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被騙了

被騙了

回公司的路上，林嘉書的思緒控制不住的紛亂繁雜。直至走進了公司，整個人看起來還是失魂落魄的。

“你怎麽這副樣子？沒見到向總？”王超端着咖啡倚在他辦公桌邊上。

林嘉書回過神來，微微點頭，表情一言難盡。

王超拍拍他的肩，難得鼓勵了他：“總會有機會的，盡力就好，我相信你做的方案，你從來都不會讓我失望。”

林嘉書斂了眸，順從地點點頭。

王超之所以會那麽說，是因為，他完成大部分項目，都是林嘉書的功勞。

如果林嘉書想要出頭，要麽離開這裏，徹底擺脫王超。要麽就是做出自己的項目，拿出成績讓上面的人看到。

很顯然，林嘉書選的是第二條路。

林嘉書一直都相信勤能補拙，他從一出生就注定了是那種沒有天賦的庸人，他長這麽大，取得的任何一點成績，都是他自己一點一滴努力得到的。

正如此刻，他剛和錦華的項目負責人談好了簽約事宜，過兩天就能準備簽約了。

林嘉書沒想到事情會這麽順利，他甚至都沒有見到向羿一面，事情就這麽談妥了。進展這麽順利，他總覺得有點怪，可又說不出哪裏怪。

心裏總有點什麽東西翻上翻下，鬧得人心不安。可這股不安，很快就被即将成功的喜悅給壓下去了。

林嘉書從錦華的辦公室出來，松了一口氣，迫不及待要給王超打電話通報。

“恭喜你啊，小林，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以後也要努力啊，不要掉以輕心。”王超聽起來也挺高興的。

“超哥，你放心，我會看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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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離下班也沒多久了，你不用回公司了，早點回去休息吧。”王超一反常态地說。

挂了電話後，林嘉書看到李煦的未接來電，剛剛的喜悅一下子消散了，愁緒又染上了眉頭。

自從那些在峰會上見過面後，林嘉書就再也沒有見過李煦，李煦也沒找過他。

好多天後，李煦忽然給他打電話，林嘉書當時在開會，錯過了。之後，他美歐時間，也不敢打回去。

現在，是不是應該打過去問問？

林嘉書看着屏幕上标紅的名字，手指都放在了上面，最終還是沒有按下去，鎖了屏幕。他嘆了口氣，還差最後一步了。

三天後就能和錦華簽約了，他現在該以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和身份去面對李煦呢？

項目只有一個，他拿下了，李煦就要失去。

果然，對別人來說，林嘉書真的是一個掃把星，會把所有人的幸運都掃光。

這樣的他，李煦還會接受嗎？

兩天後，下午，林嘉書正在确認和錦華簽約的資料。王超從外面匆匆進來，臉色似乎不太好，他直奔林嘉書而來。

“小林，過來我辦公室一趟。”

林嘉書忙不疊地起身，跟在王超身後。

走去王超辦公室的一路上，偶爾有同事擡頭看看他，又低頭和別人小聲交談。

早就盤桓在林嘉書心頭的那種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了，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兩人進了辦公室，剛把門關好，王超一只手撐在桌面上，看着林嘉書，欲言又止，似乎在思索着怎麽開口。

這很反常，王超平時絕對不可能會這樣。

“超哥……”

“小林，是這樣的。”王超打斷他，“錦華的項目，你不用跟了。”

“什麽？”林嘉書忍不住問，“為什麽？這個項目就差最後一步了，馬上就簽約了……”

“他們已經跟MY簽約了。”王超說。

“什麽意思？”

王超走到辦公桌另一邊坐下，說：“剛剛從劉總那得到的消息，錦華已經和MY簽約了。”

“不可能！”林嘉書反駁道，“他們的負責人分明都跟我說好的，明天就簽約！”

王超笑了笑，說：“你怎麽這麽單純呢？有MY在，其他的公司不可能會有機會的。我們都被錦華耍了，他們早就內定了和MY合作，吊着你，只是為了跟MY擡價罷了。”

林嘉書看着他，眼裏滿是不相信。

“你不相信可以去跟錦華那邊的人确認，這件事，都在圈裏傳開了。”

林嘉書相信他說的話，從一開始，他就做好了要失敗的準備。可誰知後來竟然看到了希望，甚至終于快要成功了。

就在這臨門一腳的時候，橫生了變故。

這本來就是個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的游戲。

其實所有人，都提前知道了結局，只有林嘉書被蒙在鼓裏。

難怪王超會把這個項目給他，難怪錦華的負責人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建議，原來，一切早就确定了。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林嘉書擡眸問，“你早就知道錦華不可能會選擇我們公司的。”

王超愣了一下，随即輕輕笑了，說：“你在說什麽呢？這麽機密的事情，我怎麽可能會知道呢？這消息，還是剛剛劉總跟我說的。劉總知道你在負責這個項目，讓我安慰安慰。”

說罷，他又嘆氣道：“其實你啊，根本不用這樣，劉總你對這麽欣賞，只要你點個頭，跟着他，就會有數不完的好項目送到你手上，何必在我這邊受氣呢？”

本來林嘉書還只是猜測，現在聽他提起劉明亮，就完全确定了。王超從一開始就知道錦華一定會選MY的。

而他這麽瞞着林嘉書，也只能是為了劉明亮了。

又失敗了啊，又什麽也沒得到。哪怕是習慣了這種事，林嘉書仍免不了難過。

“你這麽急着把我推給劉明亮，到底是為了什麽呢？”林嘉書問他。

話音剛落，一陣大風從窗外吹進來，把桌上的綠植吹得沙沙作響，資料也被吹起了好幾頁。坐在桌旁的王超也未能幸免。

風把他的頭發掀起，讓他差點迷了眼。

他沒想到林嘉書會問得這麽直白，他順了順頭發，才說：“林嘉書，你別怪我，我也想往上走走看。”

林嘉書垂眸，微微點頭，沒說話，直接轉身走出了這間辦公室。

推開門的那一剎那，是朝他洶湧而來的議論和嘲諷，各色各樣的目光，或高或低的聲音，如刀片一樣，沖他飛來。

他邊走邊摘下工牌，走到工位時，直接把書包抓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公司，把所有的議論、質疑和嘲諷都丢在了身後。

從出租車下來，林嘉書擡頭就能看到錦華的辦公室，23樓，他去過很多次，對這裏不能再熟悉了。

離開公司之後，他神使鬼差地來到了這裏，或許是為了心中的那一點不甘心，或許是想來看一個真相。總之，他站在了這裏，卻不敢再靠近一步。

遠遠的，他看到了錦華的大廈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嘉書幾乎是見到他的第一秒就認出來了。

李煦穿着黑色西裝，身姿挺拔，從容地走向停在門口的車。

他還是這樣好看，無論何時，他總是最出衆的那個人，哪怕是在一群穿着差不多西裝的人群裏，林嘉書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林嘉書心裏的那個猜想似乎得到了證實。

所有人都知道錦華早就內定了MY，原來這個所有人，也包括李煦。

即便如此，李煦也什麽都不會說，什麽都瞞着他。

巨大的挫敗感和失落感牢牢包圍了林嘉書，他似乎終于也明白了，他在李煦的心裏，也許什麽也不是。

林嘉書低垂着頭，再也沒有任何留戀，轉身離去。

他轉身的那一剎那，遠處剛要矮身進車的人頓了一下，眯着眼睛盯了一會林嘉書那個方向，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上了車。

林嘉書失魂落魄地進了地鐵站，周圍的一切似乎變得灰暗起來。

他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麽，心情跟李煦離開那樣好像，可又有什麽不一樣的。啊，他今天失去的東西，他從來就沒有擁有過。

地鐵快速地掠過隧道，窗外的黑暗在不斷變換着，終于在靠站的時候迎來光亮。

“列車即将到達A大站……”

A大，林嘉書擡頭看着牆上的巨大站名，心底裏最不願暴露的傷口此刻血淋淋的。

這麽久了，他以為自己忘了，可他每次聽到這個名字，心總是會有一絲絲痛，原來曾經沒有好好處理的傷口，一直都沒有愈合啊。

如今他離A大一步之遙，卻不能再走近，他不跨出那道門，到了時間，地鐵就會關上門，然後帶他遠離這裏。

看着那慢慢遠離直至淡出視線的站名，林嘉書好像又回到了高考放榜那天。

那個印在薄薄的一張紙上的數字，就好像快速行駛的列車一樣，帶他不斷地遠離夢想，遠離A大，把他載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至今仍未從那片黑暗中走出來。

“哥？”

“哥！哥！”

恍惚間，林嘉書似乎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他。他回過神來，看着眼前激動地拽着自己的手叫哥的男生，更為恍惚了。

“哥，真的是你啊！我終于找到你了！”林嘉珩很激動，他又笑又冒淚花，激動得似乎不知道說什麽好。

車廂的人都被他吸引了目光。

看清林嘉珩的臉那一刻，林嘉書猛然驚醒，他怎麽會在這裏？

林嘉書下意識推開他的手，态度疏離，更是一副被吓懵的模樣。

“哥，我是林嘉珩啊，我是你弟弟。”林嘉珩又說。

林嘉書當然知道他是誰，雖然這麽多年沒見，可他總不會忘了弟弟長什麽樣。

但是，他明明早就跟家裏斷了聯系，也從來沒告訴家裏人他現在在哪裏，林嘉珩怎麽會知道的呢？

就在這時，下一站到了。

林嘉書驚魂未定，用力推開林嘉珩，随着人流走了出去。他不敢停留，就好像背後有什麽洪水猛獸一樣。

可是，對林嘉書來說，那個家，以及那個家裏的人，不就是洪水猛獸一般的存在嗎？

“哥！”林嘉珩锲而不舍地追了上來，再次拉住他的手，“哥，這些年，我很想你。”

就因為這一句話，林嘉書又否定了剛剛那個想法。不對，至少林嘉珩不是洪水猛獸。

每次在他最倒黴的時候，林嘉珩總會出現，給他扔一顆糖。上上次是擁抱，上次是蛋糕，這次又會是什麽呢？

可是不管是什麽，林嘉書都只能把他推開，一如既往地對他說：“林嘉珩，不要靠近我。”

“哥！”

林嘉書低垂着眼簾，聲音如機械般道：“你應該聽他們的話，不該來找我的。”

“哥哥，那我想你怎麽辦？”林嘉珩委委屈屈地問，終于有點十六歲小屁孩的模樣了。

“我不想你。”林嘉書毫不留情地說，“別跟過來。”

也許是他說的話太絕情，也許是他的眼神警告意味太濃，林嘉珩沒有再跟着他了。

是啊，就不該靠他太近的。林嘉書是一個掃把星啊，上天從來不會把好運降臨在他身上的。

李煦重新出現的時候，他以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但是，這次的事情告訴他：不要妄想了，你還是那個倒黴的林嘉書，你還是應該過着糟糕透頂的生活。

妄想得到自己不能得到的東西，果然還是會遭報應的啊。

不知不覺間，林嘉書已經走到了小區門口，此時夜幕已經降臨，入夜的風更大了，帶着冬日的寒冷。

冬天要來了。

林嘉書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再擡頭時，頓住了腳步。

路邊停着一輛車，車旁邊是李煦，他站在小區門口的路燈下，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林嘉書擡頭的瞬間，李煦也看了過來，目光不明。林嘉書的心一緊，下意識想要逃離，他轉身的那一剎那，背後的人叫住了他：

“嘉書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