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府外尋常百姓忙着耕種, 扛着鏽跡斑斑的缺口鋤頭行色匆匆。少許有耕牛的,面色怡然,跟旁人說說笑笑。
将軍府內, 被衆人議論的戚昔也已褪下厚實的大氅, 一身圓領寬袖月牙袍, 外罩披風, 立在院子裏看着滿樹春色。
搬進将軍府以後,戚昔日子過得閑适。
吃食有人看着, 屋子裏的炭盆整夜不熄。錦衣玉食養着, 湯藥吃着,氣色也漸漸好了。
這會兒站在翠色濃郁的石榴樹下, 身姿如青山翠竹, 挺拔俊逸。看得一旁立在屋檐下的人微微失神。
燕戡擡步走到人身邊, 道:“院子裏就這幾棵樹,春日裏總歸單調。你有什麽喜歡的花草,我叫人弄些過來。”
戚昔偏頭看他, 眸光如月華, 清輝動人。可說出的話卻不怎麽暖心。
“你尋常要練武,傷了可惜。”
燕戡看着面前或斷枝或歪斜的幾棵樹,一時啞然。
證據确鑿, 他沒法反駁。
“我練武也不是非得在它們身上砍一刀。”
“是嗎?”戚昔擺明了不信。
未有多言,戚昔移開目光, 向着屋裏走去。
雖說是養身體,但一直待在一個地方久了, 總歸是煩悶。戚昔每天按照周子通的要求出來走走, 走完了礙于身子愈發笨重,又只能回屋裏躺着。
燕戡緊随其後, 看着修竹般的背影,道:“明天我要去大營一趟。”
“嗯。待上幾日?”
這些天交流多了,戚昔跟他也算熟悉不少。偶爾聊上幾句,當是解悶兒。
燕戡聽到想聽的,嘴角翹起:“約莫兩三天。我把阿興留下,你要有什麽事兒就使喚他。”
戚昔在軟椅上坐上,打了個呵欠,舒舒服服将自己窩好。“應是春耕了吧。”
燕戡坐在戚昔對面,擋着門外進來的風。
“嗯,春耕關系着将士們日後的生活,我要去看看。”
這些天的相處中,戚昔是知道除了斜沙城的百姓們會種地,燕家軍也要屯田。
春日開始,無論哪家都盡數忙起來了。
燕戡自己的事兒說完,又關心起戚昔:“真沒有喜歡的草木?”
戚昔聲音微懶:“也不是沒有,我想要點種子。”
燕戡:“想自己種?”
戚昔困倦地眨眨眼:“不要尋常的菜種,你幫我找找有沒有稀奇一點的。”
燕戡只當他好奇,點頭應承下來。
*
次日,兩人一起吃完飯,燕戡騎着馬走了。
燕戡走了,他便做自己的事兒。
想到以後若是要養崽子,座山吃空肯定不行。
鋪子要繼續開下去。
釀酒他會,一些小食小菜也可以賣起來。
後面時間裏,斜沙城裏食材出來得多,但應該也就那些。他想試試能不能找出些有用的,培育培育,也好增加些酒館特色。
之後開鋪子本着賺錢去,就不能如之前那般随意了。
剛過巳時,阿楮拎着一大包東西進院子裏。
“小郎君,你要的種子!”阿楮一只小短腿跨入門檻,手裏的包袱往肩上一甩,吭哧吭哧扛着進來。
戚昔伸手去拎,被阿楮側身躲過。
他見小孩紅撲撲的包子臉,眉眼溫和:“怎是你送來的?阿興呢?”
“阿興哥哥在後頭。”
阿楮将一大包的種子放在桌上,墊着腳往凳子上一坐,兩個小手不停地在臉上扇風。
“小郎君,你為什麽要種菜呀?是咱家庖廚做得不好吃嗎?”
“也不是,打發時間罷了。”
“可是你現在不能勞累的。”阿楮瞪大了眼睛,不贊同極了。
戚昔很喜歡阿楮這個身上泛着淡淡藥香的小孩,他蔥白的指尖戳了戳阿楮的臉,道:“我只是打發時間。”
“哦~是因為大将軍不在,所以小郎君不好玩兒了對不對?”阿楮一臉我明白了的樣子。
戚昔:“那倒不是。”
阿楮閉着眼睛搖頭:“小郎君不要以為我是小孩就能騙到我。”
戚昔眸色驟暖,輕笑出聲:“沒騙你。”
說着,他将包袱打開。
戚昔上輩子前十八年都與土地打過交道,所以包袱裏的種子倒是認得幾個。
在大順朝,番茄、黃瓜、辣椒乃至西瓜的種子都有,只不過是少與多罷了。
所以阿興花了不到半天的時間,搜羅來的種子看着很有分量。
這一包,五斤是有的了。種子種類也起碼上了二十種。
“戚公子,我回來了!”
門口,一頭牛腦袋先伸進來。頭大額寬,眼如銅鈴,是一頭膘肥體壯的大黃牛。
戚昔錯愕:“怎麽趕了頭牛來?”
阿興嘴角一咧,口氣不小:“戚公子要哪塊地,我就耕哪塊地。”
戚昔啞然失笑。
“你就不怕把你們府的門檻踩破了。”
“怎麽會,大黃懂事兒着呢。那就從這個院子開始吧!”
戚昔制止:“院子裏的地不多,牛來怕是轉不過彎兒,你從哪兒弄來的牛送回哪裏去。地可以慢慢開墾,先把種子育苗出來再說。”
阿興撓頭:“還要育苗?不直接撒地裏就行了?”
戚昔:“不行。”
想也知道手裏的種子價格不低,沒那麽多錢來浪費。
*
牛是将軍府的,自然送回到牛棚裏去。
為了加快育苗,戚昔直接一樣種子拿出來十粒。阿興跟阿楮兩人守在他身邊,看他小心的樣子齊齊癟着個嘴,露出心疼的表情。
阿興:“咱種子多,不用舍不得的。用完了還可以買呢。”
戚昔:“一來弄那麽多,要是失敗了豈不浪費。”
戚昔坐在椅子上,将種子擱在打濕的紙屑裏,再讓阿興密封進罐子。
“這就好了?”阿興将罐子的蓋子蓋上。
戚昔:“等個三五天,種子發芽就可以移栽進土裏。”
現在氣溫低,這樣能讓種子發芽快點,縮短育苗時間。
阿興撓撓頭,沒見過這樣種地的。
放眼整個京都,沒聽說哪家少爺會種地。他也只當戚昔是玩兒。
手上的罐子放在牆角,阿興又跑去拿了鋤頭來:“那我現在把院子裏的空地收拾出來。”
阿楮跟在他身後:“我幫忙。”
平日經常是他倆被留在将軍府中,玩兒來玩兒去就那些。戚昔也種地,他們恰好有事兒做。
院子大,但地面多是鋪着石磚。
能用的地兒就只有靠着牆面兒的一條長方形的花壇。除了幾棵被燕戡變相修剪了枝丫的石榴樹,剩餘的地方都可以利用起來。
阿興跟阿楮一個拿着大鋤頭一個拿着小鋤頭在地裏刨着,瞧着都沒什麽經驗。磕磕絆絆,像大灰兔帶着奶白兔學挖洞。
戚昔讓阿興給他抓了一點土放手裏。
手指撚動,細土散落而下。
這土是黃壤土,土質松軟,土層也厚。因處于北邊,含水量不如他以前見過的那些土壤。
裏面沒什麽碎石,只挖出多餘的雜草根,攤上些日子,幼苗就可以直接移栽進去。
一刻鐘的時間都不到,這一小塊地方被清理出來。
阿興杵着鋤頭站直身體,臉不紅氣不喘,汗都沒出一點兒。他問:“戚公子,這點地夠嗎?”
戚昔點頭:“差不多。”
他只是看看這些種子種出來的情況,想擴大一點規模,還是等自己卸貨了再說。
阿楮拍拍手上的泥,脆生生道:“我師父的草藥田空着呢,種不了上那兒去種啊。”
“好主意!”阿興拍着阿楮的肩膀。
戚昔淡笑着送來手裏的細土,道:“那你師父知道了不得跟你急。”
“我們院子裏有一點藥田,多的在隔壁,那些叔叔爺爺們看着的。很大很大,還修了澇池呢。”
戚昔蹙眉:“澇池?”
阿興:“就是個大水塘,斜沙城裏經常缺水。咱們城裏有好幾個澇池呢。”
戚昔知道澇池是什麽,在缺水的地方,人們會修建澇池收集地表徑流,也就是常說的池塘、山塘、堰塘等等。
他疑惑的不是這個,而是這裏缺水,但他從來沒去取過水。他鋪子裏大水缸的水不是一般的禁用。
戚昔後知後覺:“酒鋪裏的水缸裏的水是你們打的?”
“對啊。”阿興不好意思沖着戚昔笑笑,“是大胡子讓常河給打的。”
“怕被你發現,每次我們都不敢打多了。”
戚昔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見阿興臉上有些忐忑,戚昔沒有多言。他将剩餘的種子收好,把手洗淨。
他這裏沒事了,戚昔就讓人做自己的事兒去了。
阿楮在這兒又陪了戚昔一會兒,也回去繼續看藥爐子。
人一走,院子裏一下變得清淨。
戚昔手指在桌上輕點,想着這種地的事兒。要讓苗長得好,直接種地裏是不行的。
如此一來,勢必會用到肥料。這裏沒有現成的化肥,那就需要糞肥廄肥替代。
不知道在院子裏弄這些東西,燕戡知道了會不會……
戚昔指尖抵着額角,幽幽看着那方開辟出來的土地。
*
兩天後,燕戡從北邊大營回來了。
走時是意氣風發的大将軍,回來就變成了蓬頭垢面的糙漢。
他整個人像在沙裏滾了一圈兒,臉上、頭發上都沾滿了沙塵。
戚昔正好在院子裏散步,就這樣瞧着人家,瞧到大将軍不好意思地直接往房間裏鑽。
等人洗了個澡清清爽爽地出來,戚昔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調侃:“種田去了?”
燕戡郁悶,猛灌了一杯桌上的茶。“沒種,看了他們種。”
“那也不至于搞成這樣。”戚昔就沒見燕戡這麽落魄過。
燕戡眼下發青,眉心緊皺。“除了訓練,讓将士們填飽肚子就是最大的事兒了。”
戚昔拎着茶壺又給他倒了一杯:“不順利?”
燕戡:“只是愁。幾百畝的地,出産的糧食還不夠将士們吃半年。”
戚昔擱下茶壺,目光落在大門外的地裏。
“那就增産。”
燕戡眉頭皺得更緊,這就是他每年春天都發愁的事兒。
“我們找遍了斜沙城有經驗的老農,種出來的糧食也比往年好一點點。一旦朝廷那邊不及時送糧,每年将士們都要幾個月肚子。”
戚昔不是老農,田地裏的事兒他了解,但不精通。
那幾百畝地讓燕戡去愁吧,他目前還有件事兒需要跟人交代。
他轉眸,看着對面揉着眉心的人道:“我要在院子裏種一些東西。不過可能用到些肥料,你……介意嗎?”
在這些從小生活在京都的富貴人來說,糞肥這些東西都是腌臜物,嘴上都鮮少提這些字眼。但既然北地的兵将也要種地,燕戡應該也對這些接受度高一點點。
戚昔目光落在燕戡頭上的木簪,不免想到自己在那雕梁畫柱的京都将軍府見到的燕戡。
穿錦衣,住庭院,屋裏的家具擺件處處精致,衣食住行皆有仆從服侍。
鐘鳴鼎食之家養出來的大家公子,也不過如此。
現在回想起來,那樣的燕戡與現在自己面前這個皮膚麥色,臉上裹着風霜的北地大将軍不是一般的有割裂感。
戚昔想着想着,便笑了。
怕燕戡不同意,他補充:“你放心,應該沒什麽味兒。”
戚昔知道自己的身體容不得他随意折騰。所以發酵過後的肥料,才是最适合的。
燕戡:“肥料為何?”
戚昔:“糞、糞土之類的。”
燕戡一下坐直,被風吹得粗糙的臉繃着。“不行,這東西很臭。放在其他院子種可以,這個院子是你住的,不能放。”
戚昔:“發酵過的肥并不臭。”
“怎麽可能不臭。”
每年春天種地的時候,不止北邊大營,斜沙城東邊、南邊滿是糞臭味兒,連日不斷。
甚至農忙時節,連城裏都能時時聞到一股刺鼻味道。
尋常人聞了都憋着氣趕緊跑,更莫說有身子的戚昔。
他看着面前眉眼清冷的小少爺滿是無奈。
也不知道一個伯府公子怎的喜歡擺弄這些。
戚昔別開頭。
他還是不習慣燕戡這種毫不掩飾的眼神。雖不是以往恨不能将他叼進窩裏的灼熱,但也直白得像看一個不懂事的笨蛋。
戚昔抿了抿唇,妥協:“那就種在院外。”
燕戡黑眸瞬間變得溫和:“種得遠些,免得到時候味道飄到院子裏來。”
*
吃過晚飯,夜色變得漆黑。
房外鳥雀的聲音多了,氣溫變暖,晚上睡覺要的木炭也漸漸少了。
不過洗澡時依舊冷,每晚這個時候燕戡又會在屋子裏燒上炭火。
燕戡照舊坐在外面守着,閑着無事又撥弄幾下木炭。
待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轉頭見人穿着單衣從屏風後出來。
人雖是在北地呆了這麽久,但依舊膚如凝脂,白得發光。修長的脖頸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不會藏在衣服裏。若隐若現的鎖骨瑩潤,披散在後的長發順滑,無一處不是細養出來的。
“你還不去睡?”
“等你。”
燕戡跟着戚昔走到床邊,撩起衣擺,在邊上的凳子坐下。
他注視着戚昔清潤的眸子,道:“周子通說孕期六個月身子重了,腿腳漸漸會浮腫。需要按按。”
戚昔忽然有不好的預感,他腳往被子裏縮了縮。“不必,沒有腫。”
燕戡:“我看看。”
戚昔又往被子裏退了退,眼中含着警惕。
他現在與燕戡的相處,能算得上是朋友,讓他穿鞋已經是不得以,但還到不了讓他按腳的關系。
戚昔聲音平淡,眼睛微微睜大:“你回來也累了,去休息吧。”
明晃晃的趕客,但是顯然,燕戡并沒有聽進去。
他這個人看着有富貴人家裏養出來的禮義廉恥,大多時候是個君子,但偶爾藏不住性格裏的說一不二與所處地位養出來的霸道。
有時候執拗得很,除非戚昔生氣,不然這個人是絕對不會退一步的。
見燕戡盯着床尾,身子漸漸前傾,戚昔雙腿一縮,被激得保持不住冷靜。
“燕戡,你不許動手。”他冷聲威脅。
燕戡:“我就看看。”
戚昔見他手挨到被子了,不免惱怒:“燕戡!”
“夫郎乖。”腳腕一燙,戚昔慌張地抖了抖。沒等他反應,被子被輕輕掀開,一雙腿直接露在燕戡面前。
這人已經從凳子上坐到了床上。
一只手還隔着被子看似虛虛圈住戚昔上半身,實際上讓他動都動彈不了。
戚昔身子敏.感,腳是一處。被比自己體溫還燙的手抓着像螞蟻在上面爬似的。
“燕戡!”
他踢腳,氣得眼尾都紅了。哪裏還有那清清冷冷的樣子。
“在呢。”燕戡目光從白裏透紅的腳丫子上挪開,看着一雙修長的小腿。
他指腹在戚昔腳背上按了一下,跟耍流氓似的。
見五個腳趾頭猛然繃緊,燕戡輕笑一聲,趁着他不注意,撩起寬大的褲腿。
戚昔咬着後槽牙,像被逼急了伸爪子的貓,一腳給燕戡踢過去。
“小心。”燕戡無奈。
戚昔腳蹬在燕戡胸口,但被踢中的人紋絲不動。還像怕他弄傷到自己似的,環住他的腳踝。
“松開!”戚昔肩膀發顫,氣得不輕。
确認人現在好好的,燕戡将一雙腳丫子放回被子裏,又坐回來剛剛的凳子。
而被欺負了的戚昔氣紅了一張臉,瞪着人。雙腳在被子上不自在地蹭了蹭,咬牙道:“你出去。”
燕戡湊近。“戚昔……”
戚昔往被子裏一鑽。
燕戡一嘆:“夫郎。”
“誰是你夫郎!”戚昔眼睛都紅了。
從小到長大,就沒人讓他這麽着急過。誰知道換個地方很能遇見這種無賴。
燕戡将他被子拉下來一點,見戚昔真氣得角閃爍着一點淚花,他手一頓,還是堅定伸手去用指腹擦了擦。
他放軟了聲音,滿心滿眼都是眼前的人。
“我們成了親的,聘禮也給了,所以你本就是我的夫郎。我也一直将戚大公子當夫郎。”說着,他聲音低落些許,“只是說了那麽多次,你不信而已。”
戚昔巴掌給他拍過去。
啪的一聲,脆極了。
燕戡眉心一跳,他看着自己發紅的手背,問:“不痛?”
戚昔的手被迫又讓這無賴給抓過去,就擱在那滿是粗繭的麥色大手中輕輕揉搓。
戚昔定定地看着面前鎮定不已的人,深吸好幾口氣,好歹将潮汐般起伏的情緒壓成漣漪大小。
“燕戡,我希望你明白,你三媒六聘娶的人不是我,我只是被迫坐上的花轎。要找夫人,你找戚妩去!”
燕戡将戚昔的手塞進被窩,聲音含笑:“誰坐上花轎就是誰,換戚二小姐我還不要呢。”
“不生氣了。”大手在戚昔的被子上輕輕拍着,燕戡的聲音也低了下去,“要是夫郎不高興,等夫郎能蹦能跳了,我站着讓你收拾。”
戚昔無視他,翻個身背對着人,盡力平複最後一絲起伏的心緒。
“不要再跟我說戚二小姐,我有戚大公子就夠了。”
“剛剛是我不對,我給大公子道歉……”
戚昔眼睛閉着,漸漸的也在輕拍的哄睡中陷入夢鄉。
察覺到人睡熟了,燕戡無聲揚起嘴角。
這已經是不知道是第幾次這麽守在戚昔的床邊,就是在床邊凳子上幹坐着,他也半分不覺得無趣。
他一眼認定的人就在咫尺,怎會換成其他。
輕拍的手停下,就這麽隔着被子挨着戚昔的背。鼻尖是貪戀的淡香,手心是惦記了許久的人。燕戡心上全是暖意。
又坐了會兒,他站起來,探身看着縮在被子裏人。
指尖輕輕将戚昔的發絲往耳後撥了撥,露出一張養出了些肉的側臉。
本是深沉的黑眸裏此時填滿了柔色。
滿得快要溢出來。
他輕喃:“大公子,好夢。”
*
這一晚,破天荒的,戚昔沒有做夢。
他一覺睡到天亮,醒的時候,床上的簾子已經被燕戡拉開了。
他閉了閉眼,又将臉埋進被子。
床邊傳來一聲低笑,戚昔就當沒聽見。
賴了一會兒床,戚昔抱着被子坐起。
燕戡看着他小孩似的動作,輕輕伸手扯了扯被子。又起身拉過一旁準備好的衣服遞給戚昔。
身子重了,戚昔穿衣服的動作也慢。
衣服穿好,見燕戡已經拿着足衣等在一旁。戚昔動作頓了下,又将腳伸出去。
穿好鞋子下地,戚昔漱口洗臉,跟着人去吃飯。
“昨晚睡得可好?”
戚昔腦中閃過昨晚的一幕,很快又被他強壓下去。“嗯。”
“不生氣了?”
戚昔轉頭不看他。
耳邊短促一笑,戚昔微惱。
“還是這般,不想說話就轉頭。像個生悶氣的小孩一樣。”
戚昔不理他,自顧自地越過他往前走。
“慢些。”燕戡腿長,幾步追上去。
一路上兩人都是燕戡說得多,戚昔少話。
偶爾逼急了,戚昔才回應幾聲。
這人越是熟悉越喜歡逗人,煩人得狠。
不止戚昔,連阿興都覺得自家主子骨子裏有點讨嫌。
吃過飯,燕戡去書房了。耳邊叨叨的人終于走了,戚昔輕輕地吐出一口濁氣。
時間差不多了,戚昔道:“阿興,看看種子。”
“來了來了!”阿興找等不及了。
他将牆角的罐子搬出來,被布包起來的紙屑還是潮的。
阿興把東西放在桌上,戚昔一一打開,裏面比米粒還小的種子已經冒出了很小的白根。
阿興小心道:“可以了嗎?”
戚昔點頭:“可以了。”
“拿幾個破了地陶罐或者盆來,都裝滿土。”
“嗯?不直接下地嗎?”
戚昔:“再等等,等它們成苗之後種下去好成活一點。”
阿興皺了皺鼻子:“我們大營種地,種子都是打了坑就扔的。”
戚昔:“不同植物種植方式不同,這樣做也沒錯。不過提前育苗有很多好處。”
阿興定定地看着桌上幾天就發了根的種子。
“對哈!”他猛拍腦袋。
戚昔:“?”
有什麽樣的主就有什麽樣的仆。都不聰明。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