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杉木推了推鼻梁上眼鏡，另一只手收回時，多了一根頭發，他拿着這根頭發在寧安面前晃了晃，啓唇而笑，語氣帶着一點點饒有興趣：“你根本不是B吧？你是個A。”

身份這麽容易被看破，寧安只能用面無表情應對。擡眼去看杉木表情，想知道他會怎麽處理自己，卻被他鏡片反射光晃花了眼。

寧安閉了一下眼睛，身體不穩跌坐在沙發上，而杉木則向前邁了一步，正好站在他兩腿之間。

寧安怔了怔，順着他的大長腿向上看，杉木居高臨下，目光幽沉。

“你是誰？”杉木彎下腰，給寧安增加了壓迫感。

寧安很糾結，怕自己将這身體的身份和盤托出，杉木會提高心防，更加不容人親近。

“我問你，你是誰？”杉木單手支在沙發後背上，又向寧安壓了壓身體。

明明是一身科學家氣質，卻散發出大魔王的恐怖氣息。

出于A的習慣，寧安在受到“威脅”時，不自覺坐起身，挺直脊梁，跟着提起精神阈值。只是，他起來的突然，差點撞上杉木鼻子。

這一舉動卻把杉木逗笑了，他道：“你，是我遇到的第二個沒讓我過敏的人呢！”他晃了晃手中那根頭發，接着道：“這很不錯。既然你不說，那就跟我走吧，我要拿這根頭發去做基因檢測，需要你來當我的助手。”

寧安思量後，對杉木點點頭，回了句：“榮幸之至。”

杉木又笑了，上下打量他好幾眼，自語道：“你這故作鎮定的模樣，竟與他有幾分相似啊！”

寧安一愣，瞬間理解杉木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寧安抿抿唇，心裏湧起快樂。

杉木帶着寧安七拐八拐，進入地下軌道交通，遠離實驗大樓。然後在中途下了車，穿過一堵暗牆，登上那艘火力超強的潛水艇，通過地下暗河，回到史達克主宅下的私人實驗室。

經過熟悉的電子掃描，又進了一間更衣室。剛一進去，一股帶着淡淡苦澀□□混着某種草香的水霧撲面而來。寧安猜想，這很可能是進入實驗室前的消毒。

Advertisement

“你感覺怎麽樣？”杉木突然發問。

寧安莫名：“挺好的。”

“呵呵。”杉木摘掉鼻梁上眼鏡，擦了擦，挂在胸口口袋上，他道：“沒想到你的抗藥性還挺強，之前受過訓？”

寧安心裏咯噔，剛才那股水霧難道別有文章，是某種藥劑不成？

寧安屏息，感受身體情況，并沒發現有哪裏不适。

杉木看着他又笑了，指了指牆邊：“看到牆邊的隔離倉了麽？進去吧。”他說完，轉身走進另外一臺。

這個隔離倉呈透明筒柱狀，從底座開始，一直連接到天花板上。寧安根據柱上光屏提示，雙腳踏進這與市面上不太一樣的隔離倉。玻璃門緊跟着閉合，一道藍光自下而上，将他整個人包裹住，然後，寧安感覺到自己手指被某種輕薄的物質附着，他視線下看，發現他的皮膚與外衣上，均被套了一層極薄的淡藍色“皮膚”。

寧安好奇撐開手掌，觀察這層“皮膚”，不管是彈性與透氣性，好的沒話說。

這是史達克公司最新研發的科技麽？

如果将這科技用在軍事上，可不可以替換掉笨重生化防護服？

只是不知這隔離服可不可以加入防酸雨、抗高溫、防宇宙輻射的功能？如果能行的話，帝國再與聯邦打陸地戰，他們在負重減輕的情況下，準能将聯邦軍一口氣趕回姥姥家。

篤篤篤，敲門聲喚回寧安跑偏的思緒，他擡頭，看到一身淡藍的杉木站在隔離倉外，正對他打出去的手勢。

“走吧，跟我一起去做基因分析實驗。”待寧安出來後，杉木意味深長道。

杉木明知道他身份不明，還要帶他進實驗室。

他這是想通過基因測試，揭開自己這身體的真實身份，讓自己辨無可辨麽？

寧安快速在心中衡量揭開身份與贏得杉木信任之間的利弊。

喬木說，他此次任務就是讓杉木相信自己，然後告之杉木，他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夢境，讓他快些醒來。自己直接暴露身份的話，好像不太符合邏輯。不符合邏輯的夢出現，會不會造成杉木大腦更多負擔？

一想到剃光頭發，全身插管的男人，躺在生命修複倉中的樣子，他心裏就是一痛。

“你在想什麽？快跟上。”杉木在前面催促：“別擔心，我這裏只有內網，沒有星網，就算權限開放，也只能對比一下基因。”

寧安腳步微頓，馬上又跟了上去。

杉木這間私人實驗室足有三百平方，內裏陳列着許多高精密儀器。

杉木帶寧安到實驗室正中的操作臺前，讓他當助手，一會讓他遞培養皿，一會又讓他拿鹽酸，還要讓他做個細胞壁剝離。

寧安：……

他是帝國軍事學院畢業的好不好，哪裏懂這些！

杉木等不到回應，回頭看他，只見寧安還挂着一張無比淡定的面無表情臉。杉木輕笑出聲，又搖搖頭，心照不宣道：“行了，不為難你，去玩兒吧。”

寧安：……

有時，他真弄不清杉木的腦回路，而且，他發現戴眼鏡的杉木與沒戴眼鏡的杉木根本不一樣。

寧安見杉木專注于實驗，不再理會自己，便打算在這實驗室參觀一番。寧安從肯沃爾夫的任務中所知，杉木某些研究引起安全部高度重視，他現在很好奇那些黑科技到底是什麽，能讓那些大人物都有了忌憚。

寧安如劉姥姥進大觀園，東看看西瞧瞧，看什麽都新奇，瞅什麽都新鮮。

這間實驗室裏，最引人注目的是靠牆放着的大型透明罐子，罐子裏浸泡着一顆顆碩大肉瘤子。圓滾滾粉嫩嫩，跟果凍一樣，當它們漂過罐子側面光屏，光屏上會顯示出它的內部透視結構。

這是什麽？

像是聽到寧安心聲，在操作臺前忙得頭也不擡的杉木回答道：“那是加了生長劑的人類細胞器，主要用于人工合成細胞的研究。”

寧安回身看他，他正把那根頭發剪成碎末，放進容器中，又取來金紅色溶液滴入容器。

所以說，這些比人頭還要大的是人類細胞？學名叫什麽細胞器？唉，完全聽不懂。古人雲：隔行如隔山，還真是如此啊！

剛才杉木說這些東西是為了研究人工合成細胞用的，可古早時期不是已經出現了人工合成內髒？為何還要研究這個老課題呢？

科學家的世界，寧安真不懂。

他圍着大罐子繞了個圈，看到罐子後面有個裝置，用于細胞篩選、分離，被篩選出來的小細胞，通過極細玻璃管流入另外一處透明大盒子裏。這盒子裏養了兩只大白鼠，它們頭部各連接了一根導管，而且，導管所接之處就是那個細胞管子。

人類細胞植入白鼠大腦麽？

這種研究……還真讓人有種狂掉雞皮疙瘩的感覺。

這時，寧安注意到透明盒子旁閃光的光屏，上面內容大标題為《拟人化生物意識研究報告》，靠右側一欄中，正有彈幕實時滾動着，一問一答，像是這兩只大白鼠在對話。

這個說：今兒的小餅幹有點鹹，我想喝水。那個道：我已經喝過了，水并不是純淨水，還是那種帶苦澀味的藥水。這個又說：嘿，快看，旁邊來了個人類大傻子！另一個擡頭望了望寧安，吱了一聲，光屏上顯示：哇，還真是，這個大傻子長的沒那個戴眼鏡的好看。

寧安：……

緊挨着這對活寶邊的透明箱子裏，養了只天河系魔鬼蜘蛛，這種小黑蜘蛛不足0.5厘米，它頭頂沒有導管，只有兩個閃閃發光的小點。箱子邊的光屏上顯示：生物仿生偵查武器。

寧安手指點在光屏方向鍵上，小蜘蛛竟會跟着控制前進後退。

寧安對軍事用品很敏感，他反複“把玩”這只蜘蛛，跳躍攀爬，吐絲織網，噴射毒液，蜘蛛該有的技能它都有，甚至通過蜘蛛複眼，他還能采集到固定物體更精細畫面。古早時期也有仿生武器，但大多受客觀條件影響，只能做成金屬的。而且個頭越小，所用技術也就越高，所花研究費用也就越多，并不适合大規模運用。

而這種産自天河系的小蜘蛛，想要多少有多少，在它大腦中植入某個裝置，想必也費不了多少錢。那麽廣撒網重點捕撈，總有一只可以不被人踩死，不被鳥獸吃掉，不被殺蟲劑噴死，最後偵察到重要情報或完成暗殺任務吧！

寧安臆想聯邦總統被魔鬼蜘蛛暗殺，帝國稱霸整個銀河系的場景，不由想笑，內心更為帝國有杉木這樣的科學家感到自豪。

得意過後，寧安突然意識到，這只生物仿生偵查魔鬼蛛，其實就是帝國安全部忌憚的黑科技了吧？還有超級潛水艇與仿真生化機器人，是不是也算安全部擔心的東西呢？

寧安思考着，腳下無意識前行，當他不小心撞上一堵鏡像光屏牆時，才注意到原來這間實驗室不止三百平，後面還有大約五百多平呢。

轉過大光屏牆，映入眼簾的更是叫人毛骨悚然。只見在一個一米見方的透明容器內，浸泡着一顆鮮活人類頭顱，浸泡“他”的溶液好像就是生命修複倉中使用的基質液，“他”時而眨眼，時而擠眉，看到寧安走過來，還會咧嘴笑。

寧安被吓得後退一步，這顆頭就笑得更歡暢了。

這真是讓人頭皮發麻的一幕，要是個膽子小的，非吓得失控尖叫吧？

寧安平穩住心情，向前邁步。那顆頭顱好像對他很好奇，只靜靜看着他，沒有說話，呃，可能“他”已沒有聲帶，發不出聲，反正……“他”沒有不滿。

寧安握緊拳頭，小心翼翼接近“他”。寧安在透明容器另一側看到光屏，那上面正顯示着人體大腦神經與脊骨神經的連接結構3D圖，像是在模拟它們分離與對接的整個過程。

大腦與脊骨？

寧安四周張望，在透明容器下方，看到一根導線，他沿着方向看去，後面有個更大的透明容器，這裏面浸泡的，就是一根人類脊柱，還有從脊柱腔裏伸出來的神經管。這個人類……器官……标本？寧安絞盡腦汁也無法給“他”一個合理稱謂，反正這個像蜈蚣又像羊蠍子的東西，漂蕩在基質液中，神經管像無數條觸手，上下左右擺動着，猶如活物一般。

一顆會微笑的人類頭顱，外加“他”的脊骨，置身在這間實驗室裏，真是相當恐怖。

而就在這時，室內突然閃爍起紅燈預警，有道電子提示音響起：“基因不符，請重新對實驗目标進行分析。”

寧安一慌，擡眼正好對上頭顱放大的笑臉。

寧安吓了一大跳，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不能得到杉木信任，會不會也被他制作成這種屍首分家的标本呢？

越想越膽寒，他打算遠離這顆頭顱，看着“他”漂來蕩去的，實在鬧心。

寧安轉過大光屏牆，恰巧撞上趕過來找人的杉木，寧安後退一步，看向一臉笑容的杉木。

杉木沒戴眼鏡，勾起唇角，目光很犀利。他上下打量他好久，語氣輕飄飄地：“怎麽樣，喜歡這裏面的東西麽？”

這時的杉木，真的好像大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