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黑山尊者
黑山尊者
紫衫男子食指大動,舔舔唇,一手撐着床榻正欲扯散了江小晴身上的浴巾行事,忽然有人聲稱有要事禀告,正在殿外候着。
紫衫男子皺着眉,雖不悅,還是宣那人進來,那人用密語傳音悄聲說了些什麽,江小晴沒聽懂,只是竭力挪了挪,從床榻往外挪,眼看挪到邊緣,紫衫男子按住他,道,“別動。”他笑容奇怪的很,像是竭力忍着什麽,過了會,他叽哩咕咕不知回了那人一句什麽,命讓人帶下下去休息。
只是望向江小晴的目光帶着沉思,與不解,上下将人打量一番,越發不解,口中喃喃道,“雖然有幾分姿色,不至于驚動主上,莫非真讓我料中了?這孩子身上有古怪……”
他深思半響像是終于得出什麽結論,豁然開然,“雖然不知道主上是怎麽想的,既然他有這個興致,當下屬的自然不能拂他的意,也罷,江小晴,主上看上你了,我只能忍痛割愛,雙手奉上。”
他擡起江小晴的下巴細細端詳,“嗯,不錯,不錯,來人,帶下去,再洗一洗,獻給主上,相信主上會喜歡的。”
江小晴呆了呆,這是什麽狀況?
他被人用棉被裹了裹,扔進浴池了,忍不住出聲抗議,他剛剛才洗過。
伺候的人哪管他掙紮,幾雙手按他一個人,“別動,凡人,主上召興你,是你的福分,莫要掙紮,讓大家都不好過。”
“你們主上是誰啊?”
“嘿,你這凡人這樣無知,我們主上便是這黑山的主人,號稱黑山尊者,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江小晴誠實的點點頭,又搖搖頭,他自然不知道他們主上是誰,但黑山尊者……什麽黑山尊者?那不是傳說中的……唔,黑山老妖了?他竟進了黑山老妖的巢穴??
尚未從震驚中恢複過來,耳邊聽得那妖怪唠叨,“哎,你這凡人真是笨呢,真不知道主上怎麽會選上你的?以後放聰明點,等下服侍主上可要盡心盡力,不許出任何差錯,知道嗎,凡人?”
“知道了。”江小晴郁悶的應了聲,腹中诽謗,什麽妖怪啊這麽啰嗦?說他笨?哼!
被按住徹頭徹尾刷了一遍,江小晴想到前世電視裏見到刷豬皮的景象,敢情他們把他當小豬了,被刷地紅通通的拎起來,伺候的人上下檢查後滿意的點點頭。
江小晴忍不住切了聲,又不是皇帝點綠頭牌,你們這是妖怪巢穴,至于主上之類的人不就是個妖怪頭頭,找個人還帶這樣的?當真把自己當皇帝了?
抱怨歸抱怨,臉上不敢表現分毫。
沐完浴,婢女奉上一襲白衣,唔,說是白衣太保守了,分明是一襲輕透的白紗,輕的吹口氣都能飄起來。
厚臉皮如江小晴也難堪了一陣,把紗衣一扔,“我不穿這個。”
掙紮了一會,拳打腳踢也試過了,很顯然,他沒得選。
盡管難堪,在妖精眼皮底下也不得不屈從。
他被扶上一頂小轎,一路搖搖擺擺前行。
行到一半,轎子忽然停了,外面悄然安靜下來。
江小晴掀開簾子看了看,咦,沒人,不,沒有一個妖怪,他所處的位置正是一處花園小徑上,而這裏安靜的不似尋常。
心裏毛毛的,一種怪怪的想法湧上來,這些妖怪不會将他在這裏自生自滅吧。
他掀簾出來,踢了踢轎門,詭異的是,那轎子抖了抖,迅速幹癟下去。
江小晴縮縮頭,拔腿狂奔,這裏果然是妖怪的世界,還是趕緊逃跑,不知他那位師叔打進來沒有?
跑了一陣子,也不知是橫沖直撞還是什麽原因,結果是,他迷路了,雖然他本來不認得這裏的路。
腳下是一片蒼翠的樹林子,郁郁蔥蔥的染上濃重的墨綠,這裏的樹都有種古怪的氣息,說不出的妖異。
這裏的每棵樹都長一個樣子,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根本無法辨認樹的差異。
江小晴拾了顆石子,将石頭磨的尖尖的便要在樹上做标識。
觸上樹身時他的手顫了顫,不知什麽原因竟無法下手,手一松,石子骨碌碌滾地上了,這時他聽到一陣悠揚的琴聲,遙遠似來自天邊,琴音蒼茫飄渺,似幻似真,竟有種說不出的動人。
江小晴漸漸露出迷茫的神色,腳下被吸引了過去,遙遙走了幾裏,正是另一片天地,林子深處是竹亭,亭中擺着一壺酒,兩個碧玉杯。
亭子裏坐着個人,正閑雅的撥弄琴弦。
此人低着頭,背着光,半張臉掩在黑紗裏,只見他身着一襲滾金邊黑袍,寬大的袖子衣擺往上卷了些,露出一截雪白皓腕,纖長的手指輕輕撥動,他的姿态顯得那麽漫不經心,撥弄的人心癢難耐。
忽然,手指停住不動,琴聲消了,那男子輕輕掃了他一眼,只這淡漠一眼,便叫江小晴動彈不得。
江小晴讪讪道,“那個,是你啊!”
說起來,這是他第三次見到他,第一次他撞了他,第二次,在客棧匆匆一眼,驚豔過後他就像個影子般消失了,查無蹤跡。
黑衣男子點點頭,沒有說話。
江小晴按捺不住上前,“你剛才彈得什麽曲子?怪好聽的。”
男子看了他一眼,不語,試了試音,繼續弄弦。
江小晴讪讪的找個位置坐下,瞄了瞄石桌上的酒壺,見他不反對便自顧自倒起酒來。
他倒了兩杯,一杯捧在手裏,一杯擱桌上不碰。
心道反正走不出這個林子,不如在這裏賞賞琴音,賞賞美人,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江小晴一邊品酒一邊賞琴音,賞美人,好不樂哉。
酒香動人,美色如春,比酒更醉人。
呼,他吐出一口濁氣,頓時舒爽無比。
約莫一刻鐘後。
“喂,你彈得怪好聽的,教我好不好?”江小晴開始賣萌,扯住男子的袖子,扭啊扭啊扭。
男子動了動,目光移到他臉上,終于道,“我不收徒。”
“就一次,好不好?”繼續扯住袖子,搖啊搖。
男子移開目光,八風不動。
這個人,怎麽說呢,給人的感覺很高深莫測啊,不對,他應該不是人,這兒是黑山老妖的魔窟,怎麽會住個人呢?那麽,他也是妖怪喽,他什麽妖怪呢?看他氣度這麽好,怎麽也不會是等閑妖怪。不知他的本體是什麽?
見他不理,江小晴沒話找話說,“那個,你也是魔宮的人嗎?你們魔宮作風不太好吧,我聽前陣子附近鎮上有一批年輕男子不見了,都被捉到這來了吧,是不是你們主上要練什麽采陽補陽的功夫吧?”
黑衣男子頓了下,目光轉到他身上,純黑的眸子盯着他,顯得很專注。
江小晴得意了,知他在聽,便打開話匣,訴苦訴的歡騰,“我也是在鎮上被一個妖精
擄來的,具體什麽妖我也不清楚,總之醒來就在這了,那個,我現在還一頭霧水,你能幫我嗎?”
至于被紫衫男子調戲及被黑山老妖召寝的事他自動略過不提。
說完他一臉期待的望着他。
黑衣男子眸光一動,“你想出去?”
“那自然。”江小晴脫口而出,說完捂住自己的嘴,“我什麽都沒說,你別去告發我啊。”
男子彎了下唇角,“你很厭惡這裏?”
“你先答應我。”
“好。”
咦?答應的這麽快?都說妖精狡詐,但眼前這人,莫名叫人信服。
江小晴抓抓頭說,“正常人到了妖怪的巢穴都會怕吧,先申明我沒有在說你哦,但這裏的妖怪,未必人人像你,趁能跑能跳當然要想辦法出去。”
黑衣男子點點頭。
“這麽說,你答應幫我了?”
“我沒有這麽說。”
江小晴沮喪的垂下頭。
男子又道,“我正在修煉,破關前不能離開這林子半步。”
“我來的時候你在彈琴耶,琴聲能助修煉?”他對這些妖怪千奇百怪的修煉的法子是一點不清楚。
男子道,“琴者,怡情養性罷了。”
說完閉起眼調息打坐。
江小晴讪讪閉嘴,人家擺明了要繼續修煉,他就不好厚着臉皮打攪,這林子繞的他頭疼,他沒轍,只好在邊上看着。
江小晴歪着頭,看他作息吐納的樣子,真是優美啊。
他忽然生出一種想法,有美相伴,就是給困在這裏一輩子也不錯。
不到兩個時辰江小晴後悔了,肚子鬧得響聲太大,不由的紅了臉。
暗自為自己辯駁,他是凡人當然要吃飯,他可不是妖怪。
眼下情形,指望黑衣男子顯然沒戲,好吧,自力更生有飯吃。
果然,人都是給逼出來的,江小晴很佩服自己,跌跌撞撞走了整整一天,硬是在迷霧重重地林子裏找出個小溪流,最要緊的是裏頭竟然有活蹦亂跳的小魚兒。
要知道,自轉手給莫飛羽後,他幾乎沒開過葷,此時極度饑餓下天知道他會不會撲上去生吞活剝?
他學着別人的樣子折了樹枝去插水裏的魚,想那魚兒悠哉慣了,那這麽容易讓人制服。
偏偏沒有魚竿,也沒有魚餌,只有傻魚會愣頭愣腦停在那讓人捅。
魚兒當然不傻,于是傻小孩兒廢了半天勁愣是捉不住一只魚,他惱了,扔下樹枝兒,卷起褲腳下水。
呼!這水可真冷!
被水凍得一激靈,腦瓜子反而清醒了不少,不撲騰怎麽辦?等着餓死?
要回去找人幫忙也不成啊,這林子跟個迷宮似地,有的進,沒得出。
只怕要餓死在這裏了,江小晴嘴一扁,嗚嗚小聲哭起來,想想前世其實很幸福啊,吃的好,睡得好,從來不必擔心錢夠不夠花,只有人捧着錢往他跟前湊的份,美人什麽的一抓一把,人的際遇果然意想不到,老爺子要知道了他現在的情形不知會怎麽想?
抹了把淚,把褲腿,袖子卷高些,瞅準一尾魚撲騰過去。
啪,水面濺起大片水花,看了看手心,空的,還是被那魚跑了?
江小晴望着手心發呆,他低着頭,忽然看見水面的倒影,接着他看見了一角黑衣袍子,微微飄揚着。
擡頭一看,黑衣男子立在水的對岸,正遙遙向他微笑。
他就着溪水跨過去,渾身濕漉漉的走到他面前,任性的拉住他的手,将頭埋進他懷裏,肩膀一聳一聳的。
他環住他的腰,沒有動。
過了半響,黑衣男子輕聲耳語,“哭夠了?”
江小晴擡起臉,可憐巴巴的抹抹眼睛,委屈道,“我捉不住魚,它們不上當。”
男子撫摸他的發頂,動作十分輕柔,“肚子餓了?”
江小晴紅了臉,重新将臉埋藏,順便蹭蹭蹭。
男子笑了,他伸手朝空中點了點,溪水裏一陣躁動,一只魚飛蹦起來自己跳到他手中。
“咦?這一手真漂亮,叫什麽?”
“沒有學名,其實容易的很,你沒有道行罷了。”
江小晴納悶,“捉個魚也能扯上道行?”
魚是捉到了,怎麽下口?江小晴忽然發現,他對燒烤也是所知甚少,只看見別人将食物往火架子上堆,便有樣學樣,串起魚架在火上,結果拷個焦爛,殊不知,燒烤也是有講究的,火候要恰到好處,烘拷出來的肉才松嫩可口。
在連續嘗試幾條魚失敗後,他面色慘白,仿若冤鬼。
黑衣男子看不過去,接手幫忙,香噴噴的烤魚出爐了,江小晴發誓,他沒吃過這麽美味的魚,不管是否饑餓心理作祟,幾條魚下肚後,他終于滿足的打個飽嗝,摸摸肚皮趴着看星星看月亮。
“吶,你怎麽上這來了,來找我回去?”小孩兒有一搭沒一搭的發問。
過了半響不見有人答,扭頭一看,這男人又在打坐?
不禁悶的慌,修煉有這麽好玩?一個兩個都這樣?想想也是哦,人家是妖精,有道士喊着除魔衛道要收他們,他們能不繃緊點嗎?
其實妖也不全是壞妖,道士裏也不乏壞蛋,這一點總有人想不通,于是千百年來,人與妖的梁子始終無法解開。
大叔笑他太天真,大叔說,人就是人,妖就是妖,妖無人性,怎能指望妖不害人?
于是大叔要除魔衛道,就像莫飛羽那樣,千方百計尋找魔宮的下落,他們不得其門而入,倒是他誤打誤撞被捉進來。
也不知大叔怎麽樣了,那件事辦成沒有?還有小師叔,捉妖都捉哪去了?他一個大活人消失了,總不會沒人發現吧,還有可恨的書生寧采臣,總能逮着機會湊他一頓。
還有……一切的一切,讓人懷念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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