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願望的方向

願望的方向

“你真的是弗格斯家族的三王子？”

雷恩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救錯人了。

“那還有假？”

的确不會有假，此前無法對埃林進行攻擊的現象足夠說明這一點。

埃林又問道：“你本來想丢下我，那你丢下我之後，自己準備怎麽辦？”

雷恩略作思考，便答道：“既然情況變成了這樣，告訴你也沒有關系。我事先有過計劃，如果你是一位愚蠢、無理的王子，我會直接離開，自己去尋找解除契約的方法，在解決之後，再尋找其他光複家族的方法。”

“理解，爛泥扶不上牆嘛，硬要扶也只能沾得自己一身髒。”

雷恩皺了皺眉，這句話沒怎麽聽懂。

埃林繼續問：“那你有方向了嗎？”

雷恩沒回答，将那枚懷表遞給了他。埃林有些好奇地打開，只見一枚黃銅指針正胡亂地在其中轉動着，表盤下方刻着繁複而晦澀的紋路，在最低端刻着一行行文精致，卻無法辨識的文字。

“這啥？指南針？底下那行字是哪國語言？”

話音剛落，埃林便又心頭一緊：糟了，說錯話了。

果不其然，他即便是不回過頭去，也能發覺背後男人的氣息一變。

低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你看不懂上面的文字？”

“我……好像，忘了。”

他聽到一聲無奈的嘆息，随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埃林連忙解釋道：“你別緊張，我可以學的嘛……”

然而，雷恩卻像是直接忽略了他的這句話，沉聲道：“它是我從家族繼承的魔法物品，稱作‘願望之刻’。”

“在心中思考某個願望時，它會指引持握着去往能夠讓願望實現的方向，一直到有人思考下個願望為止。那可能是某個人，也可能是某個地方、某件事物。”

埃林不由得驚嘆一聲：“還有這種東西？”

他首先在心中默默想道：“想喝水。”

那原本在跳動的黃銅指針頓時一滞，最終指向了側後方。埃林又左右動了動，最終确定——它是在指着馬鞍袋中的水囊。

埃林睜了睜眼：“這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他又想：“想要錢。”

黃銅指針似乎猶豫了一番，先後指向了幾個方向，最終指向了埃林自己。

“什麽嘛，讓我自力更生？”

他将“願望之刻”向右挪了出去，發現指針并沒有筆直朝着自己，而是有略微偏差，偏向自己的後方。

埃林緩緩轉過腦袋，下一刻，對上了雷恩的目光。

後者也正盯着他，深褐色目光中透露出威脅意味，低聲警告道：“不管你現在想的是什麽，我希望你立刻放棄。”

“我剛剛在想的是多活幾天。”

“你以為我會相信麽？”

埃林撇了撇嘴，又看向“願望之刻”。

他在心中默想第三個願望：“想上雷恩·沃克。”

那枚指針少有地一陣抽搐，像是被這個下流的願望震驚到，幾秒後才緩緩轉向一個方向。

埃林不由得有些好奇——竟然沒有直接指向雷恩？或是自己？他随即有點惱火，這是不是在說，不借助外力，他這輩子都別想。

“雷恩……呃，沃克先生……沃克騎士？”

“你還是叫我雷恩吧。”

“好吧。雷恩先生，這是指着哪啊？”

“西北方。”

雷恩沒詢問埃林此刻所想的願望，他也不感興趣。他伸手從雷恩手上拿回了“願望之刻”，心中默想着“解除我與埃林·弗格斯的契約”，瞄了一眼。

指針只有些微偏轉，依然指向西北方，而在移動過程中，它紋絲不動，顯然目的地十分遙遠。

“有這麽好的東西，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去勘探礦物，挖幾車黃金寶石，再雇支軍隊把王宮推平，自己當國王不就行了。”

雷恩哼了一聲，這言論蠢到他甚至懶得去回答。

“然後，我在想，對‘我想毀滅世界’、或者‘我想永生’之類的願望，它會怎麽指呀？”

雷恩有些無語，将它遞回了埃林手裏：“你自己玩吧。”

埃林當即又拿回了“願望之刻”，開始想着各式願望——

“想吃這個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正東方。

“想有花不完的錢。”——北方。

埃林皺了皺眉，道：“描述略微不同差別這麽大麽？”

他繼續想道：“想一直快樂。”——北方，浮動很大。

“想毀滅世界。”——北方，依然浮動很大。

“想長生不老。”——北方，浮動很大。

“這玩意壞了吧？”

怎麽一直指着北？北方這麽好？你是指北針嗎？

他來回翻了翻，卻發現指針突然又一次跳動。當表盤垂直時，它所指的方向浮動最為微弱——直直指向天空。

埃林頓時釋然：“懂了，你不知道，讓我問老天，是吧。”

雷恩看着這位古怪的王子擺弄了半天，最後好像和一塊表盤達成了共識。

他嘆了口氣，打斷了他的動作，收回了“願望之刻”：“它指着的也不一定就是對的。”

“你應該不難想到，我為什麽會找你這樣無能、無知、自大，而且順位靠後的王子合作。”

埃林撇了撇嘴：“它指的？”

雷恩沒說話，意思足夠明顯了。

埃林只能咂咂嘴，沒多狡辯。這次說不定真的錯了，畢竟它總想不到弗格斯家族的三皇子埃林·弗格斯會被自己這個忘了名字的異界來客代替吧。

“對于簡單的願望，它通常都能給出準确的指引。但對于複雜的願望，或許……它沒辦法給出準确的方向。”

雷恩在說這話時，心中多少也有些黯然。

複興家族……這不是一個小命題。而将它作為自己人生目标的雷恩，當初經歷了怎樣的掙紮，又擔負了多大的壓力，這也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埃林略作思考，說道：“剛才我不小心看到，你接過它時，指針有了些微偏轉。看來你許了願望，而它指引的方向與我許下的最後一個願望有些微重疊。”

“我剛才是在心裏想，如何盡快擺脫你。”

埃林知道雷恩只是在扯淡，沒理他，兀自道：“你剛才也承認了，你曾經向我宣誓效忠，總不能丢下我不管。正好現在我們的願望有相同的方向，幹脆你帶上我，保護我不被那些攻入王宮的人抓住，而作為交換，我也會盡我所能幫你。”

“我說過，‘願望之刻’不一定有效。而且你能幫上什麽忙？”

埃林一臉憤懑：“告訴你，世上沒有無用的人。”

雷恩不為所動：“舉個例子。”

“呃，可以當人肉鬧鐘？”

“我的時間感很準。”

“我懂琴棋書畫。”

“你覺得我需要那些麽？”

“暖床的？”

雷恩沒回答，目光有些冷。

埃林自知不妙，錯開話題：“反正總會有用的，只是現在還沒體現出來。”

他想了想，又找到另外一個理由：“對了，如果是普通的契約，一般是如何解除？”

雷恩答：“找到公證契約的人，在兩方的同意之下解除契約。”

埃林一拍手：“那不就是了，萬一到時候你發現這個契約在解除的時候還需要我呢？就算不需要，從邏輯上講，如果我同意，解除難度是不是或許會有下降？”

雖然這也是他臨時胡扯的，但的确又那麽幾分道理。雷恩沒有回答，顯然是在思考。

“你帶着我不會有什麽壞處。這個國家棕色頭發的人比比皆是，稍微做點僞裝，誰都不會知道我是誰。”

雷恩哼了一聲：“弗格斯家族标志性的灰色眼睛夠明顯麽？”

“我低着頭不就好了。實在不行，就把眼睛遮住，你就說我是瞎子。”

雷恩“嗤”了一聲，搖了搖頭。片刻，他才說：

“好吧。”

“謝謝！！”

埃林大叫了一聲，抱住雷恩的手臂搖晃了好幾下，這讓兩人騎着的黑馬都回頭看了一眼，打了個不悅的響鼻。

“那你現在能說說，我們到底是要去哪？”

雷恩沉聲回答：“西海岸。我之前說過了，你不信？”

“我信，我當然信。”埃林連連點頭，“那到那之後呢？”

“坐船，從風暴之海繞過永恒山脈，去北大陸。”

“你怎麽知道它指的是北大陸，不是北邊的其他什麽地方？”

“我不知道。”雷恩搖了搖頭，“但是我知道，能解開這種由‘光輝’見證的魔法契約的人或物，只可能是在坐落着光輝神教聖教堂的‘議庭國’，或奧秘之塔所在的‘冰海之國’。”

“它一定在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