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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第十章

後來,樓澤又離開了山中。

繁月得到召喚,找到樓澤時,他的身邊還站着風橪和林商。

轉瞬間,繁月就出現在衆人面前,随風而至的,還有她手中鋒利的劍刃。

“山神大人。”繁月單膝跪地作揖,垂頭凝神道:“山中一切事物無恙,無人來犯。”

“守山之事暫且作罷,此刻有更重要的事要交于你做。”樓澤微垂眼眸,右手背在身後,表情有些些許沉重。

“請山神大人吩咐。”她依舊維持跪地的姿勢,面色自然,引的在場其他人都為之一驚。

他斜看了林商一眼,複而開口:“保護風橪。”

“是。”

風橪還未來得及問明緣由,只見樓澤和林商化作兩道飛煙,轉瞬間就消失衆人眼中,如風一般。

繁月站在她面前,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一般,張開一只手臂攔住她:“直到山神大人回來之前,我會保護你。”

“山神大人……他怎麽了。”風橪身上的傷口忽然間猛的刺痛了下,眸中的光止不住搖晃。

繁月清冽落眸看着她,語氣淡淡,表情嚴肅:“無可奉告。”

就那麽一瞬,繁月想起樓澤與她說過的話。

“這件事,不可與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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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沒挑明,但繁月知道,那個人——是風橪。

不知為何,在遇見津鳴之後,她好像有點明白了。

明白樓澤為何要那樣對風橪好。

“這裏就是風橪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鏡鄉。”林商身處村莊之上,望着一片蕭條凄冷之景,三千青絲皆随風舞動,冷然吐出幾個字,“你覺得明夜來過?”

樓澤跟過來,身姿蕭然立于半空中,長袖緊轉繞腕,下一瞬,人已悠悠落地,衣袂翩然被風鼓動,長發高束,側臉孤峭冷峻,聲音墜下。

“跟千離有什麽關系。”

“千離?”林商行至他身邊,頓笑了聲,“他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雖不似炀川那般火爆脾氣喜歡殺戮,可他向來讨厭人類,又怎會親自來到人間。你說笑了,樓澤。”

“他來過。”樓澤微微扯唇,滿眼漠然,眸中劃過一個場景,“風橪手臂上,有水神印紋。”

“水神……印紋?”林商先是一驚,而後無所忌憚的笑出聲來,“那可是死亡的印記,必死無疑。怎麽——又是你救了她。”

樓澤冷下臉,沉思半晌,才回答。

“在遇見我之前,這個印紋就存在了。”

林商聞言不說話了,靜默了幾秒,才又思索着啓唇:“難道說,她真的明夜?”

“她不是。”樓澤糾正道。

“不是?那她是誰?除了與冥君有關的人,誰也逃不開詛咒的力量。”

“我也在尋找,她的真實身份。”

“所以你讓我帶你來這裏,并不是為了明夜。”林商眸子一凜,作勢就要離開。

“林商。”樓澤叫住他,忽而神色凝重,聲音薄涼,“明夜她——沒有來世了。”

“二十年了,這還是你執意留在人間的理由。你知不知道,在這雲巅之上,多少神仙觊觎着你的位置。”林商驀地的停住腳步,回頭盯着他,“一旦你化作晨風,神界立馬可以找出來你的替代品。”

“我一直都知道。”他淡淡開口,眼眸中摸不清情緒。

樓澤早就沒有心了。

二十年前,他親自将一顆心封鎖在鎮神殿中,除非感悟到七情六欲,入眼可見人間百态,否則再不可為風神。

如今他身上的神息越來越弱,再不親自回到神界,他會化作人世間無人可尋的一縷風,再沒有來世。

樓澤不在乎。

可林商知道,有神在乎。

得知他甘願貶下人間成為一介地神,從此他的領域只有那一座山。

炀川動怒之下摧毀山丘無數,身上又背上無數血債。

千離本可以阻止炀川,可他偏偏冷眼旁觀這一切。

神,從此成為了人界忌憚恐懼的代名詞。

風橪幼時待過的山村,就是被千離親手粉碎的。

後來,這座山被妖重新修複,住進了流離失所的人。

而這妖,也在這裏留了下來。

現下這山村,萦繞着沉重的死亡氣息。

明顯是被妖物、游魂、利欲熏心自私自利的人占據了。

如今,這裏不是風橪的故鄉,而是一面映出“黑心”的鏡子。

“山神大人——”

恍然間,樓澤聽到了風橪的聲音,他悠然轉過身去,看見風橪跑了過來。

繁月不慌不忙的跟在她身後,緩緩走來。

風橪在樓澤面前停下,神态黯默。

她退後了一步,喃喃道:“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此處是她怎麽也無法忘懷的噩夢。

在這裏,她失去了母親,失去了朝傾歌。

此後,她再沒有家了。

風橪曾經把這個地方在心裏深深藏了起來,但此刻,樓澤把它找了出來,鮮血淋漓的袒露在她眼前。

“這裏曾是你待過的地方。”樓澤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不是!”她極力否決道,那一瞬鼻子微酸,掉頭就要跑開。

下一刻,迷霧盈進整個山谷,白茫茫一片壓過來,伸手不見五指。

“津鳴!”林商猝然間揮袖出擊,樹根藤條抓了過來,皆撲了一空。

眨眼間,白霧消散,不留一道痕跡。

林商站在原地,蔓延過來的樹枝退變回原來樣子。

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不見了。

方才的迷霧陣是鏡妖的慣用伎倆,除非是極為強大的神魔,否則連仙和妖都會在陣裏迷失方向。

他沒想到,就連樓澤也被困了進去。

可想而知,他現在的神力已經弱到了各種地步。

不然,他也不會在風橪出事時,叫自己出面救她。

林商輕咬着牙,眉心壓了下,雙手微握在心中默念道。

——樓澤,你難道非要消散于世間,才肯停歇嗎。

——這天地六界,你難道就未曾有過半分眷戀,半分不舍。

風橪再醒過來的時候,全身置于一片漆黑的網中,只有她周身這一圈,輝映着亮光。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己的頭發,身上的衣服。

大腦一下子就懵住了。

這具身體……不是她的。

而這身衣服,她分明就在哪裏看見過。

想起來了。

……

是樓澤。

答案呼之欲出的時候,風橪整個人石化了,接下來,她急得直跳腳,到處亂跑。

這裏該不會是她的夢境吧。

她一定是在做夢。

不然,掐自己一下?

不可不可,萬一這具身體真是樓澤的,那她豈不是襲神了。

就在她不知還如何是好的時候,津鳴出現了。

她愣了一瞬,歡喜道:“津鳴,你也在?”

誰知對方冷着一張臉,習慣性的拔出身邊的劍背于身後,扯唇說道。

“我是繁月。”

風橪難為情的啓唇,一雙手不知該如何播安放:“繁月?那這是……”

繁月走過來,一板一眼的敘述。

“不是夢,這是鏡妖的妖法陣,凡入陣者,性別颠倒,與人換身。”

她着急的踟蹰走了兩步,猶豫道:“所以現在山神大人和津鳴他們——”

“用的是你和我的身體。”繁月無語掃了她一眼,補上了她後半句話。

“那怎麽才能出去。”

繁月席地而坐,将劍擺在地上,手握住劍柄,仰頭看她。

“時間一到就會出陣,你莫要着急,坐下等待。”

“那好吧。”風橪剛想坐下,看了看滿是塵土的地面,硬是挺直了腰板。

可不能把樓澤的衣服弄髒了。

這麽久了也沒見他換過幾套衣服,唯獨這件衣服穿的時間最長。

估計是喜歡這件衣服喜歡得緊。

她站在原地,忽然間問繁月:“繁月你說,在旁人看來,此時的我是山神大人還是除妖師風橪。”

繁月端坐在地上,閉目養神道:“自是山神大人。”

“那是不是山神大人有的能力現在我也擁有了?我此刻是不是能騰雲駕霧?”

“你想做什麽。”繁月驀地睜開眼,盯住她不放,“不可利用山神大人的身份做一些違背清規戒律的事。”

“我自然不會那麽做。”風橪把長服衣擺卷起來扔在懷中,蹲下身靠在繁月身邊,輕聲問道:“有沒有什麽地方,去了就可以知道自己未來姻緣。”

繁月剝離開目光,起身垂眸。

“月老樹上,一切姻緣皆由紅線連接。”

“那你能不能帶我去?”她站直身,手握住繁月的胳膊,臉上不敢做出什麽表情。

風橪其實是想撒嬌的,可她實在想象不出他撒嬌的模樣,怕毀了樓澤在繁月面前的固有形象。

“別動手動腳。”繁月冷不丁抽出胳膊,後退開一步,妥協道:“我帶你去就是了。”

進入月神閣的時候,守門的仙女都驚呆了。

她守閣千百年來,從沒想過有一天,會看到清心寡欲的前風神大人來這裏。

而且,他身邊跟着的仙,是林商的随從——津鳴。

津鳴沒有七情六欲這件事,仙界衆仙皆知。

而這日,這一神一仙來此,傳出去定是無人會信。

還沒等風橪開口,仙女便自覺退到一邊,為“他們”推開了月老閣大門。

風橪剛踏步進去,瞬間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住了,她連忙捂住嘴,這才沒有嘆出聲來。

待大門關上後,風橪才湊到繁月身邊,神秘兮兮的小聲道:“這樹這麽高這麽壯,要如何找?”

“不用你找。”繁月輕瞥了她一眼,擡眸望向面前紛繁紅線,雲淡風輕道:“你喚出名字,線自會到你手中。”

“那好,我試試。”風橪小心翼翼的笑了下,清了清嗓子,細語道:“風橪。”

轉瞬間,一根紅線飄落下來,落入她的掌心。

紅線兩端,挂着兩塊小牌子。

她輕吸一口氣,翻開第一個。

是風橪。

沒想到還挺容易就找到了。

繁月尋聲跟着看了過來,走到她身側,擡手就翻開了另一塊。

“山神大人?怎麽會——”繁月驚了一瞬,連忙把牌子遞交風橪手中。

樓澤兩個字赫然立入眼簾。

可風橪還來不及歡喜,這條紅線忽然間從她手中滑走,搖搖墜落在地面上。

線斷了。

“啊——”風橪輕呼出一聲,心髒跟着抽痛了一下,下一秒,她蹲下身子,慢慢的拾起那兩根紅線。

她垂眸撲了撲上面的灰塵,顫巍巍的起身,滿眼都是心疼。

為什麽會這樣——

繁月見狀走過來,手撫在她肩膀上,出聲安慰道:“按道理說,無論人或神,就算輪回轉世只只有這一條紅線,斷不會就這麽分開,除非——”

“除非什麽。”風橪将兩根紅線攥在手中,着急的抓住繁月的胳膊。

繁月握緊了手中的劍,表情僵硬:“除非線兩端所提名的人中,有一人的命……正危在旦夕。”

“怎麽會——”風橪難以置信的松開了雙手,面如死灰,肩膀止不住的顫動。

她手中紅線飄然落地,一念間,兩個名字皆被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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