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

第 9 章

“這車子啓動越來越慢了啊。”劉東躍臉上表情晦澀，“遲早得壞了。”

“将就吧。”

“可不就是将就。”劉東躍笑了起來，心情變好，“誰家車子得先吹兩分鐘空調才能走！”

段磊沒有接話，空氣有瞬間靜默，劉東躍哼笑一聲，回頭，目光審視，“陸……陸聞爾是吧，演過什麽戲，還是唱過什麽歌？”

陸聞爾看着窗外不說話。

“啧啧。”劉東躍不介意，他翻着搶來的陸聞爾手機，“把你老板電話調出來。”

“卓冠傑。”

劉東躍滿意笑一聲，從通訊錄裏找到號碼，敲敲段磊後背，“我打了啊。”

段磊不說話。

劉東躍徑自撥了出去，“操！忘了沒信號！”他啪地扔出去手機，滿臉狠戾。

陸聞爾看着中控臺上的手機，眼神閃爍，段磊從後視鏡看到他的表情，動了動手指，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段磊慢悠悠問道，“要多少錢？”

“你不說搞個大的，怎麽也得500萬打底吧？”

段磊嗤笑，“挺貪。”

“貪嗎？”劉東躍絲毫不覺得，“老子都搞綁架了，還不多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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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磊僵硬片刻，也對，他這樣一個反複觸犯法律卻從未被抓的人，本身具有反偵察意識，又懂得基礎法律常識，并不奇怪。

那麽，他知道他一直當幹兒子養的自己，同時是他拐賣兒童罪的受害者以及人證嗎。

“磊子。”劉東躍突然正經叫他，“我在戈壁上醒過來，爬着求生的時候，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段磊緊了緊手指，“什麽？”

“我在想，如果當初我選的不是你，你還在那個靠海的城市裏，現在在做什麽？”

“想這些有什麽意義？”

“沒什麽意義，不過挺有意思的。”劉東躍點了根煙，“我一直在想，當初怎麽就選了你，然後慢慢地，唉？我還真想起來了，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

“哼。”劉東躍哼了一聲，不以為意，接着問，“蔡強呢？”

“回去了。”

“為什麽回去了？”

“不為什麽。”

“行，不問他。”劉東躍慣知道段磊脾性，吐口煙，慢悠悠問，“就是說你們早上路過那裏，看他們車子抛錨，好心帶了一個人去外面求救是吧？那你說說，為什麽回來的還是你？”

劉東躍想起他撺掇劉兵強上阮青青的事，是怕回來救他們的車剛巧少一個位置，他這個多餘出來的人豈不是會被抛棄？他必須挑撥離間，讓他們自己人分崩離析才行。

只是他可沒想到，回來的車正是他被推下去的車。

“好事做到底。”

“是嗎？哈哈哈。”劉東躍回頭看陸聞爾，“他說的你信不信？”

陸聞爾表情淡漠，不回答。

“你看，他不信，我也不信。”劉東躍看熱鬧一般又看向段磊，“你不會是準備自己大幹一票吧？”

“沒有。”

“哼。”劉東躍壓根不信，他眼睛裏像是有刀子，格外銳利，“我可是懂，通常剛做了錯事啊，知道沒有回頭路，于是就會在這一條路上一直走，你昨晚剛‘殺’了我，還怕什麽，什麽危險的事你都敢做，對不對？”

“所以別說我貪，這事本來就是你起的頭，你是主謀。”劉東躍一根煙終于抽完，往窗外一扔，“而且，你昨晚的行為，那可是殺人未遂。”

段磊聽出了他的意思。兩人的行動只一個眼神就相通了，那就是破釜沉舟，一個不留。

只是沒想到他竟然還要分主次。

劉東躍伸手又去拿陸聞爾手機，剛拿到手裏，段磊咳了一聲，“給我。”

“什麽給你？”

“手機。”

劉東躍挑眉，“老子手機沒電了，玩會不行。”

“既然我是主謀，是不是要聽我的。”

“哼。”劉東躍将手機甩給他，兩手交叉擱在腦後，“行，不跟你争。”

劉東躍被錢蒙蔽了雙眼，将自己架在這個位置其實是極度危險的，更何況他一只腿還不方便，他當然知道要防着段磊，所以盡量不招惹他，反正只要錢到手，到時候他們倆之間的賬，該算還要算。

段磊騰出一只手收起手機，看向後視鏡，和陸聞爾視線相撞，陸聞爾瞪了他一眼，轉過頭去，這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緒，無疑也有怨恨。

明明第一次挾持，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好人，還一味地說個不停，這第二次，是失望透頂了吧。

“錢送到之前，在送馬屯窩着？”

“嗯。”

“這不可惜了，咱倆都不找女人……”劉東躍側頭，一雙眼睛帶着審視，上上下下看着段磊，“說起來，你還是個雛兒吧？”

段磊繃着臉，答非所問，“你身上沒錢吧？”

“我有個屁的錢！”劉東躍瞬間怒火中燒，“老子的錢讓你倆孫子搶了，忘了？”

段磊勾了勾嘴角，不動聲色，不作回應。

車子到達送馬屯，還有星點的燈光亮着，停車後，劉東躍慣性向前颠了颠，轉頭伸手，“給我錢。”

段磊擡了擡眼皮。

“老子要吃飯！”

送馬屯只認現金，且只要給夠了什麽都好說。

這麽晚要吃飯，的确需要不少。

段磊拉下安全帶，“我和你一起去。”

“操。”劉東躍将束縛陸聞爾另一端的繩子扔地上，罵罵咧咧下車，段磊同樣沒有看一眼陸聞爾，車門關閉後，隐約聽到劉東躍還在嚷，“別忘了繼續打電話！”

過來的路上，他到底坐不住，急急催促段磊打給卓冠傑，信號有了，電話通了，卻一直沒有人接。

車燈熄滅後，餘有一點亮光反射在車窗上，陸聞爾看着二人的身影很快不見，噓了口氣，癱倒了下來。

時間在這裏失去了概念，風聲卻是永遠經久不衰。

陸聞爾數着細小的石子打在車窗上的次數，數到五，段磊竟就回來了。

他挾裹着一股冷風進來，拽了拽繩子，開口，“下車吃飯。”

“不吃。”

“一路上不淨會喊着餓嗎？”

“現在不餓。”

段磊啪的一聲關閉車門，将風關閉在外，“生死關頭，你還有心思賭氣。”段磊話裏嘲諷的意味很重，然而又偏偏說中陸聞爾心思，他擡眼，在黑暗中盯着段磊，突然撲哧笑了。

陸聞爾不是很容易鑽牛角尖的人，不過一旦鑽牛角尖了，就會将自己縮在殼子裏，用一身的刺面向周圍，直到想清楚了，他才會放下刺，又回到原來的自己。

剛才他就是想不通，怎麽能接連兩次被賣，買賣還都是同一批人。

是他的身份特殊，還是說，本質是他太好欺負了。

不應該啊，他無父無母，無人照拂無人庇佑，不照樣長大成人，獨當一面，這麽多年，何曾被人當好欺負過。

那就是他遇人不淑吧，全都是壞種，一個兩個三個，煩不勝煩。

還有這個叫段磊的人，他身上似乎有很多看不透猜不透的秘密，不知道是這些秘密吸引着自己，還是他的手仍然誘惑着自己，明明是他出賣了自己的身份，陸聞爾還是很沒出息的沒有那麽恨他。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下場會是什麽。

“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卓冠傑的錢可不好拿。”

“你的意思是……你不值錢？”

“我現在跟你讨論的是，怎麽從他口袋裏拿到五百萬，至于用不用我，不重要吧？”

段磊突然動了動，似乎在黑暗中打量他，末了輕飄飄說出一句，“先吃飯吧。”

“你！”

又是同樣的飯館，同樣的位置，不同的是飯館裏沒有別人，老板娘也不見了，整個屋子只有頭頂一盞燈，燈下三碗面，陸聞爾不禁心驚，這幅場面倒像是電影似的。

然而，手上的繩索真真實實地提醒着他，這都是他正在經歷的。

“真讓他吃啊。”劉東躍吸着面，口齒不清，“還要喂他不成？”

“行啊。”陸聞爾倒是來了興致，對段磊說，“你喂我。”

劉東躍擡眼看向段磊，又看向陸聞爾，眼珠子轉了轉，猥瑣笑着，“磊子，你挺能耐啊！”

段磊不發一語，踢一腳劉東躍椅子，點下巴，“給他解開。”

劉東躍歪着嘴角，眼神裏寫着“你沒毛病吧”。

“他跑不了。”

劉東躍筷子一扔，“段磊你別當我一直好說話，啊，人你說綁就綁，說松就松，現在我他媽什麽苗頭都沒看見，憑什麽松？”

“人質也要吃喝拉撒。”

“屁！”劉東躍拍桌子，橫着眉毛，一臉怒相，“現在打電話，我要聽到那邊人願意給錢，人質才能吃喝拉撒。”

段磊咬牙，“行。”

陸聞爾看着他們争執插不上嘴，眼看現在電話又撥出去，心想反正還是不會有人接，可偏就這麽巧，電話終于通了。

“陸聞爾。”電話那端的人聲音冷冽，“你最好有事。”

“陸聞爾在我們手上。”段磊很冷靜，不帶一絲溫度，“想讓他安全回去，派人到渝州三江路體育場A區……”

對方打斷他，“他一個人？”

“是。”

“撕票吧。”三個字說完，電話直接被挂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