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Chapter32

Chapter 32

機器嗡嗡，像是打磨鑽石的聲響，刻在皮膚上。

從脖頸至心髒，赤色紋身于鏡中袒露，史蒂芬凝視着鏡子，一陣戰栗自心底浮出。

這一天，他正式成為牙狩，立下了竭盡全力消滅血界眷屬的誓言，可在這一刻——在将要正式履行使命的一刻——他忽然變得不确定。

臨到關頭自己卻在動搖，這非常不像他。而且此刻他應該被埋在繁重的文書工作裏，因為克勞斯和K.K.不在，只有自己能——

鏡面碎裂，少年的面龐劃下一道傷疤，幾滴血珠同珍珠般落下了。

史蒂芬想起來了一個名字：奈奈。

什麽也看不見的大霧天已持續了整整三日。

往年未曾有過這般情況，本能正常運轉的赫爾沙雷姆茲·羅特幾乎陷入宕機狀态。

術士協會接到了多個投訴電話，郵件一封接着一封飛了過來，轟炸得足以令人在半夜酣眠時做起它們于枕旁吼叫的噩夢。

但哪怕上級施壓，如此大的霧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事。

在一間外表看似廢棄車庫的建築內，黃泰鴻立在一張挂滿了術式符文的床前。

在裏三層，外三層的防護包圍的床上，躺着一個人。面無血色的女性名為籠島奈奈。于三日前陷入昏睡，幾乎是在同時，赫爾沙雷姆茲·羅特遭遇了近三年來最嚴重的霧天。

這是極限十四日的第七天，自K.K.和克勞斯前往世界各地參與活動，已有七日。

伴随着極端天氣，赫爾沙雷姆茲·羅特各方活動也受到影響，看不見的地方變多，哪怕站在面前也認不出是敵人，犯罪發生率自然是不減反增。

街頭各處都在發生混亂事件，HLPD忙得焦頭爛額，丹尼爾·洛已連續幾天沒法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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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布拉也同樣。成員們興奮地于各處奔走，但從遍布紅血絲的眼睛來看，其實是過勞的前兆。

在Leader不在的情況下，負責萊布拉運轉的男人名為史蒂芬·A·斯塔菲斯。如今他正在為兩件事焦頭爛額：赫爾沙雷姆茲·羅特的霧天，和他昏睡不醒的未婚妻（單方面認定）。

這兩件事其實是一件事。他很肯定喚醒未婚妻，霧氣就會消散。然而在過去七十二個小時內，沒有成功。他只能先利用結界隐藏籠島奈奈的存在，再想辦法。

已連續坐陣萊布拉近七十二小時。衆人都勸史蒂芬回去休息會兒，于是他驅使身體來到了籠島奈奈所在的結界內。

同一時刻，長老循着源頭找到這裏，遇見史蒂芬，頓時接近發火的邊緣。

你說這萊布拉的小子，在牙狩裏也有鼎鼎有名的斯塔菲斯，平日裏好生會做人，不管節慶日賀禮總記得發來術士協會的一份，怎麽就沒想到，他還會送來這麽一份叫人驚喜的大禮。

“自己在這兒亂搞什麽！”長老拿起還不如手掌長的匕首，氣得都想将它扔進無盡虛空了：“咒具這種東西，就算是咒術師也不能亂用啊。看看你們這些小年輕一天天的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此咒具名為“墨菲斯之刃”，能将任何人送入夢境。

從夏油傑手裏拿到這咒具的籠島奈奈，本想将它用作最終手段，只保留身體，消滅自己的精神。

可沒料到放棄此計劃，在将咒具從房間裏轉移至櫃子深處的時候，她不小心被劃傷，就昏睡了過去。

簡直是睡美人的故事。

籠島奈奈的術式與能改變世界的神魔相連，在肉體和精神沒法調和統一的狀态下，洩露大量不穩定物質，導致赫爾沙雷姆茲·羅特變成這番混沌景象。

雙方都沒在好狀态，想處理好眼下情況倒是真的。

“你給我躺到她旁邊！”長老命令道。

史蒂芬擡手制止黃泰鴻的動作，問長老要做什麽。

長老只說了一句：“記着把她帶回來，否則我們都得完蛋。”

下一秒，不知是出于疲憊，還是受到咒具影響，史蒂芬陷入了昏睡。

總算想起來他會出現在這裏的目的。碎裂的鏡片中倒映出古樸宅院，從旋轉着的鏡面裏，他看到了一雙灰色的眸子。

毫無疑問是籠島奈奈的眼睛，他伸手觸碰，随即落了下去。

露地庭院的青苔踩在腳下發涼，史蒂芬站直身體，尋找着方才瞥見的眼眸。放眼望去，只有一個人影。

庭臺邊跪立着一個女孩，年約十歲上下，留着孩子都剪過的娃娃頭。

明明是冬日，她只着了件白底紅雲和服，一陣風滾去，她的臉色和衣服一般慘白。

女孩像是在受罰，她垂落的眼眸在察覺到角落動靜時擡起，面無表情，像是一具人偶。

無需仔細辨認，史蒂芬一眼認出這是小時候的籠島奈奈。

“籠島奈奈！”他立刻跑了過去：“快點醒來！”

女孩在一瞬露出詫異神情，但沒有動作。見到陌生人，她不害怕，不逃，也沒說話，只是往左右看去，按着地面起身。

維持同一姿勢太久，腿腳發麻，但她還是強撐着起來，拉住着史蒂芬。

“別叫。”她說：“不能被人聽見。”

史蒂芬覺得視角不大對勁。自己作為成年男性，此刻卻要仰頭看着一個十歲的小女孩。雖說剛才就注意到，但還沒來得及思索。

“小姐，怎麽了嗎？”一個女聲從屋子轉角處傳來。

“快走！”籠島奈奈拍了下史蒂芬。

情況不明，史蒂芬只能先躲進花園的遮擋物裏。瞬時的爆發力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穿着素雅和服的侍女行來，籠島奈奈重新跪坐在臺前。

見到來人，籠島奈奈整理着神情，以緊繃的面龐說：“有些餓了。”

“是麽。”侍女覺得自己明明剛才聽到了動物的叫聲：“時間差不多了，我這就為您準備午膳。您的修行可以暫時結束。”

籠島奈奈緊盯着侍女的背影，直到聽不見腳步，她才搖搖晃晃站起，踩住地上的木屐，匆匆往史蒂芬所在的地方走來。

史蒂芬也出了林子，行過竹流水，他的餘光瞥向石水盆。

冬日裏的石水盆上結了一層霜，在一小片水泊中倒映着他的模樣。

——身影誕生于夜晚，油光發亮的毛發是月光的夥伴，野獸般的眸子注視着他，透過水面的是沉思目光。

史蒂芬當即向後躍開。

“說了要安靜。”籠島奈奈蹲下身，冷得發僵的手撫過他的身體。女孩柔聲道：“你是從哪裏來的？怎麽會跑到這兒？”

他盯着女孩。果然哪裏不對勁，他甚至能察覺到角落裏爬動的小蟲。

一瞬躊躇，史蒂芬邁開步子，重新湊近了手水缽，試探地探出了腦袋，一雙瞳仁直立的深眸從水下凝視着他。

史蒂芬：“……”

沒有看錯。他變成了動物，一只黑豹。

俺真滴喜歡獸化(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