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五十二個浮黎

五十二個浮黎

遲钰轉醒之時，打量四周發現自己已經身在昆侖，勉強撐起身子從床上坐起，環顧四周後遲钰松了一口氣重新跌在床上，望着床帳發呆了些許才察覺出來那裏似有不對，将胳膊舉在眼前遲钰失笑，“還是浮黎貼心。”心中滿含甜蜜。

遲钰穿着廣袖的白色寝衣來到院外，順着回廊來到小院的金蓮池處，果然見浮黎親自在那裏栽植荷花，各種飄窗遲钰駐足欣賞，想到原先池子裏的荷花盡數讓元始挪給了太乙，遲钰心中微酸，倒是不至于連徒弟的醋都吃，撇了撇嘴一甩袖子轉進了院中。元始察覺出動靜直起身看向遲钰微微一愣，反應過來眼前人穿着一身單薄寝衣，長發随意的披肩散落就尋了過來，無奈地遷怪道：“怎麽這樣子就跑了出來。”遲钰倒是滿不在乎地揮了揮袖子，耍着小性子嘟囔道：“這不也沒有外人嗎？”

浮黎見這人又開始耍起了無賴，搖頭笑的縱容，伸手攔住他的肩頭細細摩挲溫言細語地哄着說道：“我并不是指責你儀容不整，只是怕你受寒着涼。”遲钰那裏能不明白他的心意，眼下聽浮黎就這麽說出來心中更是甜滋滋的，頓時笑彎了眼眸調侃道：“我知你，你這是關心則亂了。”說罷遲钰嘴角得意的笑容再也壓不住，反應過來的浮黎也不禁失笑，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輕聲嗔怪，“多了些驕縱乖戾。”遲钰略感意外的一挑眉，轉過身拿起桌上的果子惡狠狠地咬了一口，坐在凳子上自顧自地支起手，上下打量浮黎一番怪聲怪氣地調侃道：“怎麽聖人亦會喜新厭舊嗎？原先本稱我這番叫作可憐可愛，如今只不過是實話實說便取用乖戾二字了。”浮黎看着遲钰左腿搭在右腿上支着手側歪着身子坐在桌旁，寬大的寝衣袖子乖順地滑下來堆在一處，漏出只纏着半截綢帶的小臂，浮黎眼神飄忽順勢移到了這人略顯松垮的胸口出，向上看去便是遲钰染着果子汁水的唇瓣……浮黎頓了頓，倏忽轉過身掩唇咳了咳。

遲钰見狀覺得他有些古怪，探出身去打量浮黎臉上的表情卻看見他逐漸泛紅的耳垂，遲钰愣了楞，随後便咧嘴無聲笑的得意，長籲短嘆地感慨道：“唉……是我惶恐早了些，如今聖人還有些新鮮勁，我算不得什麽舊人啊。”這麽說着還明知故問，裝作好奇的模樣湊上前打探，“浮黎怎麽說說話轉過去了，莫不是覺得我比不得這一池荷花？”浮黎倒是有些心虛，清了清嗓子轉過來臉上滿是無奈，眉眼含笑輕輕吐出兩個字，“促狹。”

遲钰靜靜地看着浮黎專心致志地重整這金蓮池，心裏倒是生了些感慨——想當初出到昆侖浮黎的日常不就是打坐修煉，論經講道這些嗎？像是栽種荷花這等小事一個法術便罷了，那裏用得上聖人親力親為。這麽想着遲钰心中不免驕傲，毫不謙虛地将這份功勞放在了自己身上。浮黎感受着身後的目光無奈地回過頭看着遲钰嘴角噙着笑意癡癡地看着自己發呆，勾人的眼神倒是叫浮黎的手一抖，垂了垂眸若無其事地轉過身，臉上的神情卻更加溫柔。

“呵呵……”遲钰自然是注意到浮黎回頭瞧自己，只不過想着心思的他半晌才回過神，想起來又輕聲失笑。遲钰看着已經收拾好的金蓮池心中同樣高興，笑吟吟地調侃道：“唉，這新的荷花就是比舊的好看些啊，怪不得被人送給徒弟了。”調制金光粉的浮黎手一頓，亦是縱容亦是無奈地轉頭笑着問道：“你知道了，原來是為了這事叫你今日說話怪怪的。”遲钰站起身走到月桂樹旁，蹲下身一邊薅着與月桂樹的葉子一邊揚起臉瞪着眼睛理直氣壯地回道：“我是知道，但是絕對沒有說話怪怪的。”遲钰對上浮黎帶着調侃無聲反問的笑眼一時失言，氣哼哼地低下頭看着月桂樹冠，不滿地小聲嘟囔，“怎麽不長個呢？”神情很是郁悶。

浮黎見他轉了話題心中了然，眼底閃過一抹笑意，端着金光粉的碟子自得地繞過遲钰，若無其事地回道：“想來是九天息壤和月桂樹并不相配。”遲钰聞言蹭的就站起身來，摸着下巴左右端詳了一會兒月桂樹，不滿地抱怨道：“我總不能去太陰挖土吧……”說着抽了抽嘴角，看起來很是嫌棄。遲钰重新看向在那邊自顧自灑着金光粉，一副凡事不理的浮黎，遲钰目光幽幽湊上前去從背後環摟住他将臉悶在浮黎的背上悶聲解釋道：“我回來本想就去找你的，但是之前答應女娲師妹的一點小約定沒有完成，況且我心中有一事不明就先去見了大兄。碰巧陸壓來找我，我便先去了太陰……”

浮黎聽後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再看向遲钰緊緊環顧自己的手，無奈地輕聲說道：“你先撒開。” “我不。”遲钰斬釘截鐵，果斷地拒絕道。緊接着還變本加厲地在浮黎背後用臉胡亂地蹭着，學着人家吭吭唧唧的樣子連聲說道：“我不，我不……”浮黎被他晃得腳下踉跄，心中無奈地吐槽道：“你這那裏是去異界受委屈了，你這是去學怎麽撒嬌折磨道侶了。”按住遲钰的手浮黎轉過身，兩人四目相對，看着遲钰略顯淩亂的發絲浮黎率先失笑。遲钰被他笑的難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想想自己剛才的行為頓時也覺得臉熱，郁悶地抿了抿嘴，小聲說道：“我又将其他界的脾氣帶回來了……”低下頭扣着自己的衣角神情失落，言語間也染上了歉意。

浮黎滿不在乎地搖了搖頭，輕聲勸慰道：“無妨，你我是道侶。”遲钰再次坐好後看着浮黎重新拿起了裝有金光粉的碟子，想到浮黎那句話心中倒是起了責怪自己的小郁悶，暗自腹诽道：“就是因為咱們兩個是道侶……”遲钰忿忿地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暗自斥責自己，“遲钰啊遲钰，你又不是含光，他又不是玉清，你怕什麽！”晃了晃腦袋清醒了許多，遲钰自己也納悶——原來我的危機意識這麽強的嗎？浮黎忙完了手頭的一切轉過身就看見遲钰又是搓臉又是搖頭的犯傻，不禁失笑，嘆了一口氣後坐在他的身旁輕聲詢問，“怎麽了？”

遲钰頓了頓，垂眸沉思了片刻搖了搖頭，心中思量還是決定不同浮黎明說——含光那界多少有些悲不說，單說含光同玉清的關系，本就是他人家事，自己因為沾染了幾分含光的情緒，如今說出來倒像是杞人憂天，自尋煩惱了。遲钰擡眼定定看向浮黎關切的眼眸忽而展顏一笑，靈光一閃好奇地問道：“我還有一個疑惑，浮黎不如替我解惑。”浮黎見他認真的樣子無奈笑着說道：“自然是知無不言，何必如此鄭重。”遲钰抿了抿嘴，“浮黎是怎麽知道我在後土那裏的？我是臨時起意不說，單單是我見了大兄和去了太陰這件事，浮黎好像也并不好奇。”浮黎沒想到他要問的是這件事一時間失神，遲钰見狀眯起眼睛，“可不要用心有靈犀的那一套搪塞我。

本想着用這句話敷衍過去的浮黎瞬間心虛，眼神也有些不自然，看着遲钰如常較真的樣子，浮黎嘆了一口氣無奈承認，“好吧，我贈你的桃花簪出自我手，我自然能感知到它在何處……”遲钰一挑眉，雖然好奇但是并沒有多驚異，想來這種事情也是尋常，“當真？”遲钰将信将疑反問道。浮黎無辜地點點頭，肯定地應道：“當真。”見浮黎坦誠，遲钰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笑眯眯地回道：“既然如此，日後你尋我豈不是方便了許多。”

兩人閑庭信坐，賞蓮品茗，難得偷得浮生一處閑。

遲钰舉着茶盞，望着眼前搖曳風荷，言語中滿是感慨輕聲說道：“剛才我在想，往日浮黎并無這些意趣，如今的生活裏平添了這些，不知浮黎作何感想？”遲钰這話說的沒來由，倒叫浮黎茫然了一瞬，斂定心神認真地想了想，浮黎大方地應承道：“這有什麽……”浮黎看着遲钰若有所思的樣子搖頭失笑，端得無奈的樣子調侃道：“你不會覺得如今我不整日癡迷經文打坐，有些閑心擺弄花草，無事便尋通天對弈品茗，耽誤了修行吧？”遲钰無辜地眨了眨眼，知曉浮黎心中所想後他也笑了起來，輕輕搖了搖頭，并未出言解釋。

“我一直未變。”浮黎看着遲钰，眉眼間的溫柔并未散去，笑着輕聲說道。見遲钰嘴角含笑，眼神裏明晃晃的不信，浮黎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回道：“好吧，曾經或許有些故步自封，沉浸于修行的萬古長夜……”浮黎垂眸，心裏盡是與遲钰相處的點滴回憶，嘴角的弧度揚的亦明顯起來。浮黎擡眼看向遲钰，兩人目光相接便有千言萬語，縱使不言亦是春雨潤物，明光暖夜……浮黎輕聲說的鄭重，“如今轉身便得見人間處處是修行。”遲钰聽得心頭一顫，眼裏不覺泛起淚光點點很是感動，臉上的笑容明媚，輕聲應道：“我亦是。”

通天前來尋元始的時候，站在游廊隔着花窗就見這兩人隔着桌子相對而坐，四目相對含情脈脈的樣子。通天好一陣無語，轉頭看向身側根本不敢往裏看的多寶，通天清了清嗓子認真地說道：“我看遲钰忙的很，估計早就忘了要開什麽會了。”多寶恭敬地低着頭雖然什麽都沒看見，心中卻忍不住埋怨通天，很是無奈地吐槽道：“我說我不來，師尊偏要我進來，這下好了，一會兒看見什麽不該看的，二師伯當場就能讓我魂歸混沌了。”多寶心裏雖然埋怨通天，實際上是怪自己，要說倒黴，昆侖絕對找不出第二個——畢竟自己算的上二師伯和尊上感情的見證者了，而且基本越尴尬的地方，自己出現的幾率就越高的那種……

遲钰和浮黎自然也注意到了外邊的動靜，遲钰愣了愣随即滿不在乎地揚聲喚道：“是通天來了嗎？”言語間還帶着些激動地喜意。浮黎倒是有些不悅，皺起眉看向遲钰煞有其事地勸道：“你先去整理一下着裝吧。”遲钰撇撇嘴，站起身小聲嘟囔道：“浮黎還真是小氣。”這話遲钰說得可一點不耐煩也沒有，倒是又幾分沾沾自喜的得意。浮黎不動聲色，眼裏的笑意還未消退，心中毫不留情地戳穿遲钰的小算盤，“我要是不管不顧，你反而要鬧別扭了。”對于這種彼此間雙向的在乎，浮黎和遲钰都不覺厭煩，反而用起來心中都有些喜意。

通天看見遲钰進了屋子便帶着多寶大大咧咧地走了進去，正看見浮黎一個人坐在院中不知道沾沾自喜些什麽，通天毫不客氣地吐槽道：“二哥這是魂找回來了還是魂多了？”二話不說便直接坐在了浮黎背後的位置上。浮黎搖了搖頭只好不緊不慢地側過身，面向恭敬謹慎地站在院中的多寶，偏過頭無奈地問通天，“你怎麽來了？”通天面無表情地咂舌，“啧啧啧，我怎麽來了。平日我來二哥都是笑着熱情地地說來了，正好同二哥下盤棋。如今遲钰回來了，便變成了你怎麽來了，啧啧啧，瞧着嫌棄的。”浮黎挑了挑眉，看着站在院中盡量降低存在感的多寶又不好發作——只能感慨通天托了弟子的福，要不然現在就讓弟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陰陽怪氣還平安無事的。“呦呦呦，我當時誰來了，原來是通天大老爺。”整理好衣着的遲钰從容地從屋內走了出來。

他在屋裏就聽見通天含着酸氣将浮黎連帶着自己一頓調侃，不由得遲钰咬牙切齒地搖頭苦笑。重新看着妝臺上放着的修竹佩，遲钰的手一頓，最終還是拿在了手裏，垂眸思索了片刻，遲钰一甩手将它變成了一把扇面是竹子的折扇，在手中颠了颠，“嗯……還挺得勁的。”遲钰滿意地點點頭。

說話間遲钰走到通天身後殷勤地替他捏着肩膀，嘴裏還不忘調侃，“這力道大老爺可滿意啊……通天仰臉見遲钰笑眯眯的樣子，明白他顯然是聽見了自己和二哥剛才說的話，料定他準沒憋好主意的通天順勢也演了起來，眯起眼佯裝享受，“是好極了。”遲钰聞言冷哼一聲，拿着扇子擡手就毫不客氣地敲在通天的腦袋上。随即看向垂頭站在院中的多寶，遲钰瞬間和顏悅色，“多寶啊！你來是有什麽事嗎？” 終于被點到名字的多寶一激靈，拱手恭敬地回道：“尊上，您先前說讓衆弟子在三清殿內等着開會……眼下人已經齊了。”遲钰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才想來确實有這麽回事，心中暗暗咒罵天道誤我。這麽一邊想着心思，遲钰一邊敲着扇子，左右思附這事情怎麽了結。

在一旁揉着腦袋的通天自然注意到遲钰手中多了一把扇子，對着這個“兇器”自然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沒好氣地怼起它的主人來，“附庸風雅！”遲钰敲掌心的節奏忽得一停，剛說完人家壞話的通天眼神警惕，心裏也有了防備。沒想到遲钰沖着他滿含歉意地微微一笑後，重新轉過身看向多寶吩咐道：“既然如此也不好叫他們多等。你拿着這個光球去放給他們聽。”遲钰一邊說着一邊閉上眼擡手喚出個團子，多寶覺得新奇，通天和浮黎也是第一次見他這一招，半晌後遲钰睜開眼，笑着将纏滿符文的團子丢給多寶，“去吧！”看起來輕松極了。

遲钰目送着多寶離開後重新地坐回了座位上，通天和浮黎也順勢正過身來。通天眼巴巴地看着遲钰好奇地問道：“剛才那是什麽？”遲钰倒是有些意外，嫌棄地打量他一眼，“傳音術啊？你沒用過。”通天翻了個白眼，嫌棄地怼道：“我當然用過，只是不像某人那樣整的如此高調！”看着遲钰悠然自若地搖着扇子，絲毫沒有和自己鬥嘴的心思，通天自覺無趣小聲地嘀咕，“騷包！” “哎呦！”通天捂住腦袋，眼含淚花麻利地轉過身——果然，是熟悉的八寶玉如意。通天撇了撇嘴委屈地看向浮黎，“二哥……”浮黎面無表情地正色道：“誰讓你說話沒大沒小。”一旁的遲钰來了精神，笑眯眯地點頭附和，“是極是極，沒大沒小。”見這兩人一唱一和，通天冷哼一聲，“我是一張嘴說不過你們兩張口。”熟練地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遲钰拿起個橙子丢給通天，沒好氣地說道：“那祝你心想事成。”随後晃着扇子若無其事地解釋道：“修竹充當玉佩挂在腰間，打起架來總沒有變成扇子拿在手中的順。”通天嚼着橙子口齒不清，翻了個白眼煞有其事地回道：“誰那麽想不開和你打？”浮黎倒是沒有言語，若有所思地幽幽感慨道：“應該說他又要找誰麻煩。”

遲钰聞言頓時笑的前仰後合，收斂笑意搖着頭，順手唰的一下展開扇子遮住半張臉，亮着眼睛得意地說道：“知我者，浮黎也。”通天聞言眼神一亮，急忙咽下嘴裏的橙子，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道：“你要找誰麻煩，鲲鵬還是西方教的？”遲钰震驚地啪的一下合上扇子，看着通天興沖沖的樣子意味深長地感慨道：“人說知己難求，我竟能對坐皆是知己？”浮黎默不作聲地看着扯住遲钰袖子的弟弟和滿臉嫌棄的拿扇子去擋的遲钰，心裏無奈地吐槽道：“要是有機會，這個知己不當也罷……”想到這裏浮黎嘆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揉了揉太陽穴,“操心啊……實在是操心啊……”

遲钰和通天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推诿——都覺得對方才是然浮黎/二哥頭疼的那一個……

浮黎：呵呵。（轉過身）大哥！

老子：呵。（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