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王子跑了

王子跑了

永恒山脈以南、暴風之海以東,“階梯之國”斯提羅以西、“黃沙之國”法蒙以北。

這裏氣候溫熱,季節變化略不明顯。降水充足,有數道河流自永恒山脈向着西南方向流淌,滋養了文明。

這便是由弗格斯家族所統治的“千港之國”埃特納。

埃特納的西部與北部臨近永恒山脈,山區植被密集、氣候過分潮濕,不适用居住,因而主要城市都聚集于中部和西南沿海。

自西海岸碼頭駛出的無數商隊由海路越過永恒山脈這道天塹,向北去往北大陸的“議庭國”費倫諾和位于極北、由白霜半島和極光島組成的“冰海之國”埃雷薩爾。他們帶去南大陸特産的布匹、織物,還有各類堅果、工藝品,帶回北大陸的寶石、陶瓷、上等皮毛。

也因此,埃特納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南大陸的“商業心髒”。

這個故事,就發生于埃特納的首都,海風常年吹拂的斯特萊姆,開始于王權更疊、叛亂戰火的燒灼之中。

皇家高塔,一道人影伴着破碎的玻璃與木屑飛躍出高窗,一手持劍,姿态潇灑。但他肩膀上扛着的另一人顯然就沒那麽有風度,一臉痛不欲生的樣子,此時還加上了強烈的驚恐。

埃林在心裏怒吼:

你想死自己去呀!怎麽還帶上我?說好的效忠呢?這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急速墜落的氣流撕扯中,雷恩依然神色未變,将長劍向着前方甩出、伸手從腰間抽出了一支皮革為紙、銀線雕琢的卷軸,單手抽開。

一道柔和的白色光芒躍出卷軸,籠罩了雷恩與埃林的身體。他們下落的速度頓時飛快減慢,最終緩緩落地,正好就在先一步落地的長劍旁。

雷恩随手将那支卷軸丢到了一旁,抄起長劍,未有停頓便目的明确地沖向了另一側,顯然早有準備。

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匹渾身一色、只有額頭正中有着白色十字的黑馬正安靜地等待着,缰繩垂在背後,并沒有拴在附近的某處,卻仍然順從地站在原地,沒有離開,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一聲尖銳的口哨從遠處傳來,它便毫不猶豫地竄了出去,如同一道黑影,不消片刻便已經出現在雷恩面前。

雷恩一甩劍上血跡,将其入鞘,随後便将埃林一把抛上馬背,自己也坐上馬鞍。

缰繩一緊,黑馬載着兩人直沖城堡之外。城破後,士兵四處分散,城堡大門附近的守衛并不嚴密,最多是“能确保逃出房間的貴族逃不出城堡”的程度。當身披盔甲、騎着黑馬的雷恩手握長劍、駕馬飛奔而來,幾名士兵只是稍一猶豫,便讓開了道路,最多伺機遞去一劍偷襲。

畢竟失職尚可解釋,命卻只有一條。

而只要過了這一處,外面已經陷入混亂的城市便不足以再阻止雷恩了。

就這樣,他駕着黑馬、帶着埃林沖出了城堡大門,又越過濃煙彌漫、哭嚎遍天的貴族區街道——這些擁護弗格斯家族的貴族同樣是叛軍殺戮的對象。

馬蹄沾染了鮮血,越過一具又一具屍體、避開游蕩殺戮的士兵,最終越過了城市大門,絕塵而去。

另一邊,皇家城堡內。

桑德·斯科特擡起一腳,踹開了君王大廳的對開大門。雕琢着華麗紋飾的厚重門板撞擊地面,發出沉悶的巨響。

此人手持深黑長劍,體格寬闊強壯,高出身旁随行的士兵足有半個頭。他顴骨突出、下颌寬大,一道猙獰的傷疤劃過半張臉,截斷了棕黑色的眉毛和冷硬的面頰,哪怕只是一言不發地站着也足以給人巨大的壓迫感。

在那之上,埃特納如今的國王法裏歐·弗格斯正低垂頭顱,安靜坐着,兩旁沒有一個侍從,也不見他的王後與三位皇子。一枚漂亮的玻璃小瓶落在他的腳邊,安靜地倚靠着。

桑德虛了虛眼,略微側頭,道:

“你們在這等着。”

“是,斯科特大人。”

桑德獨自邁進了君王大廳,步伐很慢。然而從背後傳來、逐漸逼近的腳步聲卻很快,毫不掩飾其制造者的急切。

“桑德,停下。我要親手殺了他。”

一名着華麗皮甲、手持決鬥劍的金發男子飛快走來,士兵們紛紛低頭、讓開道路。

“塔列夫殿下。”桑德微微低頭,道:“我奉勸您不要這麽做。”

“怎麽?”

桑德沒有說話,只是一揚長劍。一道氣刃擊中了王座前的地面,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四周地面立刻騰起燦爛的白光。

從城堡之外看,王座之廳的位置陡然爆發出一團焰火塵埃,騰起十數米。氣浪伴着強音席卷,臨近的樹木皆一陣搖擺,幾近折斷。而王座之廳內,金發的約克·塔列夫幾乎瞬間便被向後沖出了數米。如果不是桑德伸手拉住了他,恐怕能沿着走廊繼續飛出幾十米。

待到這氣浪平息,約克好不容易站穩身子便立刻開始朝着桑德怒吼:“你早知道?”

桑德沒說話,只是朝着殿外走去。當然,在他後方,王座已經毫無蹤影,地面上是破碎的磚石,而遠處是彌漫焰火的天空,已經對外聯通,所以也可以說他是“朝着城堡內走去”。

約克在他背後,用略顯尖利的身影怒吼:“你給我等着!”

桑德沒回頭,只是暗自哼了一聲。他很清楚,約克并不能把自己怎麽樣,主導了這一切的是塔列夫公爵,不是他的兒子。像這樣的纨绔子弟,他見得多了,到最後不是被一個隐忍多年的兄弟謀殺,就是因為自己的愚蠢而葬送性命。

就像剛才,他完全可以放任約克沖到已經飲下毒藥自盡的法裏歐·弗格斯面前,在國王布下的爆炸陷阱中喪命。不過失去七個兒子的其中之一毫無疑問會讓塔列夫公爵感到些許不快,從而導致他的酬金遭到削減,所以他不會這麽做。

當桑德重新回到城堡中,一名沒有戴着頭盔、滿臉血污的士兵突然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一見到桑德,便驚慌地開口:“桑德大人,出事了……有個劍士突然出現,将弗格斯家族的三王子埃林·弗格斯救了出去……”

“廢物。”

桑德森冷地罵了一聲,那名士兵頓時一陣哆嗦,解釋道:“我們阻攔過,但是他強得可怕,殺了不少弟兄,随後跳窗離開了。”

“他現在在哪?”

“守門的兄弟說,已經逃出城堡了……”

他這話說得不大準确,實際上是正面沖出去的。

“埃林·弗格斯……”

桑德壓低了目光,用略顯沉悶沙啞的身影自語道,随即看向那名士兵:“他的房間在哪?”

不消片刻,他已經在士兵的帶領下抵達了城堡頂樓,屬于埃林的那間華麗卧室。這些奢華的裝飾、家具,他都不在意,他要找的是能夠幫助他追捕到獵物的線索。

他首先掀開了雜亂的絲綢被褥,毫不在意地抓起,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看來這位王子殿下的私生活不算太檢點。”

他有些嫌惡地将其丢在一旁,随後來到了書桌前,由下至上打開了每一個抽屜。這手法很地道,能夠以最快的效率檢查所有內容物。

到最上方的抽屜時,他突然略微皺了皺眉。下一刻,他毫不猶豫地将整只抽屜都取出了桌子,并有些暴力地将其掰成了兩半——這顯然不是常人應該有的力量。

斷裂的抽屜顯露出了夾層,一封信件落在了桌上。桑德将其抄起,很快閱覽了一遍,神情随即變得有些不屑。

“雷恩·沃克……”

随後,他的手中亮起光芒、升騰起虛幻白焰,那張紙也随之化為了無法辨認的碎屑。

他正要離開,卻瞥見了桌腳的一只玻璃小瓶。桑德彎下腰,将其拾起,聞了聞,又仔細看了看。

“普通的夢蓮萃取液混合了毒素,而且已經被喝完了……”

他第一次有了些許疑惑。

如果是那位王子喝下去的,難道那名“雷恩·沃克”會冒着巨大的風險去救一個死人?如果這封信并非造假,他沒理由那麽做……

可是如果不是他喝的,又會是誰?故意倒掉的麽?

桑德定了定神,不再去糾結這個問題。他随手拿起了那盞魔法水晶燈,轉向了那名士兵,問道:“他離開城堡後,去了哪個方向?”

士兵連忙回答:“他是朝着東邊離開的。”

桑德點點頭:“很好。”

他随即揮動了手。

“砰——“

一聲清脆的聲響,跟随着玻璃破裂、重物落地的雜音。桑德面無表情地離開了王子的房間,不忘在門旁的裝飾簾上擦了擦粘上血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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