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Chapter34

Chapter 34

“斯蒂文，安靜一些。”奈奈晃了幾下，要青年放下她。

“這是什麽？”青年揚起眉頭：“我怎麽不知道你養了這種玩意兒？”

“不是玩意兒，斯蒂文是我的朋友。”女孩走向史蒂芬，将一看就在發怒的黑豹摟到了懷裏：“甚爾，你不能傷害它。不然，我就和你絕交了。”

禪院甚爾聽到這話笑出了聲。

不過是在街頭偶然認識，金古家的女孩曾經和他境遇類似。如今她術式被喚起，他偶爾和她在孤兒院碰上一面的程度。

今日他不見她在那邊，想着她是不是沒從苛刻的修行中撐過來，于是到這兒來看一眼。

“我才沒有你這種小不點朋友。”禪院甚爾垂了手，兩邊袖子落了下來，帶着警惕細盯着黑豹：“既然有了新夥伴，我要走了。”

“走去哪裏？”女孩問。

“不知道。”甚爾以對同輩人說話的語氣，對她說道：“以後大概不會再見了。”

“是麽，”女孩似乎在理解這句話的含義，在短暫的停頓後笑道，“離開這裏很好，那就祝你一路順利吧，甚爾。”

禪院甚爾動了下腦袋，碎發掃過額前。

他本想問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走，但看這黑豹的架勢和她同這新朋友的關系，大約是會被拒絕了。

也是，她必須有了術式，不會再過從前被徹底冷落的日子。

兩人沒多說，黑發青年就這麽離開了。

史蒂芬緊繃的神經松弛了下來，他不知這人是誰，可青年看上去是要永遠離開這裏，女孩卻只用了一句話告別，未免過于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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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走後，女孩又拿出五十音圖，開始問他從哪兒來，他的故鄉是什麽樣子，他喜歡吃什麽……

全是小孩子的問題，她一點兒都不關心這是不是夢。

直到夜晚來臨，她靠在史蒂芬的身上，才好似發出夢中呢喃：“我是不是該對甚爾更熱情些呢……我不知道……”

任何人不用多久就能看出，金古家對女孩的教育存在問題。

為了讓她在術式上得到精進，他們企圖将女孩變成冷酷無情的人。她要有禮貌，懂得如何微笑，但她不能有真正的快樂。無論在什麽情況下，她都被期盼內心靜如深潭。

但人不可能做到這點，尤其是在史蒂芬的暗中對抗下。

她沒法和別人說的事都和他說，她不能讓他人看到的情緒都在他面前展露，她所有的一切都和他共同擁有。

在和奈奈·金古交往後，史蒂芬才想起應當調查她的背景，縱使如此，他也不曾了解她的童年。

這次入夢就像是他也真正參與自己并不知曉的時光。甚至，他也開始分不清這到底是不是現實。

這就是墨菲斯之刃的效果。

夢外，黃泰鴻立在床前，看着長老：“已經過去了十分鐘。”

長老抱臂靠在椅子上：“怎麽，你每天只睡十分鐘？年輕人還真是奮鬥啊。”

黃泰鴻：“……”

“別這樣盯着我。還有，讓那些東西也離開我的視線。”長老推了下眼鏡，掃過潛藏在暗處的陰影：“等着吧，除了等待我們也沒什麽能做的了。”

一晃眼，奈奈·金古十六歲了。

她本不應離家，咒術高專是培養咒術師家系外咒術師的地方，但史蒂芬知道，到了她離開金古家的時候。

奈奈隐約透露出去高專的想法，合格的侍女長很快将這消息告知了她的祖父。

沒想到的是，她行蹤不定，幾乎沒露過面的祖父出現在別院，帶着金古家名下的咒術師一起。

史蒂芬躲了起來，但他隐隐察覺到，有除了奈奈外的其他人知曉他的存在。今日，他們不過讓他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放開他！”

金色的繩索捆住了史蒂芬的四肢，少女要沖上前，但被攔住，祖父按住了她的肩膀。

“魔物。”老人緩緩說道：“你被他控制了太久心神。要想去高專，你必須通過這一關。”

“……什麽……”

“它将被處死，你要平靜地注視着它離去。”

少女的神情一瞬放空了，像是沒有明白祖父的話語。

她望着史蒂芬，不可置信的樣子。

多年的教育在她心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祖父認為感情過于豐富的人與野獸無異，所以她努力做到了，但為什麽祖父要對斯蒂文動手，斯蒂文是……她的斯蒂文……

“奈奈！”史蒂芬大聲喊道。

他不知道自己發出了什麽聲音，他從來都覺得自己在說着和她相同的語言，只是她一時沒有聽懂。

”奈奈，醒來！”史蒂芬掙紮着鎖鏈，在她注視着他的目光中，拼盡全力大聲吼道：“你必須醒來——！”

他的話音未落，沒有疼痛，只是從睡夢中醒來般睜開了眼睛。

長老的眼鏡挂在鼻頭，俯身看着他：“怎麽樣？”

史蒂芬坐起身，回過神來，立刻轉向一旁的女人。他還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到臉頰旁。

“醒來吧……”他輕聲道：“拜托了。”

榻榻米在晃動，眼見他們扯開了斯蒂文的身體，少女垂在身旁的手緊緊地握住了。

到底誰是正确的？她忽然不明白，不，她從一開始就不明白。

“就是這樣。”祖父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哪怕是你最愛的人死在你的眼前，你也要做到無動于衷，為了繼承——”

“我才不要。”少女甩掉了祖父的手。

她往前走了一步，回頭盯着祖父，話語無意識地從她的嘴裏蹦了出來。

“我才不要和當年一樣聽之任之……我才不要失去全部的感情……我是人，是人都會難過……”

她從旁人手中奪過鎖鏈，走向只餘下一團黑的不成形身體。籠島奈奈蹲下身，手指撫過依舊存有熱度的毛皮。

“甚爾離開的時候我還不明白，斯蒂文被你殺死的時候我學會了創造出咒靈，同級生卷入我術式的時候我才開始思考，我再也不要這樣……！”

刀刃在她的手中逐漸成形，她緊握着刀柄，手指摸索過冰冷的刃面，擡手将刀投擲了出去。

飛出去的短刀穿過一扇又一扇門，紙門不斷破裂倒塌。有那麽片刻，馳騁的墨菲之刃似乎永遠不會停下，但它最後釘在了一扇木門上，狠狠地卡進了複雜的紋理中。

“我不會成為術式的奴隸，哪怕我必須依靠他人才能活下來。”

少女緩慢而有力地站起身，手中攥着從毛皮中拿出的細針。她将它碾成了齑粉，以極輕的聲音說道：“我允許你吃掉它們，斯蒂文。”

從記憶中拾回的名字，曾經一度，祖父讓人将這份記憶封印。她終于将它找了回來。

空間同糖果般融化，重重封印的房間中，心率儀的波動驟然加大。

鮮豔的眸色，古老而高貴，她坐起了身。史蒂芬注視着她，察覺到轉變已然完成。

長老在身後喋喋不休：“嚯，總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

史蒂芬沒将他的話聽進耳中，眼前的女人帶着幾分陌生的感覺望向他，他朝她露出笑容，将她擁入懷中。

“歡迎回來。”他說。

女人側頭靠在他懷裏，眼中的世界徹底變了樣。變成了她恐懼的世界，但因為他的存在，也能算得上美麗。

“我回來了。”她也擡手抱住他，用只有他一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奈奈，這就是我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