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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第五章

樓澤搭下眼皮微微遮眸,骨節分明的手上前握住了挂着玉墜的斷繩。

他細扯了一下唇角,眸中滿是翠綠的光景,語調低沉地問:“是我說錯了什麽,所以才惹她生氣了?”

繁月屏住氣息,嚴肅的牽起視線望向樓澤:“屬下并不認為大人說錯了什麽。”

樓澤視線微頓,将玉墜握在手中,聲音淡然,吩咐道:“外邊還在下雨,你悄悄将一把傘送到她身邊,切記別讓她發現你。”

“繁月不解,大人不是只因為花神明夜所以才會注意到她的嗎,那麽為何又要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樓澤驀地擡起眼。

“我本以為,她是明夜的轉世。而後察覺到她并非明夜後本決定不再插手她的事,在我看到的未來裏,她一身薄命早已走到盡頭,可她偏偏又活了下來。自那以後,我便看不到她生途的盡頭在何處。她明知此地有異處卻還執意前往,我很好奇,若她不死,還會遇上什麽事。”

繁月話間一滞:“山神大人的意思是——”

“這枯燥漫長的百年妄生,有了她,到也頗有趣了些。”樓澤淡淡地勾起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有些欣慰道:“況且我也很好奇,她到底是哪位神的女兒,竟然還有言縛的能力。或許連她也不知,這能力,只對神才有效。”

“山神大人指的是,上一次走三步摔一步那件事?”繁月思索着擰了下眉,多嘴問了一句。

聽見這句話後,樓澤收起笑意,一臉凝重道:“罷了,你去送傘吧。”

“是。”繁月轉身開門,只是一瞬間,偌大的雨幕之下,出現了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

面前的人,身上透露着危險的氣息。

繁月察覺到來者不善後立馬拔劍,被樓澤當即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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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月,這裏沒有你的事,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是,山神大人。”繁月撐着傘走出矮屋。

那人用幾乎與她擦肩的距離走了進來,在一道白色閃電的映襯下,只能窺探到一張毫無表情的面容。

“山神大人,我家大人邀你前去一敘,還請您與我一同前去。”津鳴垂着眼目,保持一副恭敬誠懇的樣子。

“不知,你家大人是何人。”樓澤将玉墜收進懷中,冷眸微動,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木神林商。”津鳴将身子往下壓了一分,将頭完全低了下來。

“原來是舊相識。”樓澤淺淺勾唇,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清聲道:“只是不知此次相邀,所為何事。”

“臨走前木神囑托我帶一句話給大人。”津鳴繼續低着頭,聲音更加銳亮了一分。

“什麽話。”樓澤閑散着擡眸,指尖在床邊輕輕點了兩下,細微又張揚。

“與山神同行的那位姑娘現在正在木神府上,還望山神大人三思而後行。”津鳴擡起頭來,眼神嚴肅冰冷,正經的讓人有些害怕。

“你這是在威脅我。”樓澤細細的掀開眼簾,薄唇一開一合,氣勢令人惶然,不敢輕易靠近。

“不敢。”津鳴眼色未變,袒着一張無表情的臉說道。

“若我不去的話,又當如何?”樓澤悠然站起身,将寬大的衣袖卷好後固定住,顯露出雙臂優美有力的曲線線條。

旁人見了此景定會覺得樓澤只是挽個袖子而已,但津鳴卻知道,樓澤這是已經準備好了要去見林商。

兩者避免不了一戰。

“我家主人的行事作風想必山神大人也是了解的,若您執意不去,屬下也無可奈何。”津鳴依舊面無表情。

“這句話也是林商教你說的。”樓澤走到他身旁,輕笑一聲問。

“不是。”

“林商的随從确是不一般。”樓澤贊許的瞥了津鳴一眼,而後沉下臉色,壓低了聲音,“也罷,我随你去,只是有一事需要你去辦。”

“山神大人盡可吩咐。”他津鳴微微擡起頭。

“方才打傘出門的劍靈繁月,你去尋她來,帶到我面前。”

“山神大人盡可放心。”

須臾,在他們離開的那一刻,屋中沉寂如塵埃的木偶,暗暗動了一下。

黎晖漸至,大雪紛飛,盈落滿樹根。

繁月被幾根樹枝牢牢的捆在一棵大樹上,她掙紮多時卻徒勞無果,就像是力氣被抽幹了一般,渾身用不上一點氣力。

兩日前,她奉命給風橪送傘,卻不想在這裏迷了路,還碰巧掉入妖的陷阱裏。

如今兩日已過,不知山神和風橪現今如何。

正在她垂首思索之際,身前的深林裏發出沙沙的樹葉聲來。

莫非是,夜裏出來覓食的野獸。

想到這裏,繁月一臉驚駭,半卧在地面上如坐針氈,卻無處可去。

劍刃劃破長空的聲音穿破耳膜,一棵枯樹随即在繁月面前“砰”的一聲迎勢倒下,冷風揮刀而至,百葉凋零。

其中一片落在了她的腳邊。

她擡頭落眸,望見一抹高瘦的人影踏葉而來,她的眼神裏充滿了希冀,讓人見了心覺一緊。

“你是山神樓澤身邊的劍靈。”來者腳步沉穩,氣息全無,手持的劍刀鋒鋒利,身穿一身黑衣,仿佛與黑夜融為一體,而刀尖,正對向她自己。

他與她見過。

“是我。”繁月淡定回應,反問道:“是山神大人命你前來尋我的。”

“沒錯。”津鳴冷聲應答,涼漠的眼眸睨着繁月看:“只是我沒想過你會愚笨到掉入妖的陷阱來,所以尋你的時候費了點時間。”

“要救我就快點動手。”繁月倒吸一口冷氣,輕聲催促道。

每呼出一口氣,她就感覺身體被冷氣多侵占一分。

她一直以為劍靈同神一樣,不會死。

但是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一切還有待商榷。

“我在救。”津鳴面無表情的默默回答一聲,将劍收回劍鞘之中,而後從懷中拔出一把匕首,走到繁月的面前,雙腿前後錯開蹲下身來,聲音清清涼涼的,毫無感情道:“這是樹妖種下的陷阱,專吃劍靈。”

“吃?”繁月吃驚的瞪大了雙眼,下一刻,匕首已經深深的沒入到她心口之中。

那一瞬,繁月凝視着津鳴墨綠色的瞳孔,與他四目相對。

他們距離很近,寂靜無人的深夜,繁月靜心聽到了來自津鳴的呼吸聲。

濃烈的疼痛感迅速蔓延開來,繁月痛苦的皺眉,視線下移,卻見老樹的藤條一根一根的從她身上退了下去。

這是——怎麽回事?

她驚異的擡起頭,卻見津鳴面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理所當然的表情,迅速的站起身。

猛然間,繁月不受控制的吐出一口鮮血來。

同一時間,她看見津鳴冷漠的收腳向後退了兩步。

繁月不自覺的用手輕捂了下心口,毫不意外的被沾了一手血,鮮豔的血紅色落在人煙困頓的黑夜中,甚是紮眼。

她有氣無力的想要站起身,一手捂着傷口,另一只手下意識着就要扶住身旁的樹。

“別碰。”津鳴先她一步握住了繁月的手将她扯向自己,冷着一張臉解釋道:“我方才制造出你假死的假象,你再去碰樹,會被再次卷進去。”

“你什麽意思——”繁月不領情的抽回手,遲疑着低下頭,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心正在慢慢愈合,她疑惑蹙眉,聽見津鳴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的刀只殺堕仙,不殺劍靈。”

繁月再一次吃驚的擡起頭,手上毫無動作,心中卻早掀起萬丈波瀾。

他是——仙?

天剛蒙蒙亮,風橪翻了個身,耳邊依稀聽見窗戶旁邊有動靜。

緊接着,涼風嗖嗖着竄了進來。

她不情願的往上拽了拽被子,半夢半醒,不自覺露出一臉可憐的表情。

沒過多久,她意識到有人在拽她的被角,她抗争了半天,終于睜開了雙眼,怒目而視惹自己醒來的“罪魁禍首”。

繁月?還有——那個把自己抓到林商面前的男人。

他們怎麽會站在一起?

“繁月?這大半夜的,你拽我被子做什麽?”風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軟塌塌的坐起身,神态恍惚。

“不是我。”繁月雙臂環胸,冷臉回道。

“不是你?”風橪睡态盡顯的蹙眉眨眼,緩緩扭過頭,發現同床而睡的花紫芊正拽着她的被子,現今仍将她的被子死死拽在手中。

而林商和樓澤,一個坐在床邊,一個半卧在門旁,誰也沒有睡。

風橪唇角微動,無奈的揉了揉眼眶,困倦之意再次襲來。

她正欲躺下,突然間,繁月單膝跪地作揖,模樣懊悔:“屬下知錯,誤入樹妖的陷阱耽誤了返程,不僅沒完成山神留下的任務,竟還讓大人遭受縛神索之苦,繁月領罰,請您降罪。還有,請山神大人下令,我去将那惡魂抓回來,若她不解開縛神索,我便讓她提前一步進入輪回。”

在繁月離開之時,樓澤和林商因救人心切,反被惡魂利用,皆被縛神索所困。

風橪困惑的看向繁月,抿唇動了動眼眸,又轉頭看向津鳴。

只見他直直的站立着,說的話言簡意赅,依舊面無表情:“屬下來遲了。”

“此事與你本無關聯,你何錯之有。”樓澤面色自然,淺睨了繁月一眼後移開視線,淡淡道:“我已決定幫那人類女子擋過生死劫,你的任務只有保護風橪這一項,其他事情,你無需介入。”

“可是——”繁月還想再說些什麽。

“繁月,我記得我提醒過你,不要越界。”樓澤悠然站起身,目光凜冽,讓人一看便心生畏懼。

“是——,山神大人,繁月知道了。”繁月失意着退到風橪身邊,輕扯了一下衣領,一片血紅分外刺眼。

“津鳴。”林商輕翹左眉,眼神變了幾變,詢問道:“我怎麽不知,這鎮中還有一個樹妖。”

“屬下也是今日才知道,憑着氣息來源,這妖年歲不高,妖氣卻重,要不要——屬下去除了他。”

“不用。”林商嘴角狠狠一抽,擡手煩躁的揉了揉眉頭:“沒犯到我頭上,我就不必為此費心。我不追究你與樓澤随從一起回來這件事,但你從現在要開始切記,與她保持距離。”

“是。”津鳴畢恭畢敬的彎了下身,快走幾步,走到林商身後筆直的站着,直立的身影讓人不由自主的聯想到了黑色的鐵杆。

風橪乏味的掃視了一下四周,轉頭看了一眼花紫芊,流露出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這花紫芊和花青皖,誰都不讓人省心。

兩日後,月圓之夜。

珺蠻站在樓澤和林商身後,一臉怡然之相,她面露微笑,嬌滴滴道:“多謝兩位上神,事成之後,珺蠻将親自解開縛神索。”

繁月站在一旁冷冰冰的看着得意洋洋的珺蠻,下意識的活動了下手腕,時刻準備聽樓澤號令。

風橪一臉好奇的走到樓澤身後,反被繁月扯着領子抓到了一旁,她不悅的扭過頭,卻見繁月輕聲命令道:“不許去幹擾山神大人,你留在我旁邊,不要亂跑。”

“我沒有亂跑。”風橪輕哼一聲撥開了繁月的手,與她的視線平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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