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Chapter33

Chapter 33

史蒂芬在房間裏踱步。

日式房間隐蔽了全部的家具，四面紙糊的門層層緊閉，再燃起爐子，便驅散了刺人的冷意。

但值得好好欣賞的文化建築在此刻只有單調而乏味，甚至令人心焦。

“你會冷嗎？”女孩邊吃着午飯邊問：“還是餓了？”

面對野獸，她竟用平常的口氣說話。

不！這才不是重點！

重點是自己怎麽會變成這樣，而且沒法和她交流……這樣她要怎麽才能醒來？

史蒂芬腳步一頓，朝女孩跑了過去，一下咬住她的袖子。

他想搖晃她，說不定能将她從夢裏晃醒，但女孩透露出不解的眼神，想了想，用沒被咬住的那只手端起裝着魚塊的盤子，遞到史蒂芬的嘴邊。

“吃嗎？”她問，望着他的眼睛裏只有探尋。

史蒂芬的目光落在盤上，怏怏松開了她。

她完全沒明白，明明兩人加在一起能說近十種語言，怎麽到了要用的時候根本溝通不了。

史蒂芬晃了下腦袋，又氣惱地伸出爪子，搭在了她的肩上。

他的體型是成年的黑豹，高度雖不及，力量卻不小。這麽一下，女孩就被他推倒在了榻榻米上，盤子也掉到了一旁。

史蒂芬立刻收了爪，又從旁接近，着急道：“抱歉！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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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塊灑了一地，奈奈傾斜着身體，歪頭看他。不知從哪兒跑出來的黑豹，散發着不屬于冬天的熱度。

她曾聽說過守護動物的傳說，據說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守護動物，他們會在你需要的時候出現在身旁，與你為伴，保護着你。

女孩擡起手，撫過史蒂芬的臉頰，朝他笑道：“謝謝，我沒事。”

“……你能聽懂我說話？”史蒂芬問。

女孩看着他：“讓我猜猜你不喜歡的食物。你不喜歡吃魚塊，對了嗎？”

史蒂芬：“……”

果然還是聽不懂。

但到底是多麽寂寞的人，才會和來路不明的野生動物自問自答。或者這是一份她從小到大都保有的天真？

史蒂芬忽然覺得，他不能輕易離開她。

女孩一人住在別院，由幾位侍女照料，雖說到了上學的年紀，但她并不去學校，會有老師到家中來教授，但也不學一般學校裏的那些。

早晨醒後先是理論知識，咒術和咒術界的歷史隔日交替進行，之後是每日固定的體術課，她對此興致缺缺，史蒂芬也暗中聽老師和侍女長說她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午膳前後有半小時到一小時的靜坐，名為“心智鍛煉”。

史蒂芬想這大概是她真實的過去，并非只是夢境。

他和她的同窗後輩在陽臺上遇見時，才知她要繼承家傳術式就必須棄絕感情。後來她和他說高中的第三年前，自己對此并不知情，只知感情波動越小，在正式繼承術式前越能将其應用得得心應手。

看這靜坐的安排，想必她的祖父在早前就希望她适應繼承術式後的狀況。但在冬日裏于刮着寒風的走廊上一動不動，簡直是折磨人，一不小心就會得低溫症。

她從前是如何堅持下來的，他不知道，但這幾日一到此時，他就會坐到她身旁，用身體将她圈住。

起先女孩拒絕，但沒人能真正放棄溫暖。

女孩開始産生依戀，會主動找尋他的懷抱。她給他取了個拙劣的名字，哪怕史蒂芬從來不回應，她也堅持這麽叫着。

午後的時光自由得多。

在女孩搬到這別院前，她總是一個人到處跑，如今也一樣。她每天都按時回來，侍女長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随她去了。

女孩很喜歡去附近的孤兒院，在那兒住着兩種人，一種是擁有咒術的孤兒，一種是沒有咒術，因而被咒術師家庭抛棄的孩子，咒術界的福利機構尋找第一種，接收第二種，照顧着孩子們。

她并不同那些孩子們說話，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他們。工作人員注意到她，倒是會主動上前，顯然他們知道她的身份。

和其他孩子們不同，女孩擁有她能夠去的地方，卻還是在白日裏來到此處。

是出于什麽心态？

史蒂芬覺得自己再怎麽細想都沒法完全體會她的痛苦。

但她如今不再是一個人，夢還在繼續。

來到她夢中的第二周，女孩終于明白他能一字不差地明白人類的語言。起因是她在完成理論作業時，史蒂芬糾正了一道選擇題的答案。

“小黑，你還認識字嗎？”她問道，叫出擅自取的名字。

溝通的希望到來。

為了證明自己能懂，史蒂芬通過爪子指示，幫她做完了今天的選擇題，于第二日經老師批改，得到了全對的圈。

事情終于有了進展。

她下午沒出門，而是留在家裏，攤開了一張五十音識字圖。

“你叫什麽？”她問。

史蒂芬一下下點出了片假名，女孩的臉龐好似被點亮，叫出了他的名字：“斯蒂文。”

“這是夢。”史蒂芬拼湊出句子：“奈奈，你必須醒來。”

“夢……”女孩趴在地上，晃動着兩條腿：“你是說我在做夢？這不是現實？”

“是的，只有你醒來，才能阻止世界的危機。”

“是麽？我變得這麽了不起了嗎？”顯然她并不相信：“那斯蒂文，你是誰？為什麽會在我的夢裏？”

“我是——”

史蒂芬的耳朵忽然豎了起來，有人拉開了紙門。

和往常一樣，他迅速躲進另一扇門後，女孩收好五十音圖，随手拿了本書出來，同一位淑女般挺直了脊背坐在矮臺前。

來人的腳步靜悄悄，不像是侍女。

史蒂芬隔着門的縫隙往外看，紙門拉開，一個青年将手揣在袖中，走了進來。

身為野獸，史蒂芬一瞬察覺到了在這個世界從未有過的危險。他要立刻沖出去，卻見女孩搶先一步站起身，小跑着沖向來人。

“甚爾！”

黑發的青年約莫二十上下，擡手将将點在她的額前：“你沒去孤兒院。”

“嗯，有更重要的事。”女孩眉飛色舞，在青年松了手後，她撲抱住他。

史蒂芬沖了出來，力量堪比巨鯨，飛躍至空中，同旋風般撲向青年。在這一刻，他體會到了本能的強大力量，刻在基因中，野獸的心髒在燃燒。

青年幾乎在同一時刻注意到他，一把抱着女孩躲了過去。

史蒂芬踩在榻榻米上，從喉中發出恐吓的低吟，爪子在榻榻米上劃出了幾道深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