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番外】我的一個半妖徒弟

【番外】我的一個半妖徒弟

吾為玉清元始，盤古父神元神所化，一氣之數，分我兄弟三人。道祖成聖那日傳聲洪荒衆生，将于紫霄宮開門授道。

“哎呦！” 在一旁昏昏欲睡的通天被這聲音驚醒，清醒過來側耳聽了一會兒，自覺無趣撐着頭正了正姿勢，繼續醞釀睡意。

“大兄覺得鴻鈞此舉何意？”我壓下心中的震驚,緩緩地落下手中地棋子，強裝鎮定地将問題抛給了眼前一向都老神在在，不慌不忙地大兄。随後皺着眉頭看向身旁打瞌睡的通天，他一貫不知憂愁，看他左歪右斜地晃蕩身子，一仰一仰地磕着頭，我的心一懸一懸的。

“有收買人心之舉，亦有無私向道之心……”我還是沒忍住伸手去拽通天，省的他一會兒砸在我的棋盤上，惹得我心疼這盤與大兄下了好久還不分勝負的棋局。“我覺得大兄說的不對！” 通天這時睜開了眼，不滿地争辯道。

我一時愣神，不知道他是頂嘴頂撞慣了還是因為擾了他休息，所以找個借口發洩一番。“二哥拽我幹什麽。”通天轉過頭，委屈地撇了撇嘴。

哦，我這才想起，剛才因為愣神還沒有收回去拽他的手。“無事，莫要瞌睡了。”我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整了整袖子，重新端正了下坐姿——往一旁偏的姿勢，坐久了還挺累的。

通天切了一聲，左右扭了扭身子學着我的樣子坐好後，看向大兄，笑眯眯地說道：“我倒是覺得鴻鈞此舉有些了不起，泱泱洪荒衆生無數，他有這般氣度，難怪是他成聖！”

我默不作聲，實際上是很不認同，在心裏沒好氣地反駁道：“傻弟弟，能成聖肯定是因為修行到家了。至于把衆人叫去紫霄宮，未免有立威之嫌……”沒想到我的沉默卻讓通天誤以為是默認，他眼神一亮，笑眯眯興沖沖地問道：“二哥也覺得我說的在理對不對！” 我不冷不熱地看了他一眼，還不等我一個不字出口，他就轉過頭去，憧憬地幻想未來。

“我日後若有機會成聖講道，定然也要像鴻鈞一般！”看他充滿幹勁，我也不好潑他涼水，只能在心裏腹诽道：“唉！成聖是一定能成聖的！不過就如今你這般，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見他有笑眯眯地看了過來，我急忙開口，省的他将我裝進和他一樣的“宏圖偉志”當中！

“我卻不這麽想……”通天愣了愣安靜下來聽我繼續往下說，通天這安分的樣子到叫我很是感慨欣慰，結合我這千年來教弟有感，我不緊不慢地說道：“我若講道收徒，定是要尋一些天分好的，長相好的，性格也要好的。”

天分好長相好，這兩點吾弟都占了，唯獨性格這一點……其實也是好的！只不過是他不太聽我的話，每每頂撞都能讓我啞口無言。

瞧，就像眼下通天雖然一眼不發，但是他不服氣都寫在了臉上，五官皺成一團——就好像我看不出來一樣！元始深吸一口氣，“父神在上，我絕不多收！”

一個通天尚且操心不過來，若是收多了弟子——我早晚有一天直接去見盤古父神，還成什麽聖！見通天垂下眼眸，似乎有些失落。我頓了頓，在心中小聲補充道：“父神在上，當我剛才的話沒說。”

惟願吾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這是後世人族一句憤慨調侃的詩句。我偶然得知之時愣了許久，對比往日，才知我的想法有多可笑——不過我确實有個弟子，聰敏優秀，懂事乖巧。

“恭喜二哥喜得佳徒了。”我回過神笑着看了他一眼。玉京子……我在心中輕聲呢喃這個名字，眼前這個少年本座竟參不透他的跟腳，但是見他如蘭芝玉樹，周身仙氣環繞，心中隐隐有親切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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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對玉京心向往之，本座成全你拳拳之心亦是無妨。”見玉京子欣喜地急忙開口改稱師尊，我壓下嘴角地笑意，若無其事地點頭起身離開。我和通天并肩而行，心中頗為感慨——這兩年通天行事穩重了多，不複少年跳脫。

通天眼含笑意，見元始心情不錯，笑着反問道：“不就是收了一個心誠的人族，二哥這麽高興？”我眼底地笑意逐漸消失，皺着眉頭冷眼看着他，心中大為震驚——人族？！通天是怎麽看出他的跟腳的！通天一楞，不滿地說道：“二哥幹嘛這麽護短……不就是說了一句……”

“沒有的事！”我扔下一句解釋匆匆甩袖離開，心中思緒如亂麻——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有這種偏差？

“天道！”我站在昆侖之巅，終于在星圖之中窺得一二，知曉原委！努力壓住喉中翻滾的血腥之氣，擡眼看着混沌變化的星圖——我從沒覺得如此恨過什麽。

天道安敢欺我！什麽叫做九死一生？什麽叫做玄衰佛興？我壓下心中怒火，一失神向後踉跄了兩步，望着石子從山間滾落盡雲層，“你縱然要算計，算計我一人就好，不該你算計到我身邊之人。”自通天熱切地喚我二哥的那一日，本座就暗暗發誓要做全洪荒最好的兄長……

“玉京子……”我回過神輕聲呢喃，沒想到這個本座莫名感到親切的弟子，竟然還是身負一線生機，

次日講道，我留心觀察了玉京子許久，心中很是滿意。玉京子有如此天資，難怪可擔當大任。随後想到星圖上的預言，我又覺得我的小弟子很是可憐，天道小兒無恥，連一雙好的眼睛都不願意給我的弟子……就因為他是一線生機便如此針對嗎？

想到一線生機，我不由想到我那不省心弟弟上，早知今日，當初我絕不縱容他任由自己的性子立什麽教！不對！那裏是我弟弟的錯！他不過是按照喜好做事有什麽錯……無恥天道，竟然敢算計我！

“玉京子日後聽道你就上前來吧！”我笑着囑咐道，見他有些受寵若驚的，不由得更是心疼——傻孩子被天道欺負成什麽樣了。暗中交代南極仙翁，将玉京子安排到了我的院子中，一來是研究一線生機的玄妙，二來是多加看顧，不教他自覺不如人。

“師尊，為什麽如此偏愛弟子？”玉京子仰着臉盤坐在蒲團之上,這話問的我一愣，我心中有千百種解釋，不知道從何說起。因為他身負一線生機，因為他同我心中的完美弟子相像，還是因為善屍或許曾經見過他？

“因為為師護短。”雖然看不見玉京子期待的眼神，但見他一直仰着臉想來很是期待。玉京子聽後輕笑出聲，晃着腦袋得意地恭維道；“師尊聖明。”

“呵呵……”見狀我不由得失笑，這孩子自從日日來返我這裏與通天處，倒是開朗了許多。我心中滿意，憐愛地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說道：“癡兒……”玉京子愣了愣，垂下頭猶猶豫豫地問道：“師尊，若是我犯了錯，您會原諒我嗎？”

多年養弟弟的經驗告訴我，玉京子這般發問，應當是已經犯下了什麽錯事，或者預備犯錯的路上。作為一個好師尊，我應當詢問清楚緣由，告訴分辨出是非黑白，最後交代他勿要再犯。

“你不管犯下什麽錯，自有為師應付。”我想了想話到了嘴邊，說出口卻變成了袒護。玉京子聞言笑着握住了元始的手，高興地晃着撒嬌道：“師尊最好了。”

癡兒，我自是全洪荒最好的師尊，你是全洪荒最好的弟子。

“師尊弟子要閉關一段時間，恐怕有一陣子不能陪師尊了……”我愣了愣，心中情緒很是複雜，前段時間我觀星圖隐約看出一些有關未來命途的玄機來，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讓通天摻和這趟渾水。

通天秉性純良，若是知道恐怕他日夜苦想，定要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吾不求萬全，只求吾弟周全。

“通天，我思來想去，我們還是分家吧。”那日通天來我院中小坐，我沉默了片刻，冷不丁地一開口吓了通天一跳。他站起來身來質問道：“為什麽？二哥你瘋了？”我抿唇看着我一驚一乍的弟弟，心中感慨萬幸之前沒有告訴他。通天見元始沉默一言不發，突然覺得一陣眼暈，氣呼呼地沖出了院門。

自從通天那日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他便一直不願意見我，當然，我也不願見他——雖然我關心他，但是眼下又不能同他講明，一想到通天的眼神，我心中就一陣煩悶。好在玉京子能每日往返兩處院子，也算是替我照顧弟弟了。

“師尊很關心師叔呢。”玉京子笑着和我說道，我側過身打量他，真不知道這小孩是怎麽從禀告完自己要閉關，冷不丁跳到這句話上的。“你很聰慧。”我笑着看向他，心中滿滿都是自豪——有徒如此，足以羨煞洪荒。玉京子矜持一笑，繼續說道：“師尊為什麽不同師叔明說呢，以免師叔誤會。”

“你師叔若是有你半分穩重聰慧，為師也就放心的下了……”我轉過身淺笑着說道，頓了頓，“其實你師叔如今也很是優秀了，只不過……”

我話未說完，玉京子便接過了話頭狡黠一笑，“只不過師尊想來護短,不想讓師叔摻和到什麽凡塵俗事當中!” “哈哈哈……”我聽後心情頓時大悅，看着玉京子的眼神也很是滿意。

瞧吧！本座的弟子果然是全洪荒最好的弟子。

“分家就沒有接觸，沒有接觸就沒有矛盾。”我站在昆侖之巅望着星圖輕聲說道，遙遙望着駕雲遠去的通天，心中很是落寞。昆侖之巅的風太寒，尤其時此時，讓我很想那個日日陪我同看星圖的小弟子……

我終于知道玉京子犯得是什麽錯了——欺師大錯。我當下心中一是生氣二是震驚——生氣天道竟然折辱我至此，如此對我愛徒。震驚我竟然能疏忽至此……從未想過解開玉京子的白綢一看。

聽着玉京子向自己請罪，我平靜地淡淡說道：“是我識人不清，與爾何幹。”一向善解人意的玉京子卻仍然不依不饒，沒想到一開口竟是要數落我的罪過——玉京子，你好大的膽子！我自知他要開口說些什麽，心中滿是震驚，盛怒之下忍不住開口威脅道：“你想死嗎？”

很好，果然是我素日縱容太過，這逆徒竟然将我背着通天那點事全部抖了個幹淨！還說本座對弟子呵護太過——好了，不要再提那些蠢徒弟了。玉京子，你這是再說為師護短不應該嗎？還用不着你來心疼我！

我垂眸不語，不願意去面對通天震驚的目光——如今在我看來，并沒有達到我心中所想。反而因我所作所為，一意孤行……才釀成今日大禍。

或許我不是全洪荒最好的兄長，連這種小事都沒辦好，難怪叫通天失望……

但是有一人，我不願讓他失望——就憑他那日一句願陪吾左右，以觀玉清大道。于是我有些無力地問道：“ 你是想笑為師失敗了嗎，縱然為師窺的先機，可結局還是順應了天道。” 我出言試探，逆徒卻并不打算理我。

“我玉京子，自始至終都心向玉京，求證玉清大道，闡明天理，從未改變。”

“在我看來，無論截闡，其實殊途同歸。我無父無母，非人非妖。哪怕如此這般，我卻選玉清大道，而非一線生機。并不是兩教有高低，只是我想以我身，證明既然存在，那便有天理可證，那怕天理渺茫，我也行正坐端。”

逆徒！為師不用你說這些替為師出頭——為師只要你一句輕飄飄的一句“沒有。”便足夠了。等我回過神之時，我那逆徒已經跳了誅仙陣，臨走之前還送了本座一場大雪，一場不冷的雪。恍惚間我聽見有誰問我是否傷心。

我在想現若我也進誅仙劍陣，能不能把我那不自量力的逆徒撈回來一些——至少讓我揍一頓。他是一線生機，我早就知曉，但我從未想過他是這種風格的一線生機。我佯裝鎮定，甩掉已經開始胡言亂語的心緒，淡淡說道：“逆徒不自量力……”

還不待我說完，女娲師妹給我看一段影像——上面正是我那不争氣地逆徒。他說：“惟願吾師，朝夕不孤。”我怒極反笑，這逆徒大抵不知道我搬去了玉京山，有三屍留在身邊朝夕定然是不孤的。

好在我還有一絲理智，在這逆徒緊緊粘着我不放的時候，冷冰冰惡狠狠地将他逐出了師門。任由別人如何一輪本尊無情，反正我在玉京山又聽不到。至于封神榜，是他自願粘着我的——誰也別來找我要！

除非那一天封神榜裏的玉京子化成真身，笑眯眯地同我說道：“我不要在玉京山待了。”那到時候本座定還毫不留戀地放他走。

“你如此絕情，為什麽還會這樣？”惡屍說我一夜白發，好不可悲——于是被我關了禁閉。留在外面的善屍滿不在乎地玩着我的白發，我懶得管他。

他們與我心意相通，偏明知故問。再者說我只不過是白了一點頭發，那裏有惡屍說的那麽誇張——簡直是胡言亂語！

“二哥你是說你喜歡封神榜？” 通天那日來看我，善屍替我應付——自從通天知道我背後為他做的事，還有玉京子走了以後，他看我的眼神從讓我心煩到讓我別扭——反正我是在躲着他就對了。

等他什麽時候不感動了，我在見他也不遲。

“不不不，是喜歡玉京子！” 善屍晃着手指，滿不在乎地說道。通天目瞪口呆，吞吞吐吐地說道：“他是你弟子！” 善屍聳了聳肩膀，“早就逐出師門了！”

他這幅樣子可是氣壞了通天，通天壓住心中的怒火，咬着牙說道：“叫我二哥出來！我要同他說。”善屍還是一副滿不在乎地樣子，語氣淡淡地說道：“我就是。”

我無心去斷他們兩人的官司，靜靜地看着膝上的封神榜，實際上我思緒放空，毫無邊際地任由自己亂想。我皺起眉頭，轉頭看向不聲不響走到我身旁盤腿坐下的善屍，任由他開口，同我思緒中的惡屍一唱一和地說道：“我算的上洪荒最好的兄長吧！” “那可不，瞧瞧吾弟，生龍活虎。”這是什麽鬼詞語，我嫌棄地皺起眉頭。

“我算的上洪荒最好的師尊吧。” “嗯……這可難說。除了最在乎地徒弟沒護住，其他的都護住了。” 惡屍每說一句，我的眉頭就緊鎖一分，我默默地想——能不能将惡屍送走，去換玉京子。

惡屍和善屍似有所感，一個閉上嘴不再言語，一個轉過頭調侃地看着我，笑着說道：“其實也不是不可以。”我不願意搭理善屍，只聽他轉過頭自顧自地說道：“若是換不回來，那大概我們就是洪荒最有故事的孤家寡人了。”

是，這句話我認同。送信那個燕子上次和廣成子八卦，廣成子沒心眼兒的順嘴禿嚕到我面前，那四個字叫什麽來着——永失吾愛。

永失吾愛……

我垂眸細細品味這四個字，輕輕說道：“只對了兩個字。”善屍低頭了然一笑，玩着自己逐漸變白的頭發，笑而不語。

350更玉京子第一人稱視角：命數。

400還沒有想好，在各界通天自述日記和其他之間猶豫。

今天正文沒有……明日更嘻嘻！

原詩《洗兒戲作》：蘇轼

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

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