讓秦唯聲親口告訴他這個所謂的标準到底是怎麽來的。

秦唯聲到底有沒有因為他給公司承諾過什麽？

萬一這次他沒有達到這個标準，那他還怎麽辦？

但現在不是時候，他能感覺到，秦唯聲并不希望他知道這些事情。

“真的是這樣嗎？”付與明再一次問秦唯聲，“事情真的就是你說的這樣？”

秦唯聲肯定道：“當然！如假包換！真的不能再真了！比真金白銀還真的！”

付與明勾了勾嘴角，只當信了他這次的說辭，笑道：“你們公司就指着你一個人啊？”

秦唯聲見事情糊弄過去了，松了口氣，又恢複了本性，得意道：“那當然了！我可是我們公司的頂梁柱！”

付與明笑了起來，說：“謝謝你幫我查何霖川的事情，又欠你一個人情了。”

“我回去請你吃飯吧。”

“真的嗎？”秦唯聲登時興奮起來，這樣他又可以有十足的理由見付與明了！

“當然是真的。”付與明一只手把小貓從地上撈起來，擱在腿上，對秦唯聲說：“不過現在我得先去喂個小東西了，電話挂了吧。”

“小貓嗎？剛才就在電話裏聽到喵喵的聲音了。”秦唯聲忽略掉付與明的最後一句話，問道：“是你養的嗎？”

付與明說：“我奶奶養的。”

……

付與明拿着自己的老年機，對着正在愉快幹飯的小貓拍了兩張照片，但都只有腦袋，沒有正臉。

剛才秦唯聲一聽是貓咪，就讓他給他拍兩張照片看看。

付與明沒有拒絕的理由，秦唯聲幫了他那麽多次，給小貓拍兩張照片，這點事情還是能做到的。

只是他的老年機畫質太差了，拍出來的照片都是糊的。小貓也只顧着吃飯，都不看他，他只能拍到腦袋耳朵。

付與明蹲在它旁邊看着，等着它吃完，伸手搔了搔它下巴，在小貓反應過來之前，給它拍了一張照片。

他把這張照片發給了秦唯聲。

秦唯聲很快給他回了一條短信。

-秦唯聲：很好看。

付與明抱着小貓的腦袋端詳片刻，說：“這麽瘦癟，好看嗎？”

他又說：“有人誇你好看。”

付與明看着小貓在他腿邊打轉，心想着，他什麽時候才能猜透秦唯聲的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