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狐尾
第17章 狐尾
星祈宮,長音殿。
珠簾玉挂,金鈎挽紗,落地的燈架上燭火燃了一半,昏黃的光攪動夜色,打扇的宮女早早退下,偌大長音殿中便只有那一個人。
薄如蟬翼的龍絲紗上雙面繡了紫藤蘿,蝴蝶繞花,青玉框住了紗面,成了折疊八面的屏風,從镂空的玉雕與繃緊的龍絲紗上隐約可見斜倚靠在美人榻上的曼妙身影。
白玉手輕握雀翎扇,打扇揚風吹起她幾縷發絲,而她另一只手壓在端放在美人榻頭的方桌上,方桌鋪滿了奏折,正有一本打開,閱讀到了一半,屋外的人無聲走進。
逐雲擡眸朝屏風處看去一眼,道:“殿下,白大人回來了。”
東方銀玥滿頭青絲垂在肩上,鋪在榻前,她身披黛色綢衣,上有青山秀水的繪文,衣擺濃墨渲染。燈火明滅,閃過她的眼前,待她将那本奏折看完,提筆粘上朱砂落了字,這才問:“人呢?”
逐雲頓了頓,道:“方才還在殿外……”
她哪兒管得了白容的去處。
聞言,東方銀玥眉心微蹙,擡眸時狐貍眼中倒影着閃爍的燭火,薄唇輕啓:“他怕是……”
話一頓,東方銀玥止了聲,只放下雀翎扇道:“罷了,你也退下。”
逐雲道是,便退出長音殿,命人守在星祈宮內外。
近來朝中事多,長公主已經許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自對外頒發紫星閣重啓的消息後,朝中衆臣便蠢蠢欲動,朝天會的日期定下的那段時間,無數奏折送到了金龍殿,又被金龍殿送到了星祈宮,那些如山的奏折,有一大半是彈劾長公主的。
皇帝年幼,長公主掌權十載,朝中衆人心裏想的什麽她能猜到八成。老臣輔政,不滿女子垂簾聽政,三年前便開始遞折子讓東方銀玥從天元殿撤了椅子與珠簾,如今見她有了其他動作,便賊心不死,處處與她作對。
那些被長公主扶起的年輕臣子在朝中也有些話語權,才能配合她将事情壓下,盡全力推進朝天會,加快重啓紫星閣的進程。
凡是與紫星閣有關事宜,都需東方銀玥親自過目,眼看朝天會還有不足五十天便到,東方銀玥為此日夜不休,一怕有人趁機搗亂,借此機會将她拉下高臺,二怕氏族禦師占盡優勢,分布四大殿,将來蠶食紫星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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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多雜事,擾得人頭疼。
偏偏這個時候有人告訴她,公主府裏的那位似乎失蹤許久了。
失蹤,是因為他不留只言片語,便是逐雲帶人遍尋隆京也尋不到人影。
東方銀玥當時心想,他怕不是跑了吧?
可他為何要跑?又能跑去哪裏?
逐雲尋人尋出了玉中天,一無所獲,東方銀玥那幾日無法合眼,堆積成山的奏折看不進半個字,最後難得在天元殿中發了一大頓火,才将心中的氣悶壓下。後來與小皇帝議事,與朝臣虛與委蛇,甚至還要應付鄒傑這種心術不正之徒……
說是回來的人,又不見了蹤影。
東方銀玥合上奏折,伸手揉了揉眉心。
白容不再是過去的孩童了,早在兩年前她走錯了第一步開始,他的性情便更難琢磨,他有許多秘密,東方銀玥看得出來,卻看不破。
忽而一陣寒風吹過衣袂,閉眼思慮的東方銀玥吓了一跳,渾身震顫地朝雙足倚靠的美人榻尾看去,便見到換了身幹淨衣裳,披散着頭發的白容。
他的發尾還是濕漉的,略有些卷曲地垂在肩前與背後,在與東方銀玥對上視線的一瞬眉目彎彎,露出一記與他過往冷淡完全不符的笑容,眼神乖順。
東方銀玥沒出聲,只盯着他。
片刻後,白容自顧自地彎腰撐在了美人榻側,屈膝順着榻尾爬了上去。
他身量高,如一座小山般壓上了東方銀玥的半身,嘴角揚起的弧度漸高,忽而一只白膩的腳踩上他的胸膛,用力将他踹了下去。
“滾。”東方銀玥怒道:“剛殺人還往我這兒爬。”
白容踉跄地站穩,擡手聞了聞袖擺,抿了抿嘴道:“我洗幹淨了的。”
“本宮本就沒打算放過鄒傑,只是尚未到動他的時候,誰叫你自作主張的?”東方銀玥又朝白容踹過去。
這一回細瘦的腳踝被他一把握住,冰涼的手觸碰到皮膚的剎那,東方銀玥便沒忍住倒吸一口氣,縮了縮腿,沒縮回來。腳踝位置如被寒冰包裹,激起一片顫栗。
不必問也知道,少年是用冷水沐浴了。
如今天熱,以冷水沖淋也不算什麽,只是白容渾身上下流着的本就是冷血,如此一來身體便更是寒氣逼人。
他知她不喜歡一塊冰,可只想趕緊回來見她,便來不及燒熱水了。
少年沒做聲,只一味地撫摸着她的腳踝,見東方銀玥沒再踹他,笑容重新爬上了臉,指腹順着腳踝一路往小腿肚而去,拂過滑膩的綢裙,細繪裙上墨染的山水,直到握住膝窩,東方銀玥才又踹他。
“滾下去!”
她沒踹動他。
白容雖看上去身子薄,卻有一把子讓人無法掙逃的力氣,他像是一座鐘似的定在了美人榻尾上,一條腿彎曲跪在榻側,另一條腿伸直站着。他按住了東方銀玥的腳,就讓她的腳心貼着自己的胸膛,雙眼定定地看向她,眨也不眨,如同蟄伏的野獸,妖氣都肆意傾洩而下。
東方銀玥不去管他,拿起另一本奏折展開道:“本宮沒空應付你,你若無事,自尋去處。”
白容隔了老遠也能看見東方銀玥手中捧着的奏折,蠅頭小字在燭火下光暈成一團,可上面的內容與前頭那一本大差不差。近來惹東方銀玥心煩的除了紫星閣之事,還有與她自己有關的,一如鄒傑那類人,頻繁找上,為她籌謀未來要走的路。
十年前,東方銀玥也才将将十五歲,便扶持着三歲的孩童登上帝位,這其中的磨砺與艱辛總算是熬過來,可眼看也要熬到頭了。
小皇帝如今十三了,東方銀玥曾說過,輔政他到十六歲便将朝政大事悉數還到他的手上。時限将至,衆人都以為她舍不得手裏的權利,舍不得萬人之上的尊位,想方設法拉攏她,或誘、惑她。
不喜她的逼她出錯,認同她的又有一大半想要為她找個夫家。
他們都說,哪有女子不成婚的,若她真不喜男人,宣璃長公主也不會在公主府裏豢養一個容貌驚人的妖了。
那頂了以色侍人名頭的妖,如今在她的美人榻尾上窸窸窣窣做些小動作,起初無傷大雅,無非是捏一捏她的腳趾,摸一摸她的腳背。
後來她的腳被他的手牽引,順着心髒跳動的胸膛一路往腹部而去,愈有向下之勢,即便不曾真的觸碰,東方銀玥也察覺到腳心處傳來的熱意,這算得上是少年唯一擁有體溫的地方。
朱砂在奏折上落了一滴紅,東方銀玥蹙眉,冷眼朝他看去:“本宮很忙。”
白容因妖氣洩出,不加掩飾,握着腳踝的手腕更加用力逼近自己,口幹舌燥地舔了舔嘴角,就連瞳孔都豎成了一條線。
“殿下還沒問我。”他的眸子色淺,像是能在黑夜裏發光。
問他為何會離開公主府,問他這一個月去了何處,她總有些在意的吧?若非如此,又怎會他才回到隆京,便被逐雲找上了。
白容的聲音低低的,像是示弱般,說完便抿嘴期待地看向她。
東方銀玥盯着他瞧了一會兒,終是放下手中的奏折,今夜還是不看了,反正也看不進幾個字。
她道:“凡事還要我問?我不問你便不說?”
白容聞言,笑容重新爬上了臉,他徑自上了榻,朝東方銀玥靠近時她的膝蓋便會彎曲地承受他壓近的身軀,待到少年單手撐在了她的身側尋了個姿勢坐好,這才将他去風聲境的戰利品獻寶似的拿出。
那是一條被煉化了的狐尾,棕紅色的狐毛化作一指長的大小,被白容用墨色的細繩挂着,還笨拙地串了兩顆完全不搭的珍珠上去。
這是他親手做的“穗子”,可以用在任何挂墜上裝飾,但那畢竟是狐妖的尾巴,上面附着的妖氣也被完好地保存,它自有它的用處。
“得要五百年以上修為的狐妖尾巴,才能煉化成這個模樣。”白容道:“它能阻隔媚術與藥,可以防身。”
東方銀玥本一根手指撥弄着狐尾,只覺得它醜得厲害,聞言指尖微頓,再擡眸朝白容看去,眸色深了些許。
白容未擡頭,他彎腰小心翼翼地試圖将狐尾拴在東方銀玥腰間的挂墜上,聲音悶悶地傳來:“我聽見那些大臣們是如何說的,他們想讓殿下成親,那些無恥龌龊的男人,誰也沒有資格觸碰殿下,殿下就是多看他們一眼,也是髒了眼睛。”
朝臣多為男子,便是東方銀玥當政,也扶不了幾名有用的女官,而世間男子一大半,都認為女子應當依附他們。
他們用權勢和地位束縛東方銀玥,認定她三年後交出權利還政給小皇帝便無所依靠,所以想要一紙婚書鎖住東方銀玥的下半生,為她找一個驸馬,而他們結成同盟。
那些心術不正的人在白容眼裏,便是無恥的,龌龊的,肮髒的。
東方銀玥曾在此事上栽過一次跟頭了。
那是兩年前,她認為自己第一次走錯了路,卻也無法回頭。事到如今,看着跪坐在她身側,替她綁狐尾又偷偷摸她腰腹的少年,過往的記憶再度浮現腦海,像是時光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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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朝中迂腐的老臣上奏折要東方銀玥撤出天元殿,不許她再垂簾聽政,此事鬧得很大,三十名大臣一齊跪在了金龍殿前,逼小皇帝就範。
小皇帝害怕,他自認掌控不住這些臣子,而他已經沒有其他親人,除了東方銀玥,他誰也不敢信任。
十方壓力沖上淩霄,四名老臣以死相逼,血濺宮牆,東方銀玥守着小皇帝三晚,終是退了一步。
尋常早朝,她不再垂簾聽政,但若皇帝來請,她還可入殿旁聽。
這是她的讓步,也給了那些不敢死的老臣臺階。
從那之後,便有許多人明裏暗裏地找上了她。朝中除了迂腐的老臣,還有賊心不死的侯爵,今日這個邀請,來日那個設宴,東方銀玥推了半數,還是在李國公的九十大壽上中了陷阱。
李國公除了這個國公爺的身份,早已不管朝事,他膝下子嗣無一成才,只等世襲享福。而李國公與東方銀玥的母族魏家有些恩義在,為此,東方銀玥給了他一個面子,在他九十大壽的壽宴上飲了一杯酒。
便是那杯酒壞了事。
酒中有藥,從她的喉嚨一直燒到了肺腑,最後燒向四肢百骸,叫她渾身仿佛化作一灘溫水,綿軟無力,頭腦昏沉,又如萬蟻噬骨,鑽心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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