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簡單的要求

簡單的要求

“你可以開始嘗試了。”

弗勞爾在埃林周圍設置好“遲緩結界”,又為自己加持了“法力護盾”,才将手中的箭矢交給他、點了點頭。

在埃林接過那支箭、醞釀心态(其實沒有必要),準備魔法時,弗勞爾側過頭,向站在一旁淡然觀看的雷恩道:

“他學得很快,快得離奇……我想即便是幾位魔法歷史上的傳奇也就是這樣的程度了。如果他學得早一些,比如從奧秘之塔普遍公認的最佳年齡九歲,開始學習魔法,現在很有可能已經是高位魔法師了。”

高位——對一些魔法師而言,這是一個一輩子也無法抵達、無法觸碰的詞,但對于另一些人而已,它就像路标,像是一處必将抵達、必将路過的風景,只是簡單地邁出步伐、向前走,就能輕易跨越。

“無光者”戴克諾斯,“烈焰之心”海特芙蕾姆,“開拓者”奧卡斯佩萊爾……這些魔法史上的傳奇幾乎每一位都是超位法師,也每一位都在人生的極早期就已經抵達了相當的高度,直到超位領域,晉升速度才陡然放緩。命運對某些人展現出了極端的偏愛,對另一些人卻毫無底線地唾棄……在天賦領域,這樣的兩極化更是進一步擴大,如同天塹鴻溝。

雷恩看了弗勞爾一眼:“不過?”

他不難從弗勞爾那遺憾的語氣中聽出,事情并不是那麽完美。

弗勞爾只是搖了搖頭:“你看着吧。”

幾句低沉的咒語如同共鳴般從埃林口中吐出,他托起手掌,讓那只箭躺在手心:“……射弩術。”

這個“戲法”并不難,埃林只花費了一下午就已經基本學會了,只不過距離“默發”、“瞬發”當然還差得遠。

當施法語句結束,一道微光閃過箭矢……它開始歪歪扭扭地飄起,緩慢地向前飛去……在“遲緩結界”的作用下,它的速度被放慢了數倍,變得毫無威脅。

不過,就在這支箭上所附加的魔法即将消散時,它卻突然一顫,方向歪斜,接着速度變得極快、撕扯出一聲銳鳴,剎那間射向了一側的藥劑櫃……

“嚓——”

不論弗勞爾還是埃林都沒能看清雷恩的動作……在箭矢失控的剎那,他的身影瞬間出現在了藥劑櫃前,手臂前伸、穩穩地握住了那支箭。

弗勞爾到現在才有所反應,面色有片刻發白:“我還是小看了他,學徒的‘戲法’能出這種效果……”

雷恩将箭丢到一旁的桌面,道:“與‘混亂施法’有點類似。不過那是高位法師的技巧。”

“‘混亂施法’也只能影響魔法的屬性、效果,不會對威力、模式有影響。”

弗勞爾皺了皺眉,“不過你這位王子殿下施放的魔法,每一個都飄移不定、威力時大時小、軌跡怪異、極度不确定。”

“你上次找到我的時候和我說過你懷疑他是喝了酒……實際的情況,應該說是由他施放的魔法全部喝醉了。”

一旁的埃林聽着這話,神情難免有些古怪。這是不是說……

弗勞爾果然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平淡說道:“他不能使用攻擊型的魔法……不,應該說,元素系和大部分變化系、奧法系的魔法他都不能使用。”

“那個……我打擾一下,現在的魔法總共似乎就只有三類……”

弗勞爾聳聳肩:“沒錯。按你的情況,等你達到下位正式魔法師的水準,你的‘油膩術’多半會變成‘油污噴射’,‘魔法飛彈’、‘魔法彈幕’可能會變成‘飛彈噴射’,‘火球術’變成……幹脆叫自爆吧。以你施放‘水球術’的情況來看,我覺得有很大可能你會先炸到自己。”

埃林大叫:“那這不就等于不能施法了嗎!”

“誰說的?還有白魔法。治愈術,洗禮術,懲戒術,都簡單有效,能夠針對目标施法,不容易出問題。當然……如果你的治愈術都能‘混亂’出詛咒的效果,那我也沒轍了。”

埃林愣了片刻,神色看上去有些幻滅。讓一位做着魔法夢的年輕人轉行當牧師,這的确不太好接受……

“鑒于……我不擅長白魔法,這裏也沒有相關書籍,你目前能做的就只有冥想、提升自己的魔法等級了。如果要練習施法,只能選擇一些無害的魔法……即便是無害的魔法也不能對着人使用,必須将目标放在海裏。”

“呵呵……這還真是個好消息……”

埃林抽了抽嘴角,嘆了口氣。

“你該知足了。這樣的情況大概與你超常的魔法天賦有關,元素和能量過度活躍以至于部分脫離控制。或許等你學會超魔技巧,就能調整自己的魔力輸出,更好地控制施法。”

“哦!那我要到什麽層次才能學習超魔技巧?”

“至少要到中位魔法師頂峰。錯過了最佳的提升時間,即便以你的天賦也大約需要大約十年。”

雷恩在側補充:“只有奧秘之塔的魔法師願意教授超魔技巧。當然,即便如此你也需要付出不少代價……”

“呵呵……還真沒什麽天上的餡餅給我吃啊……”

弗勞爾擡了擡眉毛:“知識有價。”

與此同時,船艙。

“篤篤篤——”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讓安妮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問了一聲:“誰?”

片刻沉默後,低沉冷硬的男人聲音從門縫中鑽入,傳入她的耳朵:

“桑德斯科特。”

“你好……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蘿伊絲奧利弗小姐。”

在這個名字被說出的剎那,安妮——或者應該說蘿伊絲頓時僵住,如同石像,面色青白……她渾身的血液似乎都變得冷了一些,一股寒意從血肉深處緩緩滲出。

她本想下意識說出“你為什麽會知道”,但在片刻遲疑後,她先說出了一句威脅:“這船上還有那位騎士和那名船長魔法師,如果你就這麽闖進來,他們立刻就會發覺!”

“我不會闖進來,只會等待你開門。我說了……我只想聊聊。”

蘿伊絲扭過頭,望着那扇門,神情驚恐到極點,仿佛另一側連通着地獄……或是比地獄更恐怖的事物。

然而,她還是緩緩站起身,動作僵硬如同鏽蝕的玩偶,一步步走到門前,而後打開了門……她沒有用“法師之手”,那很敷衍,顯得不禮貌……

沒有什麽魔鬼或是煉獄,只有一位面頰上劃過一道巨大傷疤、神色冷淡,披着皮甲和鬥篷的高大騎士。

“請進……”

她的額角淌下一滴汗珠。

桑德微微颔首,走進了房間,在那張無人休息的床鋪上坐下。

“你應該會疑惑我為什麽知道。”

他先一步說道,“不止是費倫諾的織物,還有你的金發,你的瞳色,你刻意掩飾的口音,你的舉手投足……以及那本筆記,都告訴了我很多事情。”

“你生活在費倫諾聖城,聖銀長街,是一位貴族小姐,禮儀得體卻又帶着謹慎……貴族學習魔法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畢竟即便是在費倫諾,特權一樣是特權……除了‘曼陀羅家族’,奧利弗公爵,絕對的仇法師派……你的金發和藍眼也足夠純粹,足夠證明這一點。”

桑德的嘴角顯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真不巧……我去過費倫諾,去過無數次。我正巧知道,曼陀羅家族的長女在不久前失蹤了,而‘曼陀羅’公爵一直在懸賞你的線索,希望能把女兒接回家……”

“你這一路經歷的困難,比那位船長認為的要更多。在那樣的家族卻成為了一位魔法師,這不大可能……是你自己的選擇吧?”

話止于此,蘿伊絲的神色已經灰暗、低沉得似乎能滴出水來……

“你全都知道……你想把我抓回去麽?”

“不。”

桑德緩緩搖了搖頭,“我想要的不是金錢。”

“爵位?女人?甚至男人?還是我?”

蘿伊絲猛地擡起頭,盯着雷恩,想表現出些許絕望的兇狠……然而他的眼睛如同深海,幽暗深邃,沒有絲毫波瀾,将她的一切都吞沒在其中,無法生起半點反抗之心……

她有些慘淡地一笑:“我被鳶尾家族的人擄走,在一場魔法儀式中被強行晉升,跳過學徒,直接成為了下位魔法師……”

“他們希望以這種方法,給我的父親‘制造’一塊‘軟肋’……不過他們想得太天真了,他對所謂‘軟肋’的解決方法,就是一場精準的手術,将壞死的血肉切除掉……他懸賞我的下落,是想把我抓回去,讓我自然地、在一場意外,或是疾病中去死……”

“即便是對自己的女兒,他也沒有半點憐憫,冰冷得像鋼鐵,惡毒得像一朵漆黑花瓣、燦金花蕊的死亡曼陀羅……”

桑德淡然道:“這就解釋了你為什麽從斯提羅到埃特納都始終保持着自己的僞裝……你畏懼的不是自己的魔法師身份,而是不滿于這個身份的曼陀羅公爵。”

“你去埃雷薩爾也不是為了學習知識,而是尋求庇護。”

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最本質的目的,所以她才會不惜一切,試圖與雷恩建立聯系、進一步誘惑他,讓他成為保護自己的人。

她的神色有種釋然,又帶着絕望:“現在你全都知道了……你也該說你的來意了吧,桑德斯科特騎士……”

“這對你來說也不完全是壞事……”

桑德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在他面前看見這笑容的蘿伊絲忽然在腦海中閃過一絲念頭……如果這位騎士的面上沒有這道傷疤,他似乎……也有種別樣的沉穩男性味道。

她趕忙将這個想法趕出自己的頭腦,再次提醒自己,面前坐着的是頭兇狠致命的野獸……他的皮毛或許很漂亮,外表的冷硬中似乎也會有溫順……但這些都是假象……

保持警惕!就像自己一直做的那樣……

此時,桑德已經緩慢而低沉地繼續說道:“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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