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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掌櫃知道李老爺子家的情況,聽到戚昔說要買下酒肆時,着實替自己的老朋友激動了一番。

不過冷靜下來之後,他還是讓戚昔好好考慮考慮。

在斜沙城買房子的人,戚昔算得上是前頭幾個。

戚昔本就是不會輕易下決定的人。但決定了,便是經過深思熟慮。不會輕易更改。

如此,約定的三日期限一到,戚昔去了酒肆。

說明來意,他還以為李老爺子會猶豫。

但誰知道他立馬激動得抓住自己手腕,就差直接摁着他的手,在地契上摁手印。

“這下好了,老頭子我去那邊能安心養老了。”

去官府變更地契的時候,李老爺子的眼眶微微泛紅。不過看着旁邊認真的戚昔,他立馬安心,且目中露出幾分贊賞。

若這少年真是城裏哪個家族的,那這個家族的未來必然風光無限。

他老頭子看人的眼光,不差。

*

斜沙城裏的東西不值錢,李老爺子的房子連帶裏面的一應桌子凳子酒壇子,也只花了戚昔六十八兩。

放在富庶一點的地方,可能連建這麽大房子的工錢都不夠。

而對于李老爺子來說,這就是他的養老錢了。夠了。

忙活了大半輩子,他也該去享享福了。

趁着沒下大雪,李老爺子拉着戚昔将一應的事兒交代完。随後快速收拾東西,在大雪封路前,搬家去府城。

而留下來的房子、鋪子,以後就是戚昔在斜沙城裏的家了。

酒肆裏面,生活用具都有。

老爺子搬走後,關掌櫃、常河還有大胡子都來幫戚昔收拾了一番。

戚昔只需要再買上一些東西,比如說床褥子、枕頭什麽的,就可以住進去了。

東西該換的換,該買的買。

最後再按照關掌櫃的說法,戚昔去藥鋪裏拿上一些艾絨熏一熏,通風幾天。

緊接着,戚昔便搬了進去。

他睡臨院牆的屋子,中間靠近廚房那間屋子是之前李老爺子睡過的,戚昔暫時沒去動。

一通忙碌,又是收拾屋子,又是請他們幫忙的幾個人吃飯。待到徹底安定下來,已經是十一月中旬了。

雪大了。

一堆一堆,直直地往下掉。有時候打在臉上,涼得人一激靈。

清早,戚昔随意做了一點雞蛋面墊肚子。

吃飽了,他就坐在屋子裏,一邊烤着火爐,一邊瞧着窗外滿天飛舞的雪。

但日子不能總是這麽過,戚歪靠在墊着厚厚褥子的躺椅上,半張臉縮在白色的毛毛裏,神思遠飄。

店裏還有一些酒,老爺子連賣帶送一起給了他。若是他開門繼續做酒肆的生意,也能做到今年冬末。

到開春,店裏這些酒也賣完了。到時候,他也知道可不可以離開了。

爐子裏小火燒着,上面溫着熱茶。

戚昔半阖着眼睛,長睫垂着,面龐被橘紅色的暖光襯得柔和不少。

沾着水色的唇輕翹着,連唇形都是漂亮的。

他腳下一蹬,躺椅搖晃。戚昔漸漸裹着毯子,安睡過去。

*

醒過來時,外面的天色沒有變。

下雪的窸窣聲與爐子裏炭火燃燒的哔啵聲交相輝映,聽着助眠。

戚昔打了個哈欠,松開毯子站起來。

或許是冬季,總困得緊。

既然要開鋪子,那便好好準備。除了酒,一些小菜該有的也要有。

明日開,今日最好将需要的東西備齊。

于是乎,戚昔換了一身衣裳,踩着厚實的地毯,關門出去。

買了酒肆之後,他鮮少出來。周圍商鋪的鄰居也只見過他一兩面,話都沒說上幾句。

這會兒見他出來了,皆是看了過來。

對面賣包子的大叔張着嘴巴,半晌也不知道怎麽稱呼。還是老板娘沖着喊了一聲:“小公子,出來耍啊。”

戚昔沖着對他表露善意的鄰居笑了笑。

“嗯,出去看看。”

“大娘叫我戚昔就好。”

“七夕啊?”大娘定定地看着戚昔的臉。

腰上一重,她哎喲一聲,瞪着他家男人。

“你做甚!”

戚昔看去。

大叔立馬紅了臉,趕忙拉着他婆娘往鋪子裏去。

戚昔移開目光,瞧着自家門口那在雪中飄搖的酒旗子,淡淡揚起笑,采買東西去。

地裏的雪積得有小腿高。不過行人走的街道是被收拾了的,所以還能下腳。

雜貨鋪、糧食鋪以及菜市,戚昔都去看了一圈。

這個季節,斜沙城裏沒什麽新鮮菜。大多是山上的幹貨以及其他季節曬出來的菜幹。

戚昔估摸着買了點木耳、花生,又去肉市買了幾斤豬頭肉,便回去了。

不過逛了一圈,戚昔大致知道這個時節,斜沙城裏有什麽菜。

蘿蔔、白菜是先前囤的。

韭菜、小蔥也有,應是賣菜的人用了巧法子,放在還算溫熱的地方長出來的。

除此之外,他還見到了紅薯、土豆。

而做成幹貨的菜也有,比如說豇豆、筍子。

還有腌成酸菜的黃瓜。

也就是說,在斜沙城,或者說在大順這個不存在于種花家歷史上的朝代,一些本該是外來品種的植物,早已經存在。亦或者本土便有。

這樣,至少對這兒的人來說,是有很大的好處的。

外面冷,就這一會兒,睫毛上都挂上了一層水霧。

戚昔回去後将爐子升起來,烤了一會兒火,身體才恢複過來。

換一身窄袖襖子,戚昔拎着爐子到廚房去。

冬季菜都貴,一兩幹木耳将近八十文,他買了五兩。好在這東西一小把可以泡發一盤。豬頭肉二十文一斤,他只買了五斤試試水。花生米能放,但是多的他不好拿,便也先買了五斤試試。

全部算上,花了将近五百文。

戚昔想着自己還有一堆銀票,有條不紊地将鍋裏倒上清水。

蓋子蓋上,從小爐子裏引火。

水開,抓上一小把木耳先泡着。

拿上豬頭肉,在火裏燒一下皮上的毛。随後用熱水洗淨。

燒過的豬肉迸發出一股濃烈的肉香,入了水後,滋滋作響。

戚昔用刀将豬皮上的黑色毛跟油脂刮下來。

離得近,油脂味持續竄入鼻尖。

忽然,一股反胃感傳出來。

戚昔忙擱下手上的東西,遠離木盆。

手上豬肉的味道不散,戚昔不經意嗅着,胃裏越來越難受。

他側身靠在門上,對着門外幹嘔好幾次。抓了一把積雪搓搓手,鼻尖腥味才被霜雪的冰寒氣息驅散。

好不容易緩過來了,戚昔已經是精疲力盡。

他目光掃過自己還沾着一點油脂的手,胃部跳動。

他忙閉了閉眼,壓下這股難受。緋紅的眼角都滲出了淚水。

緩了一會兒,他用皂角将手洗淨。

瞧着盆子裏那一點點冷卻的水與豬頭肉,戚昔心中平靜。

生病了?

自從上次喝了酒後,他肚子便不舒服。之後他小心飲食,也漸漸好了。但是這次……

戚昔看着自己洗幹淨的手。

那反胃感覺消失了。

又不像生病。

他很确定,不舒服的原因是因為洗了豬肉。但是他不是沒有處理過豬肉,但以前沒這樣的反應。

或者說……是這具身體,不習慣。

越想便覺得對。

原來的戚昔長在伯府,這般的豬肉是肯定沒有接觸過的。

戚昔輕嘆一聲。

這算什麽。

不得以,他回卧房找了點布條将自己的鼻子捂住。确保不會聞到什麽味道了,他再繼續去換水,洗肉。

果然,沒多難受了。

食材收拾完,已經是中午。戚昔用家裏剩下的菜幹炒了。主食是自己做的面餅。

吃完又是一頓。

洗了碗,收拾完竈臺,戚昔将豬頭肉下鍋,放上生姜大蒜跟酒煮。煮出血沫撈起來,再放上些大料繼續煮。

竈裏放着用斧頭劈好了的木頭,能燒很久。

任由鍋裏煮着,戚昔将泡好的木耳拿出來清洗。

爐子上的茶壺裏的水兌着涼水,溫溫熱熱的,以免弄出凍瘡。

如此,忙碌到下午。

竈裏添了幾次柴火,那鹵肉的香氣便慢慢飄散出來。味道霸道得很,外面街道上都能聞到。

“相公,你聞到味兒沒?好香啊。”

宋四娘一家的包子鋪正對着酒肆。那廚房的味兒一出來,最先聞到的就是他們。

宋倉:“聞到了,像對面傳來的。”

“你說是那小公子?”宋四娘深吸了一口氣,被冷氣嗆得忙捂住嘴咳嗽兩聲。

宋倉立馬去給她倒了杯水來。

“這味兒咱們這兒以前也沒人搗鼓出來過。現在那小公子來了,這味兒也來了。”

宋四娘:“那他是不是要做吃食生意?”

宋倉拉着自家媳婦兒回屋裏躲冷,不怎麽高興道:“你管得人家做什麽。”

宋四娘笑着往他寬背上一倚。

“怎的,難不成提一嘴都不行。”

宋倉悶悶:“不行。”

宋四娘笑得愈發開心,嘴上抱怨:“淨吃些飛醋。”

*

在戚昔的印象裏,喝酒一般配着花生米、毛豆、豬頭肉等等小菜。

其他的好做,豬頭肉要鹵過的才行。

斜沙城在邊關位置,有些稀奇的配料倒是叫他找到不少。想着做來試試,味道竟也不差。

從前一個人生活,做飯這些他都會。來到這裏,要适應的不是做飯,而是用柴竈燒火。

不過學一學,也沒什麽大問題。

而且柴竈做出來的東西,要香一些。

鹵肉持續炖煮着入味,香氣飄散近乎整個東邊。

戚昔完全不知道,緊閉的酒肆門前,多少行人留連。

肉可以不用一直看着,戚昔處理洗幹淨的木耳。

留出一點晚上用來炒肉,剩下的用沸水煮熟,過涼水冷卻。随後全部放上調料,做酸椒木耳。

調料拌好,放上一晚,明天便入味兒了。

至于花生米,要明天現炸的才好吃。

忙完這些,戚昔又去找了塊木板子。

上面寫上:

酒肆開業。

小菜:豬頭肉,酸椒木耳,油炸花生米

只要明天将牌子往外面一擺,不用他多說,見了的人自然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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