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10 章

陸聞爾怔了一下，他想過卓冠傑不好對付，甚至抱有一絲好奇，他究竟會有什麽反應，結果是這樣？

“再打。”陸聞爾不等劉東躍和段磊說話，最先做出抉擇，“快打！”

劉東躍眼神雖驚詫，手上動作卻快，他搶過手機再次撥出去號碼。

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再撥，依舊無人接聽。

“操！”劉東躍将手機砸向餐桌，“怎麽辦！”

段磊迅速将手機收走，聲音低沉，“先吃飯。”

“誰他媽有心情吃飯？”劉東躍起身欲掀桌，段磊一腳橫過來，劈上他受傷的腳踝。

“操！”劉東躍瞬間蹲坐地上，抱着腳面目猙獰，“日你姥姥的！”

段磊帶着心事重重的陸聞爾坐在另一邊，重複一遍，“先吃飯。”

陸聞爾聞到面香，頓時分泌口水，暗罵自己果然沒出息，不管什麽關頭，永遠只知道吃。

他嘗試着将兩只手別扭地放在胸前，拿起筷子，低頭往嘴裏送，竟然能勉強吃上幾口，雖然總會不小心灑在袖口上幾滴，就算再注重形象，此刻也顧不得了。

這樣奔波忙亂的一天，還能吃上三頓正餐，相比趙佳他們，他應該感到慶幸吧。

段磊吃飯速度一如既往的快，當然，劉東躍難受勁也過去了，正兩手撐在餐桌上惡狠狠盯着段磊，“我可以都不計較。”他咬着牙，很明顯耐心已到極限，“但你告訴我，接下來到底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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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打啊。”陸聞爾嚼着面插嘴過來，重複，“繼續打，我能讓他掏錢。”

“哦？”劉東躍忍着氣堆笑，“确定？沒诓我們？”

“确定。”

“打打打。”劉東躍敲着桌子，“段磊，快打啊！”

昏黃的燈光下，段磊行動遲緩地從兜裏拿出手機，遞給陸聞爾，“你打。”

陸聞爾接過來，撥出號碼。

持續的忙音下，是陸聞爾泛濫的報複情緒和劉東躍激動難耐的等待，沒人發現，段磊沿着房間邊角，一寸寸搜索着什麽。

“你他媽□□癢了？！”終于，卓冠傑接起電話，帶着暧昧的喘息，接下來每一個字都在發力，“劉祿沒滿足你嗎？啊？”

陸聞爾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表情卻是呆滞的，沒有及時給反應，劉東躍一臉看到好戲的猥瑣，但仍然關注他的五百萬，喊了一嗓子，“你倒是說話啊。”

卓冠傑聽到動靜，嗤笑，“陸聞爾，我不管你在演什麽戲，都他媽把你那小心思收一收，我已經知道了你手裏有什麽，可你不知道我手裏有什麽，你以為通過劉祿拿到這個戲是你的能耐？他轉頭就告訴我了，哦對了，他還拍了你的視頻，雖然我沒看，但據說相當精彩啊，哈哈哈。”

電話挂掉，陸聞爾松了手機，人像是失了魂。

“什麽意思？不是說會讓他掏錢嗎？！啊？你他媽在耍我？”劉東躍耐性到了極限，拽着陸聞爾的頭發往桌上磕，“他媽的！要錢啊！”

劉東躍仍覺得不夠，似乎要把這兩天來所有的恨都發洩出來，他又把陸聞爾的腦袋提起來，眼神對視，惡意辱罵着，“如果搞不來錢，我不介意搞廢你。”

屋內房門緊閉，窗戶緊閉，仍有空隙被風鑽了進來，使得頭頂的吊燈左右搖擺，人的影子跟着晃晃悠悠。

猛然間，晃悠的人影變得急促混亂，陸聞爾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段磊右臂狠狠勒住劉東躍脖頸，他這一下是突然襲擊的，劉東躍甚至來不及發出驚呼，現在嗓子只能發出瀕臨窒息的嘶啞聲，一雙手徒勞扒着段磊的小臂，似乎使不出力氣，撼動不了分毫。

“磊子？！”這是陸聞爾第一次叫段磊的名字，即使在劉東躍嘴裏已經聽過他的大名，緊急關頭，陸聞爾自己都沒發覺這個小名叫得這樣順，“你做什麽，他快呼吸不上來了！”

段磊的鉗制又急又猛，幾乎是轉瞬間，劉東躍的臉已經完全充血，眼眶突出，舌尖向外，仿佛再過幾秒鐘就要暈死過去。

聽到陸聞爾的喊聲，段磊終于收了力氣，得以短暫呼吸的空隙，劉東躍并不專注自身恢複力氣，而是選擇瞬間反擊。

“操！原來你們……咳咳……你們才是一夥的？！段磊，我□□八輩子祖宗！”劉東躍邊罵邊還手，兩個人很快扭打在地上，發出的動靜不小，不過或許還是敵不過風聲，飯館空空蕩蕩的，沒有吸引人來。

“你該不會是個同性戀吧？啊？哈哈哈。”劉東躍像是發現了天大的笑話，“該不會是你小時候被我摸了兩把，影響到現在吧，唔……”這一拳很明顯用了很大力氣，他片刻說不出話來。

段磊的拳頭沒有停歇，一拳，又一拳，拳拳打在劉東躍臉上。

“你…他媽…你真的敢……”劉東躍的聲音斷斷續續，帶着不服。

從勒住劉東躍脖子的那一瞬，段磊除了發力的氣息，喉嚨沒有發出過一絲聲音，整個人籠罩了一層暗影，陰森可怖。

陸聞爾看出了他在發洩，似乎是積聚了多年的怨與恨，随着動作發洩在那個肮髒與猥瑣的人身上。

“你真的不想知道……當年我為什麽選了你嗎？因為…咳咳…因為你媽都不打算要你了，她要把你送到孤兒院！”

“閉嘴！閉嘴！”段磊額角的青筋浮現，加重了力氣。

“磊子！”陸聞爾再一次叫他，“別打了！”

會出人命的！

段磊雙眼赤紅，手上亦是紅色，上面全是劉東躍的血。

聽到陸聞爾的聲音，他停頓了下來，恢複短暫清明，只是，似乎大腦還有一部分在控制身體，他抽出身，拿起一旁的四角木椅，哐哐砸上劉東躍。

兩下，只有兩下，劉東躍閉眼不省人事了。

“你……”陸聞爾終于動了動僵硬的身子，走到劉東躍身邊蹲下來，從他滿是血的臉看到明顯起伏的胸膛，安下心來，擡頭沖段磊低聲喊，“你瘋了嗎？”

“我沒瘋。”段磊平靜順着呼吸，像看一堆垃圾的眼神看了眼劉東躍，淡淡道，“這裏沒有剪刀，他的手法我解不開。”

“那就再說吧。”陸聞爾習慣了手上的束縛，焦急問，“現在是他，他該怎麽辦？”

下一秒，段磊扛起地上的劉東躍，“跟我走。”

“啊？你！”陸聞爾有些理解不了段磊的行為邏輯，不過眼下他竟然完全忽略了剛才卓冠傑的話對他的影響，而是将關注放在段磊身上，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行為邏輯混亂。

段磊将劉東躍放在副駕，啓動車子掉頭離開送馬屯。

沒有開太久，到了沒有信號的地方，段磊停車，一腳将劉東躍踢出副駕，再次啓動車子。

陸聞爾看得一愣，半張着唇，“你對把他推下車有什麽執念嗎？”

“我對殺了他有執念。”段磊不遮不掩，直截了當說出心中所想，“我要殺他，卻做不到親手殺了他。”

“你……這……都這樣了，他肯定要死翹翹了吧。”陸聞爾說不出說這句話時心裏是害怕，是擔憂，還是別的什麽。

“看他造化。”這是第二次，段磊把劉東躍的命交給了上天。

第一次，他福大命大，折了一只腳，還能在戈壁裏行走那麽遠找到庇護所，這第二次，位置雖然尚可，可他傷勢很重，走不了路，身上沒錢，手機沒電，就算真的能撐到有人路過，常走這條路的人都是人精，像送馬屯只收現金辦事一樣，得不到既好的利益，誰會願意幫他。

或許他依舊福大命大也說不定，段磊是在賭，誰讓他就是忍不下心動手，像他曾經對他的養父一樣。

那一年，他剛好15歲，跟着養父在池塘邊灑魚飼料，魚飼料不夠了，他跑回家拿，再回來的時候，養父辱罵他速度慢，身體幅度過大，不慎掉入池塘。

段磊下意識伸手去拉，沒有拉住，在遲疑的一瞬間，養父已經身陷進淤泥裏，他夠不着，便想盡辦法去找可以拉人的東西，段磊真的盡力了，等他找到竿子的時候，池塘上面徒留了氣泡。

自始至終，只有在段磊沒有拉住養父的那個瞬間，他遲疑了，有個聲音持續告訴他“不要去拉，讓他沉下去”，除去這個瞬間，他一直有在努力施救。

後來很多時候，段磊會想那個瞬間究竟是多久，會不會是他記憶錯亂，那個瞬間其實過了很久，可他沒有答案，至今仍沒有答案。

“磊子。”陸聞爾又去叫他，一雙眼睛望了過來，語氣半是詢問半是肯定，“他讓你有心理陰影了，所以你想殺了他。”

黑暗中，陸聞爾只能看到段磊冷冽的下颌角，等不到回答，他繼續開口，只是剛發出氣息，段磊便出聲，“不止如此。”

短短四個字，蘊含了多少恨意。

“哦。”陸聞爾長舒口氣，不再追問，向後癱倒在座椅上，頭抵着車門，眼望着車頂，身子随着車左右晃動。

“不止如此”或許讓他聯想不到劉東躍究竟還做了什麽過分的事，卻能讓他聯想到自己的遭遇，然後不可避免地再次想到卓冠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