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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在回公寓的路上，寧安坐到駕駛位，卻開了飛車的自動駕駛功能。他猶如參加軍事會議，腰板挺直，雙手垂放在膝頭，目光平視前方，眼神卻沒有焦點，空茫一片。

在得知大哥忙什麽後，寧安心裏很難受。

因為兒童拐賣案一直是他們家抹不去的痛。

寧安曾被人販子拐賣過，那時他還不到一歲，他大哥也不過十歲。聽說是在一次全家旅游中，父親帶爸爸去找盥洗室，讓寧源與小寧安在不遠處的休息區等待。帝國對孩子很重視，絕大部分民衆對孩子也很友善，兒童保護法條條框框都能寫成厚厚一本書了，很多年也沒再出現傷害孩子的事。所以，夫夫兩人根本沒想到會有人對他們的孩子下手，更沒想到人販子竟膽大到在人來人往的公園裏直接搶孩子。

三個多月後，小寧安才被找回，那時他們的O爸爸因憂思過重，一病不起，好不容易見到被找回來的寧安，反而因害怕再次失去孩子，夜夜不能眠，沒多久O爸爸離開了人世。父親傷心欲絕，時常因思念爸爸而精神恍惚。三年後的某日，他在工作時誤操作，發生了嚴重事故當場死亡。

寧源是堅強的，他拒絕了政府安排的領養人，用十四歲瘦弱的肩膀扛起了這個家，把弟弟一手帶大。寧源是樂觀的，他沒在弟弟面前抱怨過一句生活艱苦，還以最優秀的成績考入了警察學院，成為一名為人民服務的警察。

寧安對當年之事根本沒有半分印象，他也是聽寧源偶爾談起父母，再結合一些家庭影像，把當年之事拼湊出來的。在他印象中，寧源一直是強大自信樂觀的，他熱愛自己的工作，把為人民服務當作人生信條。

今日，寧安才突然意識到，那件事已成為他大哥的心結，所以他才推掉軍部特邀，考入警察學院，才會加班加點工作，整日忙着追查罪犯而不顧孩子與家庭。他對當年沒看好自己是否心存愧疚？可那事根本不能怪他，明明那時他也還是個孩子！

還記得小時候他曾哭喊着和他要父母，年少時又因大哥限制門禁和他大吵大鬧過，他不知當時大哥是以何種心情面對自己的。現在，他為大哥感到心疼，為自己以前的行為感到慚愧無比。

他的大哥，本應擁有幸福童年，卻早早為了他，為了他們的家，快速成長起來。他的大哥，本該進入軍部，成為實力幹将，卻為了那份執念，将所有痛苦自己一個人扛。

寧安為擁有這樣的大哥感到驕傲而自豪。古人雲：長兄如父。此時此刻，他才真正領悟到那層含義。

抹掉眼淚，寧安走下飛車，懷着沉重心情踏進公寓，他沒吃晚餐，直接上床睡覺，深夜被餓醒，沒有動，繼續躺在床上發呆。

這時，信息提示音響了，寧安拿過光腦查看，發現還是杉木。他又一次為自己的失禮道歉，還說他沒別的意思，只想與寧安做個朋友，因為他從小患有一種罕見疾病，對絕大部分人的信息素過敏，就連他弟弟也不能靠他太近。寧安是他迄今為止遇到的唯一一個不讓他過敏的人，他還突兀地表示，如果寧安怕愛人誤會，可以在每次見面時，将愛人一起帶過來。

寧安煩躁地将光腦丢到床尾，拉扯過薄毯蓋住頭，無奈道：“我上哪找個‘愛人’給你帶過去！”

可當他憶起杉木也是從小與弟弟相依為命，還要支撐起偌大的家族産業，他可能不會為金錢發愁，那其他方面呢？比如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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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安爬起來抓回光腦，視線盯在“從小有罕見疾病”短語上，他愣了半響。

從小患病，不能與他人接近，就連最親的弟弟也不能靠近……

杉木會不會也同他一樣，越不能接觸什麽，大腦就越是無法控制？那種感覺讓人抓心撓肝、坐立不安，所以他才會在半夜發來信息吧？

寧安突然有種他倆同命相連的錯覺，都是患上了罕見疾病，需要控制住自己。

杉木說就算自己有“愛人”，他還是想同自己見面啊！

寧安向後躺倒，大字癱在床上。“算了，見就見吧。”不管怎麽說，杉木都幫他弄來了申請表，作為報答，他也應該幫助杉木才是。

只是自己要用什麽身份去見杉木呢？

他可不想再假扮O欺騙別人了！

這個問題困擾了寧安半宿，他頂着兩黑眼圈到軍部上班。精神不好，讓他無法安心工作，副官正向他彙報下月軍演細節安排，但他只覺副官像只大蚊蠅，在耳邊嗡嗡吵得他腦仁疼。

寧安掐掐鼻梁，對副官擺擺手，“我有些不舒服，下午請假。軍演之事按照慣例執行，不會出大錯。”

“是，将軍。”副官好像還有其他事，他猶豫半響，慢慢湊近寧安。

寧安皺眉，擡頭看他。

副官舉過自己光腦，打開視頻給寧安看，一臉節哀的表情，“将軍，您是不是在為這件事心煩？”

視頻是他昨天帶着小侄子出游，在甜品店與人發生争執，杉木護着他那段。視頻标題寫着：寧安準将心儀之人，原來心中另有所屬！

“啧，這些媒體，就不能消停會兒！”

副官見寧安并不知情，一臉錯愕：“将軍，您不是為這事……不是，您還不知這事呀？”他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嘟囔道：“完了，完了，好心辦壞事了！”

“行了，別吵，你可以走了。”

“哎呀，将軍，您別生氣，這其中肯定有什麽誤會。這位O先生，看上去大方端莊，絕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咦？等等，他抱着的是琦琦呀，那……也就是說，将軍您其實也在現場，對不對？只是沒被人拍進去吧？呼，還好，還好，害得我以為您被戴了綠帽！”

“霍普少校，我說你可以滾了！”寧安被這家夥一臉純八卦、看好戲的表情氣得夠嗆。

“是，将軍，我馬上滾。”霍普馬上收斂嬉皮笑臉，後腳跟一磕，向寧安行軍禮，轉身滾了。沒一會兒，寧安所領導的天耀軍團聊天群裏發出一條辟謠消息。

#我男神大大心儀對象移情別戀純屬子虛烏有！#

#怎麽回事？求詳細版。#

#就說老大不可能被人戴綠帽吧！#

#同求詳細經過。#

寧安：都閉嘴，全體都有，重力室18分鐘！

#霧草，老大也在……#

#哎呀媽，18分鐘，要老命了！#

#将軍，15分鐘成不成？#

寧安：20分鐘！

#……#

#……#

#……#

#快別點點點了，一會25分鐘啦！#

天耀軍團聊天群裏，一瞬間頭像全都灰了。

寧安揉了把臉，關上光腦，起身去找波頓舒緩心情去了。

躺在那張診療床上，寧安全身放松。波頓坐在一旁查看他身體數據，“寧安，你的精神阈值超過上限0.05，如果在半小時內，你無法平靜下來，我将會給你注射1mL鎮定劑。”

對于機甲戰鬥人員，應時刻保持警醒，鎮定劑會影響機甲戰士與機甲的精神傳導，不到萬不得已，是不可以随便使用的。

然而，不控制住寧安的精神阈值，他就會變成超級信號塔，幹擾周邊所有人的腦電波。後果好比星艦指揮中心被改了頻，那些馬上要進港停泊的戰艦沒了調度，不是相撞就是被滞留在外太空之中。

寧安點頭，同意波頓處置方法，幸好離去邊緣星還有幾天時間，到時體內鎮定劑應該會被代謝幹淨了。

波頓手指滑過光屏，實時監測寧安情況，他看寧安心理數據也不太穩定，想用心理疏導的方法讓他平靜下來，這樣也可以輔助他降低精神阈值。“和我說說你的糟心事，讓我開心開心。”

寧安翻了個白眼兒，将大哥的事告訴好友。說到大哥不免提到大嫂，也就連帶着談起杉木。

“咦？杉木他竟這般好心，給你發《O産後療養申請》。嘿嘿嘿，他不會被 O裝的你迷住了吧！？”

寧安的臉騰地紅了，他立刻反駁：“這怎麽可能！”

波頓覺得寧安有點反應過大，随手查看寧安精神阈值，果然又升了0.01點。

寧安看波頓沉默看他，心中一緊，馬上調整情緒，解釋道：“他是因為我的信息素特別，說與我接觸，不會讓他過敏。”

波頓一愣，像是回想起什麽，點頭：“他的确有這個毛病。他當年的博士論文寫的就是關于防治信息素過敏症，只是，每個人的基因不同，搞脫敏治療又很繁瑣，政府又不允許病人進行化學閹割，直接屏蔽他人信息素，所以，這一課題至今還是一篇論文而已！”

“化學閹割？”好像很恐怖的樣子。

“咳，他曾有過這個想法，要不是他弟攔着，他如今就是個沒有性別的怪物！”

“你不是說他有意找個O結婚麽？”

“是啊，正因為被他弟攔住了，他才妥協要找個O結婚。我覺得他是想等生完孩子，再閹割了自己。”

很不可思議，沒想到杉木會有這種想法，寧安越發覺得他挺可憐的。

聊起杉木這位奇人，波頓也是有一肚子話的，他沒注意到寧安表情，繼續說杉木的奇葩事。什麽智商200多的非人類，什麽想為高位截癱患者發明精神同步傳導器，卻歪打正着發明了智能機甲精神傳導系統，什麽本想研發信息素抑制劑，卻變成信息素屏蔽藥劑，廣泛用于軍事之中。

“說句心裏話，杉木是位讓人敬仰的科學家，他有讓人無法企及的才能，我相信他将來還會發明創造出更多有利人類發展的生物科技産品。噗哈哈，雖然他研究的目的只是為了他弟弟和他自身。”

寧安也想笑，為癱瘓弟弟發明精神同步傳導器，想讓他重新站起來，最後竟變成智能機甲精神傳導系統，讓機甲與機甲戰士精神阈值達到同步，實現人機合一。

唉，真不知他當時的心情是失望還是高興。

“咦，你的精神阈值降下來了。哈哈哈，看來我的心理疏導有用啊，沒用鎮定劑，你也好了，準将大大你快來感謝我吧！”波頓滑動光屏，給寧安看上面恢複正常的數據。

寧安也覺得好很多，坐起來，說請他吃飯。兩人走出診室，正好碰見幫寧安購買O用品的那位O女護士，她正捧着光腦看新聞，新聞圖片投影被她放得半人高，上面赫然就是杉木先生，他沒戴複古眼鏡，滿臉的疲憊之色。

寧安腳步頓了頓，視線從杉木臉上劃過，心中有了主意，側頭小聲對波頓說：“能不能請你的護士小姐幫我買只瑞吉貓，要桃粉色的。”

波頓點頭，暗道：寧安這病啥時才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