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說好的下次,卻遲遲沒有兌現。

戚昔獨自冷靜了幾天,明白了這孩子在自己心中的重量。

他後知後覺地開始真正花費心思改善自己的飲食,而不是原來那種能填飽肚子就可以。

五天後,戚昔取回來的藥吃完了。

想着離開時将軍府的小童說的話,戚昔果斷收拾收拾,繼續去檢查。

他照舊走的是将軍府的後門,但敲門後等了半晌,始終沒有人來開門。

不得以,戚昔改換成前門。

手剛拉上門環,裏面傳來拉門栓的聲音。

戚昔松手,看着兩扇大門徹徹底底在自己面前打開。

裏面的人逆着光,照舊一身黑衣。離得近了,戚昔才發覺自己比他矮了半個頭。

他不喜歡仰着頭看人。

戚昔後退一步,避開身前灼熱的眼神。“我找周大夫。”

燕戡:“進來說。”

戚昔跨過高高的門檻,大門頃刻在自己身後關上。那速度快得像怕自己跑了似的。

戚昔狐疑地看着燕戡。

燕戡當做沒看見,領着他往裏面走。“周子通現在不在。”

“那我等等。”戚昔腳下沒停。

燕戡高興了。

“這幾天去城外看了看,所以之前說的去看你才沒有去。”

燕戡也不是無所事事,雖然前面有人守着,但他也不總是窩在斜沙城內。

戚昔:“無妨。”

“之前叫你來,你遲遲不來。趁着這會兒你來了,我領你瞧瞧将軍府。”

戚昔眼波微漾,腳步緩緩慢了下來。他低笑一聲,如春風拂面。“瞧了又如何?”

燕戡呼吸驟沉,眸色頃刻變得如深潭般幽沉。

四目相對,誰也沒往後退。

燕戡心神都被眼前潤澤如泉的眸子吸引了。

好半晌,他聲音低了下來:“要是喜歡,你搬進來可好?”

戚昔偏正身體繼續往前走,順帶答道:“好。”那語氣,仿佛應的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嗯?!”驚喜來得太過意外,燕戡直接愣在原地。

“不行?”

“可以!房間早就收拾好了,你要搬過來随時可以。”

“那便先看看宅子吧。”

“好。”

燕戡聽了戚昔的話後腦勺開始發熱。到底是怕人跑了,他耐住性子,邊走邊跟人介紹。

“府裏院子多,你要是喜歡哪一個都可以住。裏面人也不多,平日也不吵。要是你不喜歡,我就讓他們去別處。”

戚昔不知道就這麽幾面,燕戡哪兒來的對他這麽大的熱情。

但讓他看,他便認真看。

站在将軍府裏面看與在外面看是完全不同的。

聽說之前這裏是某個富商的宅子,後頭被官府收了回來,再成了将軍府。

宅子很大,裏面是照着江南的布景修建的。

入門是照壁,上頭雕刻着五福捧壽圖。

過了照壁,進月亮門,視野變得開闊。

院裏地面鋪着平整的石磚,周遭本該種着奇花異草的地方現在還剩下光禿禿的石頭。

幾任将軍住進來後也沒多少注意力在這宅子上,所以只讓人草草整理,倒是這宅子沒了那江南氣韻,反而多了北方的粗狂。

“以往院子裏種着許多草木,不過沒請人專門打理,都死得差不多了。你要是喜歡,我讓人送些來。”

戚昔搖頭,聲音平和:“我又不長住。”

燕戡:“住着也沒什麽。房子大,你想住哪個院子就住哪個院子。”

戚昔側身,不解地問:“你就不疑問我為什麽又答應了?”

哪知燕戡随口就來:“你把房子賣了都行。”

反正将軍府也不是正經的将軍府,是百姓們聽他們燕家人常在這兒落腳,所以叫着叫着就叫成了将軍府。

戚昔難得被他堵得沒了話說。

院子大,一共三進。戚昔看完了,也瞧見後頭周大夫住的院子關了門。

今日走動的時間應是夠了,他現在小腿有點發漲。臉上也露出幾分疲憊。

燕戡見狀,忙不疊帶人進自己的院子。

戚昔盯着他,盯得燕戡不怎麽自在地別開眼睛。

“這個宅子本來就大,其他的都沒人住,就我現在住的這個院子好些。”

戚昔心中輕嘆,擡步進去。

這個院子比周大夫的那個院子大多了。

整個院子中間是一塊平地,一邊放着武器架子。

周遭有零星的幾株植物,不過都斷枝或者禿頂,瞧着是被鋒利的器物掃下來。

戚昔近距離看那兵器架子上的長劍,伸手去觸。

燕戡想也不想地抓住他的手拉回來。“都是開了刃的,容易傷人。”

“抱歉。”

戚昔雖然見過冷兵器,但那也只是在博物館。

剛剛一時好奇,才沒忍住伸了手。

道完歉見人還杵着不動,戚昔垂眸,目光落到自己的手上。

自己的手骨節細,顏色是沒有血色的白。現在整個被麥色的大手抓住,幾乎藏住了一半。

而手背的觸感是硬邦邦的,有些硌。他想那應當是燕戡手上的繭子。

戚昔不解地看着人。

試圖扯了扯,沒扯動。

戚昔不自在道:“松開。”

燕戡回神,微微不舍地張開大掌。“你坐着,我去給你拎一壺茶來。”

說罷,人就跑了。

戚昔還站在這兵器架子面前,他像認真看着那散着寒光的長劍。實則垂在身側的手不自然地藏進袖中,在衣服上蹭了蹭。像是要将那奇怪的觸感給蹭掉。

*

燕戡不在,戚昔沒有當客人的不自在。

他繞着院牆慢慢走了一圈,注意到不僅是草木身上,連牆面上也有不少劃痕。

他擡手,指腹輕輕按壓上去。

用武器将牆面割出半個直接深的凹槽。

戚昔睫羽顫抖了兩下。

他忽然想看看是怎麽做到的。微末的興趣升起,讓戚昔眸子靈動了幾分。

“怎麽還在外面?”

戚昔手指猝然回收,像受驚的兔子。他若無其事地看去,心道:院子的主人回來了。

“我四處看看。”

“以後有的是時間看。”

燕戡不僅拿了茶壺,還提了個食盒過來。他利索地倒茶,又将點心擺出來。“沒什麽好東西,墊墊肚子。等會兒吃飯。”

桌上是三盤點心,賣相一般,但散發着糧食獨有的香味兒。都是酥皮兒的,瞧着很幹。

戚昔也不客氣,捏了一塊兒慢慢吃着。

燕戡就坐在他對面,看着人吃。

戚昔稍稍不自在。

他發現這人總是喜歡盯着他瞧。那目光灼灼,能透過皮子看到裏子。

且越是給他好臉色,就越是得寸進尺。

戚昔吸了一口氣。

無視就好。

*

吃了點心也喝了茶,歇也歇夠了。也不知道周子通回來了沒有。

戚昔起身,還沒說要走,燕戡一把拉住他的袖擺:“吃了飯再走,廚房都準備得差不多了。”

戚昔盯着他的手,平靜道:“時辰還早。”

“夫人你在嗎?”稚嫩的聲音從院門外傳入,一聽就是阿楮。

戚昔詫異地看着眼前的人。“夫人?”

燕戡鎮定自若地撇開自己:“不是我說的,是阿興抖出來的。”

“将軍你開門,師父回來了。”

*

後頭院子裏,一身泥的周子通将自己拾掇幹淨。

看見戚昔跟着燕戡一起來,他驚訝道:“你倆什麽時候認識的?”

燕戡:“你不需要知道。”

周子通看向戚昔。

不是,你不是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兒嗎?怎麽還把外人給帶過來了呢?

戚昔抿了抿唇,下了決定:“看吧。”

周子通:“你說的啊。”

燕戡往前一步護在戚昔面前。“你什麽眼神兒,我又不是外人。”

之前阿興道出戚昔身份的時候周子通正好在睡覺。這會兒在場的,除了他,其他人都知道戚昔與燕戡的關系。

所以當周子通猶猶豫豫地開始給戚昔把脈,燕戡虎視眈眈站在一邊兒時,阿楮小大人似的搖了搖頭。

“師父,戚昔都同意了。你還想個什麽。”

周子通:“你懂什麽,這是能随便說的嗎?”

燕戡眉頭緊皺,愈發覺得戚昔藏着的事兒不小。

周子通見戚昔表情如常,放下心來認真診治。

如他所想,這幾天的藥效起了作用。戚昔氣色見好,如此下去,就可以把後面的東西該準備的準備起來了。

收回手,周子通看了一眼燕戡,開口:“孩子好着呢,再吃一個療程就不用吃了。不過後續要好好養着。”

“知道。”

周子通忽然扔出這麽個消息,燕戡有些沒反應過來。

孩子?

什麽孩子?

是說戚昔嗎?

戚昔十八歲,在三十多的周子童面前,勉強能算個孩子。

燕戡表情稍顯怪異,道:“你好好說話。”

周子通:“你閉嘴,別打擾我。”

阿楮習以為常地過來當和事佬,逮着燕戡的手将人拉走。

人走了,戚昔肩膀稍稍松懈。

周子通瞧他這樣子,不禁道:“不想讓人知道就把他趕出去就行了,又不是開不了這個口。”

戚昔搖頭:“需要讓他知道。”

“他知道有個什麽用!能替你嗎?”

戚昔沒多言,只默默等着他開方子。而被阿楮帶走的燕戡,又溜達着回到了戚昔的身邊。

他越想越覺得奇怪。

“我夫郎到底生什麽病了?”

“你夫郎!”周子通鬼叫一聲,本來就是鬼畫符一樣的藥方子上被他重重畫了一橫,直接讓這張方子看不出寫的是什麽內容。

周子通深吸兩口氣。

壓不住,還是壓不住。

“敢情你就是孩子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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