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7 章

狂風呼嘯着吹過屋頂，伴随着稀拉的雨滴聲。

“下雨了？”阮青青最先發覺，她仰頭透過窗戶向外看，卻是看不出什麽，“這種地方不是常年幹旱嗎？”

“下雨就下雨，這不重要！”劉兵叉着腰大喊，“重要的是陸聞爾還沒回來！”

喊完這一嗓子，心頭怒氣更加上湧，開始來回踱步，“讓你們聽我的搶車，你們不幹！現在倒好，坐在這裏幹等，跟等死有什麽區別！”

趙佳一拍桌子，“你有本事，你不也被人家踩在腳底下？”

劉兵徑直過來，掄起胳膊對着她的臉就是一耳光，并指着鼻子罵，“他媽的給我閉嘴！”

“你！”趙佳驚詫到渾身僵直冰冷。

“唉唉唉，別再動手了！”眼看劉兵又想擡手，阮青青心驚肉跳，拍着胸脯小心去勸，“爾爾肯定會回來，這不是天氣不好嗎，等雨停了他就回來了。”

“呵，這裏就你最傻。”劉兵手指點着她們，目光兇惡，“告訴你們，這種荒郊野外，你們兩個女人屁用沒有，以後都聽我的，明白了嗎？”

趙佳和阮青青坐在沙發上抱作一團，經歷了太多緊張害怕，絕望崩潰，這一刻終于忍不住默默流淚。

劉兵啧啧兩聲，踢了一腳方桌，狂躁，“果然就會哭！”

話音剛落地，劉兵背後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推開，伴随着大風襲來，門劇烈撞擊在後面牆壁上，吓到了屋內三人。

趙佳和阮青青忍不住倒吸一口氣，以為是陸聞爾回來了，可阮青青的“爾”還未發出，便看到門外進來的人穿着一身破舊迷彩服，頭頂老爺帽，低着的頭仰起，昏暗光線下仍看到他無聲笑了起來，一口牙齒泛黃，眼角褶皺明顯。

轟隆一聲，悶雷劈下，雖然戈壁上的悶雷并不明顯，仍将衆人的心驚了一跳。

這一路上發生的所有事，似乎總在他們預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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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會有更多預料之外的事嗎？

猛然清醒的時候，段磊盯着灰白的天花板，聽覺漸漸回籠，屋內很靜，屋外是自來到渝州便習慣的風聲。

一聲輕微的手機鎖屏聲響在耳畔，段磊突然半坐起身，正面面對着陸聞爾，而陸聞爾早已警覺，将手中的手機高高舉起。

“還我！”

“呵呵，真有意思。”陸聞爾笑着，“我們總跟手機較勁。”

“快還我！”說話間段磊迅速出手，他本就比陸聞爾高，奪回手機并不困難，況且陸聞爾其實很配合，他手一松，癱坐在地上，看段磊檢查手機。

“視頻沒删。”陸聞爾道，“你想留就留，我無所謂。”

段磊啪地再次鎖屏，擡眼狠狠瞪着他，“快沒電了。”

“沒電就沒電吧。”陸聞爾攤手，“我壞了，你沒電，大家都別用手機了。”

段磊起身，“很好，你果然有來有往。”

“對。”陸聞爾挑眉，“要不要我現在還你……那個？”

段磊輕拉開門，背對着陸聞爾，“你還真不在乎他們三個的死活？”

“怎麽了？”陸聞爾語氣輕松，“他們有吃有喝，還有房子遮風避雨，死什麽死。”

話音剛落地，段磊拉開門走了出去，房門在他身後應聲而落。

“操。”陸聞爾起身沖到門邊，剛開門就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同時感到臉上澀澀的。

“人呢？！”短短一瞬間，段磊人影就瞧不見了，陸聞爾實在慌張，怕他一個人開車走了，想也沒想往前走。

只是沒想到風實在太大了，他剛走出兩步就被吹得趔趄，不由自主向右後傾斜，竟又撞在了鐵皮牆上。

在屋裏不覺得，這樣出來被風一吹，陸聞爾頓時打着激靈，恨不得趕緊回去。

就在他左右難熬中，一只手掐着他脖子，将他兩步重新帶回了屋子。

“你！”陸聞爾感受着那只手的火熱，不過瞬間，段磊就拿開了。

“你去幹什麽了！”

“尿尿。”

這麽大風，他還能去尿尿，自己連兩步路都走不了，陸聞爾無語，“你有事能不能說一聲，總是一聲不吭，問你問題也不搭理人，誰教你這樣的？”

段磊陰沉着臉，“我出去順便看看能不能走。”

“那到底能不能走？”

“再等一會兒。”

“多會兒？”

“二十分鐘。”

陸聞爾沒想到他能準确說出個時間，看樣子果然是有判斷的。

他抿抿唇，頓時覺得嘴上都是沙，趕緊呸了一口，順便去擦身上的沙土，“好想洗澡……”

“洗不了。”

“我當然知道洗不了。”陸聞爾摸着小腹，繼續道，“餓了……”

二十分鐘後，段磊在駕駛座開車，陸聞爾在副駕駛啃着馕，兩個人再一次從烏木出發。

“就近找個修手機的地方就行是吧？”

“是。”陸聞爾邊嚼邊道，“但是找白峰肯定不是現在。”

“我知道。”

“所以，我們留個聯系方式？”

段磊皺眉不說話。

“我沒別的意思。”陸聞爾看他，“你知道的，我是明星，什麽都得向經紀人彙報，我不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帶你去見白峰，得抽個合适的時間才行。”

段磊還是不說話。

“怕我耍賴？”陸聞爾終于咽下那口馕，“一個月之內，我沒帶你見他，你就曝光我照片，行了吧？”

“等你手機修好了。”

“對！我沒忘！”陸聞爾表情嚴肅，“手機如果修不好，我可能真的會殺了你。”

“好。”段磊的這聲好，竟無端讓陸聞爾聽出了寵溺地味道。

他側目直盯着段磊的臉，比盯他的手還認真。

究竟，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你到底叫什麽名字？”

“很重要嗎？”

“也沒那麽重要。”

在渝州郊區的一家手機維修店，陸聞爾終于重新将手機開機，還好，真的只是屏幕壞了，還好，這偏遠的店裏竟有屏幕庫存，還好，更換屏幕只花費了一個小時時間。

算是這趟出行唯一一次順利的經歷。

陸聞爾抱着失而複得的手機，嘴角抑制不住上揚，然而，在他不斷彈出的消息框裏，他看到了一行字，嘴角的笑很快收了起來。

段磊看他喜形于色，不免嘆息，這是一個雖然偶爾看着驕縱無理，但實際上內心很單純的人，即使有的時候他故意裝作很兇惡，或者眼裏寫着算計，只要道行深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底，這樣的人怎麽能在娛樂圈混。

終于可以返回救人了。

“你的手機號。”段磊做好了兩人分道揚镳的準備，“我記下來。”

“等一下，跟我去吧？”陸聞爾恢複神志，在此時提出要求，“反正你車也空了。”

“我要趕回黑溝。”

“哪裏？”

“我來的地方。”

“那不是更順路？”

“難道我不需要把你們送到渝州嗎？”

“不用非得送到渝州，你說的什麽黑溝，應該離克裏木山很近吧，我看個山再走。”

段磊開始沉思。

“說起來……”陸聞爾似乎嘴巴停不下來，也似乎對人保持不了防範心，自顧自說着，“這次來主要是想看克裏木山。”

“這個山知道的人不多。”

“對。”陸聞爾眉飛色舞，“我也就是看了個小博主發的視頻，他說克裏木山上有個小山神廟，廟裏有寫這麽一句話，‘踏入雪山聖地，祛除心中邪念’，其實沒什麽特別的，呵呵，反正戲還沒拍，我就想來看看。”

段磊評價，“你想戒掉戀手癖？你覺得它是你心中的邪念？”

“不錯。”陸聞爾歪腦袋，“可以啊，你已經看穿我的內心了。”

“有些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

“我也懂。”

沉默許久。

陸聞爾突然大聲道，“走吧，我們去救人。”

“好吧。”似是被感染，段磊妥協。

将近十個小時，終于要回去了，說來也是奇怪，陸聞爾突然覺得和他們一起開車出發是在很久之前，更不要提那些在衆泰的時光，更是遙遠。

這一路經歷頗多，感受頗多，真正到了告別陌生，回到熟人身邊的時候，陸聞爾百感交集，神态複雜。

段磊同樣表情凝重，握着方向盤的雙手骨骼突出，“這裏下過雨。”

“是嗎？”陸聞爾好奇，“這裏原來會下雨。”

“很少。”

“挺好的。”陸聞爾緊了緊襯衫，“就是有點冷。”

段磊沒有說話，全神貫注開着車，戈壁的晚上八點放在平時還能看見光，可天氣的原因，現在已經是漆黑一片，路上更看不到車子和人的身影。

其實陸聞爾很緊張，為什麽非要段磊來他也說不清楚，只覺得兩人十個小時的經歷猶如過了半生，突然的分別他不願接受。

反正就是順路嘛。

“到了。”前車燈照到了外牆是水泥灰的房子，再往左側看，一輛黑色越野車正停在那裏。

陸聞爾急切跳下車，這裏的風已經小了很多，不過就是冷，他略瑟縮着肩膀推開門。

昏暗光線下，聲音比畫面更快傳輸過來。

“放開！混蛋！變态！”

似乎是從另一個方向傳來的。

陸聞爾腦袋來不及反應，眼前是趙佳和一個陌生男人，而且趙佳除了額頭有傷，連臉頰和嘴角都有不同程度的紅腫，他沒有思考，抓住陌生男人的衣領，一拳打了上去。

“你他媽誰啊！”

趙佳同時慌張大喊，“別管他了，青青在裏面！”

話還沒說完的時候，段磊已經先于陸聞爾沖進東側房間，随之而來是裏面的咒罵和拳打聲。

“操，怎麽是你？！”

“你他媽敢壞我好事？我……唔……”

“磊子？！”被陸聞爾抓住衣領的男人突然奮力掙脫開，走到東側房門口，似乎是确認了沒認錯人，眼睛一閃而過狠戾，突然将房門關閉，抽出鞋帶将挂鎖鎖扣系了死結。

整個過程動作十分迅速。

“你幹什麽！”陸聞爾去阻止，被他狠狠推開。

“磊子！哈哈哈！竟然在這就逮到你了！”他背對守着門，瘋狂地笑，“給我聽好了！你被我鎖在裏面了！”

“劉東躍。”段磊聲音不大，屋外的人仍聽得清楚，“你沒死。”

“哈哈哈，想殺我，你得拿刀往我心窩子裏捅，或者把我推到水裏才行啊。”劉東躍磨着牙齒，“不過是暈了個把小時，沙子沒把我埋了，龍卷風也沒把我吹跑了，怎麽樣，失望了吧。”

“你想怎麽樣？”段磊的這句話被裏面劉兵和阮青青的聲音蓋了下去。

劉兵喊着，“本家大哥，你鎖他就鎖他，我還在……嘶……”很明顯的痛呼，似是被人狠踢了一腳。

阮青青喊着，同時伴随着敲打門的聲音，“救命，救命啊，快放我出去！”

這邊，劉東躍正待說話，陸聞爾再一次撲過來，劉東躍只能大喊，“裏面這個段磊是個殺人犯，以前殺了他爹，昨晚上還要殺我！這種人不能放出來！”

“我們的人還在裏面！”即使知道這個人是可憐的被段磊推下車的人，可陸聞爾對他沒有同情，執意要拉開他放他們出來。

“磊子！”劉東躍雙腿紮着馬步，表情猙獰，扯着喉嚨喊段磊，将所有聲音壓了下去，“你想出來，就把車鑰匙給我遞出來！我去啓動車子，他們開這個門，我們不妨比賽一下，是我先開車走了，還是你先出來攔着我，怎麽樣！”

陸聞爾愣住了，小卡啓動慢，這個人不知道嗎？眼下他用鞋帶系的死扣就算難解，也不會比啓動更慢吧。

段磊問，“你想一個人走？”

“對。”

這個破地方，平時就鮮有人來，更不用說最近這兩天一直是惡劣天氣，他從醒來到徒步趕到這裏，沒有遇見一輛車不說，還差點被龍卷風吹走，這一路上吃的所有苦，他都會算在段磊頭上。

“不是，本家大哥，還有我啊！不是說好我們一起嗎？！”裏面的劉兵似是被放開了，啪啪拍打着門，急赤白臉，“你怎麽能說話不算話？”

“哥們，咱倆的相識也算是緣分，我來就是教你一課，出門外在千萬別相信別人的話，哈哈哈。”

何謂一山還比一山高，劉兵已經算得上幾人中有點閱歷與頭腦的人，仍是被人戲耍了一道，頓時覺得丢了臉面，怒氣沖天，“操，就不該收留你！”

“別廢話了，磊子，快點吧，把鑰匙遞出來，看是我開車快，還是他們解開繩子快，把命交給上天，不刺激嗎？”

陸聞爾在暗處偷偷和外面的劉佳對視，神情中透露出一起動手鉗制劉東躍的念頭，車子只有一輛，他們不可能坐以待斃，等着他把車子開走。

可是，就在此時，段磊的聲音從裏面傳出，“想不想玩點更刺激的？”

“什麽？”

“你身邊那個男的是明星。”

“啥？”

“他有錢。”

段磊了解劉東躍，只三句話便徹底挑起他的興趣，劉東躍眉目間閃爍着精光，似是已經在想怎麽從這個明星身上搞錢了。

“你自己搞不定他。”段磊持續道，“我跟你一起搞個大的，而且……”又是短暫的沉默，“你确定你一只腿能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