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把火
一把火
林嘉書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他一閉上眼睛,就看到那個男人獰笑着靠近自己,脫他的衣服,摸他的身體。
他猛然驚醒,面對着大片大片的黑暗,找不見一個人。
林嘉書請了好多天假,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願意出去。父母自然也不會理他,不管林嘉書發生什麽事,都跟他們無關,只要他沒死就行。
林嘉書對這一切都習慣了
他仔仔細細地回憶着和李煦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找到的證據卻是李煦一直都在騙他。
李煦不是個會主動學習的好學生,他曾經是三中的老大,逃過課,打過架,曾經把人打進醫院。所以他來找林嘉書根本不是為了補習,只是為了林嘉書。
在看到李煦過來找他之後,就有不少人勸過林嘉書,李煦不是個好人,不要和他走太近,但是林嘉書沒聽。後來李煦也不讓大家說。
現在想來,其實大家都是知道李煦是個什麽樣的人的。
只是林嘉書總是不願意相信。
其實李煦是個什麽樣的人,林嘉書一直都是清楚的。他的名聲都能傳到其他人耳中,怎麽可能傳不到林嘉書耳中?
林嘉書可不是那種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
其實林嘉書都知道的,他只是裝作不知道罷了。
他知道李煦過去名聲不好,他也知道李煦故意瞞着他,他還知道李煦威脅所有人都不能說,他更知道李煦想要他。
可他不知道李煦是故意的。
如果李煦把這一切都當做一場游戲,等他玩膩了,他想脫身就能随便離開。可是林嘉書就陷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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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多可怕呀。
能不能玩一場永遠都不會結束的游戲啊?
林嘉書覺得自己真是瘋了,哪怕是現在,他仍然想回到之前那樣,有李煦在的時候,多好啊。
人一旦嘗到了甜,就不想再吃苦了。
手機的鬧鐘響了,鈴聲在昏暗的房間裏顯得格外突兀。林嘉書拿過手機,在關掉的那一剎那,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日期。
4月20日,是自己的生日,也是爺爺的忌日。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他就十八了,成年了。可是成年這一刻,跟往常沒有什麽區別。因為出生的時候,爺爺就走了,所以林嘉書這十八年來,從沒過過一個生日。
生日對他而言,是永遠得不到的奢侈品。
“篤篤篤”
敲門聲傳來,林嘉書從床上坐了起來。這個時間點,絕不可能是父母在敲他的房門,那麽就只有林嘉珩了。
想起他這個唯一的弟弟,林嘉書的心軟了一下,他掀開被子,還是決定下床給小家夥開門。
每年的這天,父母總是會帶着林嘉珩到鄉下去祭拜爺爺,而從來不會帶上林嘉書。
不知道今天林嘉珩找他幹嘛。
帶着疑問,林嘉書打開了門,一低頭,他看到了林嘉珩捧着一個小蛋糕,笑着站在他的門前。
看見哥哥,小家夥趕緊說:“哥哥,生日快樂!”
林嘉書愣住了,那句陌生又熟悉的“生日快樂”讓他有些無所适從。從來沒有人跟你他說過這句話,這是十八年來第一次。
“哥哥,這是我偷偷用零花錢買的,爸爸媽媽都不知道。所以哥哥放心吃吧,要記得叫上朋友一起哦,我上次看到他了。”小家夥還刻意壓低了聲音。
他看到的應該是李煦吧,林嘉書在校外只會跟李煦走在一起。
林嘉書看着那個小小的蛋糕,眼眶發熱,眼淚控制不住。蛋糕那麽小,比小家夥的兩只手掌還小,白白的,上面還點綴些花和巧克力。
應該很好吃吧。
他好像從來沒有吃過蛋糕。
“林嘉珩,快來,要出發了!”門外傳來媽媽的聲音。
他們要出發去鄉下了。
小家夥又把手裏的蛋糕往前送了送,催促道:“哥哥,你快拿着呀,我要走了哦。”
林嘉書擡手捂着臉,沒有接。
“那我幫哥哥放在裏面吧。”小家夥說着就要往裏走。
林嘉書不讓,說:“林嘉珩,不要進來。”會沾到黴氣的。
小家夥脾氣很好,想了想,把蛋糕放在了他門口的地板上,臨走之前還不忘叮囑:“一定要記得吃哦。”
林嘉書點頭。小家夥才放心地離開了。
在十八歲成人禮這天,林嘉書收到了弟弟送的生日蛋糕和祝福,這是他第一次收到生日禮物,他很高興。
他捧着生日蛋糕,一口一口吃掉了,連奶油和巧克力都沒剩下,一點都沒剩下,全都吃光了。
林嘉書一邊吃一邊哭,眼淚止不住。他明明不是愛哭的人啊。
吃完了蛋糕,林嘉書滿足地躺在床上,終于睡着了。
他是有一點點好就會滿足的人,只要抓住這一點點好,他就能活下去。
林嘉書做了一個夢,在夢裏,他被吊在懸崖邊上,李煦拉着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放手了。
然後,林嘉書就掉入了萬丈深淵裏。
“別放手!”
林嘉書驚醒,發現已經是晚上了,他睡了一整天。
剛剛的夢境太真實了,林嘉書坐在床上,他在問自己,如果現實中他真的遇到這種事情,李煦會不會像夢裏那樣放開他?
應該會的吧。
可是,哪怕是李煦放手,林嘉書也想抓住他,他不會放手。
所以,就算李煦是故意接近自己的,就算他只想玩個游戲,林嘉書也想抓住這唯一的光,活下去。
林嘉書還是放不了手。
他掀開被子,手忙腳亂地穿衣服穿鞋子,急急忙忙地跑出門。
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他想現在就告訴李煦,不管他想玩什麽游戲,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林嘉書都全盤接受。
他拿出十八年來所有的勇氣,去加入一場根本不會贏的游戲。
哪怕最後遍體鱗傷,哪怕被騙得什麽也不剩,林嘉書還是想要走到那個人身邊,靠近他,擁抱他,和他站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小會的溫暖。
他将來也會靠着那一刻的溫暖活下去的。
林嘉書喜歡李煦。
傳言是真的。
林嘉書的運動神經不好,他跑步很差,總是跑班級最後一名。但是他跑去找李煦的速度,是他十八年來最快的速度。
春日晚上溫柔的風灌進他的衣服,帶走他微喘的氣息,卻帶不走他胸腔的炙熱。
近了,近了,到了。
林嘉書跑到那棟熟悉的小洋樓前,卻看到分明是漆黑的夜,卻火光漫天,亮如白晝。
院門沒有鎖,林嘉書很輕易就打開了,裏面的大門卻突然被打開了。林嘉書看到在濃煙和火光之中,李煦站在門裏。
他背對着林嘉書,腳邊躺着兩個不能動彈的人。
林嘉書來不及想發生了什麽,他只想知道李煦有沒有受傷。他毫不猶豫地沖了進去,整個人差點要被室內的溫度融化了。
“李煦!”他大聲叫着李煦的名字。
聽見他的呼喊,李煦轉過身來,露出血跡斑斑的臉,他的雙眼在看到林嘉書的那一刻,有了焦點,也有了生氣。
“嘉書哥。”他叫着林嘉書,眼淚從眼眶裏滾落,最終淹沒在煙火裏。
他看到了,比火光更亮的光,是林嘉書。
林嘉書沖過去,抓住他的手。
“我們走。”
李煦沒有反抗,任由林嘉書牽着他,兩個人一起走過濃濃火光,逃離了這人間地獄。
跑到了沒有危險的地方,林嘉書才發現,李煦渾身都是血,濃重的血腥味伴着焦味充斥着林嘉書的鼻腔。
周圍響起嘈雜的聲音,這裏的火災好像是終于被人發現了,在更多的人來之前,林嘉書必須要帶李煦離開這裏。
他擡手擦掉李煦的眼淚,說:“我們回家好不好。”
“好。”
林嘉書躲着人把李煦帶回了家,幸好大半夜人不多。
一回到家,林嘉書就把李煦推進了浴室,打開花灑對着李煦沖,然後驚慌失措地把李煦剝光了。
從李煦身上流下來的水是紅色的,林嘉書一邊剝開他的衣服,一邊檢查他的每一寸皮膚,除了輕微的擦傷和瘀傷,沒有其他的傷口了。
也就是說,他身上的血不是他的。
林嘉書終于忍不住了,他一邊紅着眼睛流淚,一邊不停沖刷着李煦身上的血跡。
整個過程,李煦都表現得相當乖,相當平靜,林嘉書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
終于洗幹淨了,李煦低頭看着林嘉書,問:“我是不是很髒?”
“不髒,不髒的。”林嘉書說。
在給李煦沖洗的過程中,林嘉書的衣服也濕了,頭發貼在額頭上,他的眼睛哭得紅紅的,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李煦伸手,把花灑對着林嘉書,溫熱的水打在他的臉上,帶走了他微鹹的淚水。
林嘉書感覺李煦在脫他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林嘉書渾身都在顫抖。他現在才察覺到自己有多害怕。
如果他再去晚一點點,李煦會不會……
他不敢想。
“嘉書哥,別哭,壞人都被打跑了。”李煦開口輕聲安慰他。
林嘉書聽了更想哭了。
然而下一秒,他感覺李煦的手放在了他的屁股上,他猛地擡頭,問:“幹嘛?”
“我看看你有沒有受傷。”李煦的眼神無比純真。
林嘉書:“?”
什麽受傷?該受傷的不是他嗎?
等等,這個部位,林嘉書只想到一種可能,那就是那天他被肖世存綁架了。
“沒有。”林嘉書微紅着臉說。
“我要看。”李煦很執着。
林嘉書抓住他的手臂,紅着臉,認真說:“真的沒有,他沒有得逞,他沒進來。”
如果有,這麽多天過去,也該好了。
可是林嘉書不知道,從他離開到他重新出現在眼前的這段時間,都被李煦自動忽略了。對李煦來說,這段時間,是不存在的,因為他不曾活着。
聽了這話,李煦的手放了下去,他關了熱水,把毛巾扯過來,蓋在林嘉書身上。
林嘉書松了口氣,擦幹了兩人的身體,把李煦帶進了自己的房間,又去把他帶血的衣服燒了。然後,他抱着李煦躺在床上,不停地安撫。
這一晚,兩個人都被吓得不輕。
李煦高興得睡不着,林嘉書終于是他的了,他滿腦子都想着以後怎麽把林嘉書栓在身邊。
林嘉書以為他被吓到了,不停地說着話安撫他。
第二天,林嘉書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他起床時,看着李煦還睡着,額前烏黑的頭發蓋住了他的半張臉,卻讓他好看的下颌線在昏暗的光線中更加明顯。
林嘉書忍不住放輕了動作。
到底是誰,這麽早過來敲門。
打開門,林嘉書看到西裝革履的陌生男人站在門口,用一種居高臨下的态度跟他說:“你好,我是李煦的父親,來接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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