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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一排普通的平房,陳舊的水泥院子,老杏樹,紅磚院牆。
簡窈打量着周圍熟悉的一切,目光最終落在牆上寫着的“心手相連,溫暖相伴”八個大字上。
這是...林鎮福利院?
簡窈看了看自己縮小版的手,怔在原地,心底莫名有些膽怯。
如果幻境裏是上一世的場景,如果有宣煜在,如果結局是完美的,她會不會舍不得離開?
出神之際,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牽住。
熟悉的場景讓簡窈渾身僵硬,甚至不敢轉頭去看。
這是她五歲那年來福利院的第一天,她想偷偷溜走,被放學回來的宣煜牽着手哄了回去。
簡窈緩緩轉頭,想再看一看小時候的宣煜。
等她轉頭看清時,瞳孔巨震,整個人仿佛都裂開了。
樓明潇???
準确來說是縮小版的樓明潇,縱使穿着洗得發白的灰色衛衣和黑色運動褲,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依舊十分精致,甚至因為年紀小還多了幾分可愛。
一瞬間,什麽悲傷的情緒都不見了,簡窈滿心滿眼只剩下了錯愕與不解。
所以,她的執念居然是...祖師爺?
不行,不行,這還不如看見宣煜呢!
“傻站着幹什麽?”樓明潇沖她揚揚下巴,“該吃飯了,快進屋吧,一會兒就沒飯了。”
說着,他就拉着簡窈往前走。
簡窈使勁将他甩開,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祖師爺,您吃吧,弟子不餓。”
樓明潇愣了一下,擡手在她額頭上摸了摸,随即又彎腰湊近她。
簡窈呆呆地看着那張熟悉的縮小版俊臉緩緩靠近,連呼吸都停滞了,直到兩人額頭相抵又分開,簡窈都沒敢喘口氣。
“沒發燒啊,怎麽淨說胡話。”樓明潇嘟囔了一句,伸手掐了掐她的臉蛋,“小傻子喘口氣,別把自己憋死。”
簡窈這才發覺她竟然險些把自己憋死,連忙張嘴大口大口呼吸。
樓明潇被她這副蠢樣逗樂了:“真傻。”
簡窈欲哭無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最後樓明潇把簡窈給抱回去了,小小少年抱着小小簡窈,甚至耐心十足地哄她吃了一碗飯。
夜裏,被樓明潇抱在懷裏的簡窈依舊滿腦子問號。
如果說這不是她的執念,為什麽每個場景都一樣,只是宣煜變成了樓明潇。
如果說這是她的執念,為什麽沒有了宣煜,她的執念變成了祖師爺。
簡窈用手捂住眼,只覺得無助。
接下來,給她塞糖果的人是樓明潇,采蜂蜜的人是樓明潇,陪她上學、放學、寫作業的還是樓明潇。
慢慢的,她發現有些東西變了。
比如,她上初中後有些偏科,文科比較薄弱,宣煜那時并未強求過她,樓明潇卻不一樣,給她制定了嚴格的學習計劃每日陪她學習,甚至還有安排了課外活動。
其中一項活動就是教簡窈打籃球。
那時樓明潇正在上高中,身形颀長,一身簡單到甚至可以稱得上寒酸的破洞七號球衣和洗到發白的運動褲依舊掩不住他那張帶着少年意氣的俊臉。
在球場肆意奔跑時,引得一衆女生為他瘋狂吶喊。
簡窈也站在同學堆裏目光不自覺地追随着他。
在他縱身一躍抛出一個三分球時,所有人都振奮地看着,唯有簡窈默默別過臉。
只聽“哐”的一聲,球砸在籃板上彈了回來。
周圍靜默了一瞬,緊接着便聽其中一個同學道:“沒事,沒事,三分球本來就難投,失手也是正常。”
簡窈嘴角抽搐忍不住接話:“他可能不只是一時失手。”
此話一出,頓時引得其餘同學怒目看來,見她穿着初中部的校服,便有人出聲指責。
“學妹,你怎麽能這麽說話!”
“就是,一點兒禮貌都沒有!”
“別理她,我們看球。”
幾人說完後轉頭,目光重新落回球場。
恰好,樓明潇再度搶下籃板與隊友配合着運球往回跑。
有人對着他招手,樓明潇順手一抛,球擦着那人的手飛過直接砸上他身後對方球員的臉。
被砸中的人嗷一聲捂着鼻子蹲了下去,
球場上雙方隊友和裁判都圍了過去,球場外所有人都靜默了下去。
動作快、姿勢帥的某人長了一張會打球的臉,但是他不一定真的會打。
接下來,樓明潇投籃一個不中,但是搶籃板一個不落,傳球一個不準,但是砸人半點不差,對方五個人被他砸了個遍,會打球的和不會打球的都沉默了。
你說他是故意的吧,他還真沒瞄準過,你說他不是故意的吧,他一個隊友沒砸着,精準命中對手。
于是,林鎮三中高中部大帥草樓明潇惹了衆怒,就這麽被罰下場。
樓明潇也不在意,随手扯起破了洞的球衣擦了一把臉,露出一小片緊實的小腹引得圍觀的女同學一陣驚呼。
“有腹肌,好帥!”
“是啊,太帥了!”
“才四塊腹肌不算帥吧。”簡窈的聲音有點兒不合時宜。
幾個高年級的學姐不滿地瞪她一眼。
簡窈眨眨眼,龇起小牙沖幾人笑笑:“我沒說謊,他真的只有四塊腹肌。”
有人問:“你怎麽知道?”
簡窈回答:“見微知着。”
衆人:“......”
這時,樓明潇繞開送水的同學朝她走來沖着她招招手,就像逗小狗一樣,嘴裏還嘬了一聲。
在周圍人驚詫加豔羨的目光中,簡窈默了默,老老實實捧着一個掉了點漆的老式軍綠色水壺來到他跟前:“哥,喝水。”
樓明潇接過水壺仰頭“咕咚”了幾口後擰緊蓋子還給她:“放學後我們找地方再練練。”
“...練什麽?”
“球。”
簡窈一聽就覺得頭皮發麻,勸道:“哥,人無完人,或許你的長處不在這兒?”
樓明潇直直看着她,黑棕色瞳仁在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勤能補拙。”
簡窈險些淚流滿面。
以前宣煜也喜歡打籃球而且打得很好,但是從來沒有逼着她一起,一般都是讓她在場邊抱着衣服和水看他打。
她不懂樓明潇自己執着于打籃球就算了,為什麽非得拖着她一起?
哪個女生願意每天一身臭汗?
當天晚上放學後,樓明潇抱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破籃球帶着簡窈去了學校外的一個小區籃球場。
樓明潇拍着球:“你防我攻。”
簡窈瞄了一眼他身上破了兩個小洞洞的黑色球衣,七號代表球員的堅韌和拼搏精神,果然很适合樓明潇。
無法反抗的簡窈只好壓低身體擺好姿勢大聲道:“放馬過來!”
樓明潇瞥了她一眼,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随即動作極快地運球過人。
簡窈也反應極快地防守。
樓明潇虛晃兩下繞過簡窈,運球飛身上籃,球擦着球籃跑了一圈直直落到簡窈手裏。
簡窈抱着球滿還維持着往前跑的動作:“哥,我不是故意的,它是自己跑到我懷裏來的。”
樓明潇默默撈回球:“再來!”
簡窈哽了一下,繼續随着他的動作防守,樓明潇左右手交替運球,虛晃繞過簡窈,朝籃下飛奔。
簡窈急速攔截,樓明潇突然定點跳投。
簡窈回身,心中無比期盼着樓明潇能投進去,可惜事與願違,球砸在了籃板上後再度彈向了簡窈。
簡窈無言擡手接住。
半晌,她抱着球尴尬地看向樓明潇問:“還來嗎?”
樓明潇臉頰處的肌肉肉眼可見地抽了抽,切齒道:“再來!”
簡窈嘆了口氣,随手将球抛給他,新一輪攻防游戲開始,樓明潇依舊不中,然後越挫越勇。
十五分鐘後,兩人再度你進我退動了起來,樓明潇胯下運球不斷虛晃,簡窈看得眼花缭亂,心中也有些煩躁。
在樓明潇想要過人時,她突然也跟着一晃,兩人都沒收住力,撞了個滿懷。
剛開始發育的簡窈,胸前兩只剛隆起的小丘遭受重擊險些被夷為平地,疼得她當場落下淚。
樓明潇抱着她緊張地問:“怎麽了?”
簡窈虛捂着疼處哽咽:“疼。”完了,不會小荷才露尖尖角就戛然而止了吧。
“撞到哪兒了?我看看。”樓明潇緊張地扒拉開她的手就去檢查她受傷的地方。
觸手軟中帶硬,與他的有點兒細微的不同。
簡窈白着臉怔忡地看着他動作,一時間忘了嚎,也忘了反應,甚至連呼吸都頓住了。
樓明潇原本板着臉一邊認真檢查一邊琢磨不同尋常之處,終于,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手下的位置,回味過來。
老成的半大少年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耳根子卻早已燒着,目光閃躲着不敢與她對視。
樓明潇幹咳一聲:“回去後讓院長奶奶幫你看看吧。”
說完後他察覺到簡窈沒說話,擡眼看去時正好看清她眼裏含着兩包淚欲落不落的,無聲傾訴着他的惡行。
樓明潇繃不住的紅了臉,強撐着道:“別哭,我什麽都沒摸着。”
許是怕她不信,樓明潇說完後還鄭重點頭,加強語氣強調“真的”。
什麽玩意?簡窈一聽淚珠子不受控制,劈裏啪啦往下掉。
雖說小是小了點兒,到底不是一片虛無,他憑什麽說什麽都沒摸着!
這一次簡窈真的生氣了,任他怎麽哄都沒用,整整一個星期沒搭理他。
直到某一天午休被幾名學姐堵住,其中一個身量高挑,唇紅齒白、微卷的長發紮成一個高馬尾的女生笑着遞給簡窈一個粉色的信封。
這幾人都是那天一起看樓明潇打球的,也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簡窈和樓明潇的關系便來找她幫忙。
簡窈原本不想去,卻又架不住幾人的軟磨硬泡,加之還有一把甜香的棒棒糖,她只好答應做一回鴻雁。
傍晚放學,簡窈嘴裏含着根牛奶草莓的棒棒糖在學校門口等樓明潇。
樓明潇見到簡窈表明立刻柔和些許,與同學說了一聲便朝着簡窈走過來。
樓明潇的目光從她啧啧砸吧着糖的唇上掃過,溫聲道:“在等我?”
簡窈翻了個白眼從鼻腔裏發出了悶悶的一聲“嗯”。
樓明潇也不在意她的态度,伸手接過簡窈的書包:“走,回去吧。”
簡窈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往回走,從學校到福利院需要經過一段拆遷拆了一半的村子,村裏人早就搬走了,只剩下了破舊的房屋。
簡窈低頭琢磨着該怎麽把東西遞給樓明潇才顯得不那麽突兀,突然腦門磕上了一堵硬物。
嘶...
簡窈抽了口氣,捂着腦門哀怨地瞟向樓明潇。
樓明潇拉開她的手,揉揉她的腦袋:“走路要專心。”
“還不都怨你。”簡窈小聲嘟囔了一句。
樓明潇挑眉問道:“說什麽呢?罵我?”
“沒有啊。”簡窈無辜地看着他,眼珠子一轉從兜裏掏出了一根棒棒糖遞過去,笑眯眯道,“哥,吃糖嗎?”
樓明潇接過糖在指間把玩着,眼神多了幾分探究:“說吧。”
“什麽?”
“無事獻殷勤。”
簡窈哽了一下,暗暗揪了揪衣角,片刻後從口袋裏掏出情書遞了過去。
粉嫩嫩的信封紙上印着幾顆彩色小心心,不必打開也知道裏面裝的是少女羞澀的情懷。
樓明潇目光一掃,剎那間眼底似是凝了霜,明知故問:“你寫的?”
簡窈又哽了一下讷讷道:“不是我。”
樓明潇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簡窈怔忡地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小跑着追上。
“哥,你好歹打開看看。”簡窈面露讨好之色。
“不看。”
“為什麽?”
“為什麽要看?”
“我受人所托...”
“她所托非人,怨不了別人。”
簡窈語塞,忿忿地瞪他:“那你把糖還給我。”這可是人家學姐給的勞務費,辦不成事還是還回去的好。
樓明潇一言不發将糖在她面前晃了晃,随即直接拆開棒棒糖的包裝紙将糖塞嘴裏。
簡窈被他的操作驚呆了,真狗!
然而樓明潇的狗還不只如此,轉過頭就開始打着為她好的旗幟折騰她,夜夜看着她學習至深夜,一點兒休息時間都不給。
她偷懶,他當時不說話,扭頭就早晨四點把她叫起來背書,還美其名曰晨起腦子最清醒。
在樓明潇的關照之下,簡窈頭一次德智體美全面發展。
于是,簡窈猜測她的執念或許是當年學習不夠好,所以進入幻境後日日挑燈夜讀。
時間一轉,簡窈要高考了,而樓明潇也即将大學畢業,他學的是心理學,但是走的路數卻有點兒與衆不同,別人依靠科學診斷,而樓明潇靠的是掐指一算,很符合他的作風。
簡窈高考前兩天樓明潇特意回來陪考,二十三歲的樓明潇寬肩窄腰,身形挺拔,眉目清朗,矜貴出塵,随意往那兒一坐便勾得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樓明潇坐在門前的石階上掐指算了片刻,告訴簡窈無需緊張、萬事大吉。
怎得呢?有好事?
簡窈眼前一亮,低聲詢問:“哥,難道是我有狀元之才?”
樓明潇不動聲色地瞟了她一眼,毫不留情道:“人可以有夢想,但是不能妄想,妄想過頭也是一種病。”
簡窈噎住,悶悶與他并肩坐下,追問:“那我是怎麽大吉的?”
樓明潇默默看了她半晌:“雖然有血光之災但一切順利,高考正常發揮,而且高考後會有桃花出現,你順其自然就好。”
血光之災?桃花?
兩個消息讓簡窈眼皮子重重一跳,但是對比之下還是血光之災更嚴重。
簡窈心中緊張,正想再問問,樓明潇神情淡定地給她遞了一個袋子:“我都準備好了。”
簡窈接過來打開看了兩眼,表情瞬間扭曲。
去他娘的血光之災!
不就是她親戚要來了嗎?就非得用這種方式提醒她?!
簡窈一時間不知道是自己想象的還是樓明潇年輕的時候本就是這種性子,又混又狗還欠抽!
或許是得益于嗜血藤的能力,時至今日簡窈依舊清晰知道自己身處幻境,只是尚未到找尋到出去的契機。
簡窈深吸一口氣:“那桃花呢?有幾朵?”
樓明潇眸色一暗,神情莫名:“你想有幾朵?”
想起自己那僅有一次的感情經歷,簡窈只覺得憋屈。
既然身處幻境,道德就顯得沒那麽重要了。
“我想桃花朵朵開,經久不衰。”簡窈沉浸在自己的美妙幻想中,癡癡補充,“既要賺錢養家,還要貌美如花,浪漫卻不浪蕩,有情趣卻不情色,霸道又不失尊重,青澀又不失坦蕩。”
樓明潇聽完她的要求後,眯了眯眸子,點頭道:“可以。”
簡窈:“啊?”什麽叫可以?
樓明潇解釋:“除了桃花朵朵開之外,你的要求都可以實現。”
簡窈眨巴眨巴眼,湊近他小聲道:“哥,你算得準嗎?”
樓明潇捏了捏她的耳朵,給了一個肯定的回答:“從未失手。”
簡窈被他捏得輕顫了一下,幹笑着躲開:“我都這麽大了,你別總捏我。”
“為什麽?”
“...男女有別,不好。”
“浪蕩嗎?”
“不是...這都哪兒跟哪兒,哥哥怎麽會浪蕩!”
樓明潇“嗯”了一聲,似乎是放心了,擡手又捏了她一下。
簡窈:“......”
高考的日子轉眼就到,果然如樓明潇所言,簡窈遭遇血光之災卻并沒有什麽影響,順順利利就過去了。
高考結束後直到出了成績,簡窈在樓明潇的蠱惑下報考了他畢業的母校青大,她依舊沒有瞧見桃花盛開的跡象。
失望之際,一場主題為“青春有你,各奔東西”的班級同學會後,簡窈看着面前紅着臉告白的體委喜憂參半。
喜的是桃花如願開了,憂的是體委是個渣男。
她之所以知道他是個渣男還是得益于前世班級群的八卦消息。
體委張英楷,陽光開朗一米八,家庭小資,學習中等,高考考進了省會的一所二流理工大學,大三出國留學前換了整整一沓女朋友,留學後玩得更花。
簡窈緊抿住唇,自認為和他沒什麽交集,她實在想不通樓明潇嘴裏的“桃花”怎麽會是這朵。
張英楷感覺出了簡窈的遲疑,連忙道:“窈窈,我真的喜歡你,聽說你也在青城上學,青大離我們學校也不遠,我想照顧你,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謝謝你的喜歡,不過我的情況...”
“我都知道,所以更想照顧你。”
簡窈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問他:“雖然我們是一個班的,但是平時也沒什麽交集,你為什麽會喜歡我?”
張英楷小麥色的臉更紅了,倒是多了幾分純情的少年模樣:“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你上高一高二的時候參加過籃球賽,在球場上英姿飒爽、揮汗如雨的氣概一直深深印在我心裏。”
簡窈一聽頓時淩亂了,英姿飒爽就算了,揮汗如雨的氣概又是個什麽鬼!
思及目前自己身處幻境中,簡窈猶豫了一下便點頭答應了,反正又用不着負責,多談談戀愛也算彌補了心底的缺憾!
晚上,異常興奮的張英楷主動提出送簡窈回福利院,月光下,兩人挨得很近,走路時,手背時不時碰上,簡窈不自在地往旁邊挪了挪,張英楷又跟着粘了過來。
馬上要到福利院了,簡窈準備向他道別,卻被張英楷悄悄握住了手。
簡窈一驚,正要掙脫,突然發現少年的手心帶着一絲潮氣,盛夏時節冰冰涼涼,顯然是過度緊張所致。
想到這兒,簡窈忍不住笑了,誰能想到如今青澀的人日後只剩下了色,就像當初的宣煜一樣。
哦,也不一樣,宣煜好像一開始就沒有這樣的青澀表現。
見她不僅沒生氣還笑了,張英楷放下心,也跟着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笑得十分鮮活。
兩人正拉着手對視,突然一道冒着寒氣的聲音響起:“回來了,怎麽不進去?”
簡窈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張英楷已經嗖的一下松了手。
簡窈:...這麽見不得人嗎?
“哥,你怎麽回來了?”簡窈嘆息回身。
樓明潇着了一身黑,站在不遠處的樹影中,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然而一雙燦若繁星的眸子此刻正閃爍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畢業典禮結束了,回來看看你。”樓明潇從陰影中走出,借着夜色掩飾,目光放肆打量起簡窈背後的男生,語氣莫名,“這是你同學?”
簡窈有些奇怪,難道他沒看見兩人拉手?
不過嘴裏還是順着他的話道:“對,我同班同學。”
說完她沒有發現張英楷瞬間落寞的神色,又對着他介紹起樓明潇,“這是我哥,從小一起在福利院長大。”
張英楷垂着頭低聲喊了句哥,随後便和簡窈告別:“今天太晚了,我先回去了,過後再聯系。”
簡窈應了一聲朝他擺擺手,目送着張英楷離開。
樓明潇的目光接近嘲諷地看着走遠的人,半晌才落回簡窈身上,雖然竭力忍耐,但是心中翻湧的醋海還是讓他一不小心流露出一絲酸味::“人都走遠了,還沒看夠?”
簡窈拱起鼻子嗅了嗅,總覺得哪兒怪怪的。
樓明潇看見她的動作,臉色一變,旋即鎮定地看着她。
簡窈沒發現異常便笑嘻嘻上前道:“哥,你算得還挺準,真的有桃花。”
樓明潇心中狠狠堵了一把,面上卻不動聲色:“你喜歡他?”
簡窈答得歡快:“喜歡倒算不上,不過你不是說這朵桃花可以滿足我的要求嗎,還讓我順其自然,我就想試試。”
試試?試試!!!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也不知是為誰辛苦為誰甜。
樓明潇快要嘔死了,狠狠掐住雙手才勉強壓下心中的沖動。
“你也畢業了,還有兩個月的假期,你如果願意可以來我工作室打工,如果不願意我可以直接給你學費和生活費。”
“自然是願意的。”簡窈怎麽可能平白拿他的錢,不過...
“哥,你什麽時候開的工作室?是心理咨詢嗎?”
樓明潇聽到她的回答心裏舒坦了些,語氣也松快了些許:“早就開了,和心裏咨詢差不多吧,明天和院長奶奶告別後就跟我去青城吧。”
“啊?這麽快?”
“你有什麽放不下的嗎?”
“倒也沒有。”
“嗯,那就盡快走吧,工作室離不開人。”
簡窈一聽立刻點頭答應了,給自己打工和給別人打工肯定不一樣。
等簡窈跟着樓明潇回了青城,住進了樓明潇租的房子,就此開啓了同居生活。
後來,簡窈去了他開在郊區小院的工作室,工作室只有他一個人,而且陳設怪怪的,只是彼時她沒有多想。
直到某一天,她幫樓明潇接待了一名“豪無人性”的客戶後,才隐隐察覺不對。
那是一個身着唐裝,體型微胖的中年男人,鼻梁上頂着一副墨鏡,脖子上戴着一條手指頭粗的大金鏈子,手腕上還有一個大金表,頭發梳得油光锃亮,說起話來聲音洪亮,怎麽看都覺得這人不像有什麽心理疾病。
但是對着樓明潇卻十分有禮貌的叫了聲“先生”。
她呆呆地瞟了一眼鼻梁上戴着一副金絲眼鏡,滿身禁欲氣息的樓明潇,一言一行皆矜貴出塵,仿若不食人間煙火。
好怪異!
兩人交談了近兩個小時後,客戶抱着一件罩着黑布的東西高高興興走了。
簡窈思前想後,轉身進了樓明潇的辦公室,趴到實木茶桌前,小聲道:“哥,你到底是幹什麽的?”
樓明潇坐在茶桌後,懶懶地往後一靠:“怎麽了?”
“總覺得你幹得不是什麽正經營生,而且,你什麽時候近視了?”簡窈小聲說着自己的感受,瞟了一眼他鼻梁上的眼睛,随意伸手一戳,啪得戳掉了一個鏡片,手指頭戳到了他眼皮上。
簡窈:這質量...
樓明潇眼睫顫了顫:“...因為懷疑我幹得不是什麽正經營生,所以就想挖我一只眼?”
簡窈:“......”
樓明潇摘掉眼鏡,起身捏了捏她的臉:“今天沒事了,早點兒回家吧。”
路上樓明潇問簡窈有沒有什麽想吃的,簡窈搖頭,樓明潇便帶着她去了超市,選了塊新鮮的牛腩和一條多寶魚,随後又零零碎碎買了點菜。
簡窈朝購物車裏看了一眼發現都是她愛吃的。
回家後,樓明潇便揪着她一塊進了廚房幫忙,然後他親自下廚做了一個番茄牛腩,一道清蒸魚,又炒了個油麥菜和玉米蛋花湯。
簡窈嘗了一口,竟然出奇的好吃。
以前在福利院樓明潇也做過飯,由于孩子多,所以大多是炒飯、炒面之類的,像這樣正兒八經做菜還是頭一次。
簡窈邊吃邊忍不住誇贊:“你這手藝真不錯。”
樓明潇“嗯”了一聲,眼波微動,語氣淡淡道:“喜歡?”
簡窈風卷殘雲吃着卻也不忘重重點頭。
樓明潇給簡窈盛了一碗湯,不動聲色道:“聽說要想抓住一個人的心要先抓住她的胃,窈窈覺得我的廚藝能抓住嗎?”
“像哥你這樣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好男人,別說一個人,就是十個人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樓明潇輕輕勾唇,眼底浮現出一抹笑意,狀若不經意提起:“上次送你回來的男同學你們還有聯系嗎?”
“偶爾網上聊兩句,他過兩天要來青城玩,我想請兩天假。”
樓明潇眼底的笑意頃刻間涼了:“...行,你提前告訴我,如果不忙,你就去帶他玩兩天。”說着,樓明潇徑直放下碗筷回了房間。
“哥,你不吃了?”
“飽了!”
簡窈擰眉,心想,他的胃口怎麽這麽小。
三日後,張英楷興沖沖地告訴簡窈他來了。
簡窈拿着樓明潇換下來的舊手機猶豫了一會兒敲響了他辦公室的門。
“怎麽了?”樓明潇從書桌後擡頭。
簡窈笑了笑:“哥,我同學來了,我想請假。”
樓明潇眼底一寒,臉上卻勾勒出一絲笑意:“好,去玩吧,晚上早點兒回來。”
簡窈點頭,笑呵呵走了。
在她離開的瞬間,樓明潇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表情陰沉沉得有些吓人。
簡窈先是去車站接了張英楷,随後送他去了定好的酒店。
下午,兩人又去了小吃街逛了逛。
張英楷性子開朗,很健談,所以簡窈雖然對他沒有異性間的喜歡,但是還是玩得很開心。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晚上九點,張英楷正琢磨着怎麽把簡窈留下,她的手機響了。
樓明潇不是催她回家,而是告訴她自己有應酬要出門,給她轉了一千塊錢,還問她有沒有帶鑰匙。
簡窈眨眨眼,從沒聽說過樓明潇還有應酬,不過轉念一想,他自己經營工作室怎麽可能少得了應酬,所以忙說自己帶了鑰匙,讓他放心。
樓明潇沒有多說就挂了電話。
但是簡窈看着手機上的轉賬記錄卻有點待不住了,想到樓明潇那麽辛苦,自己卻在外面花天...玩耍,簡窈和張英楷說自己要回去了。
張英楷還沒來及說話,簡窈已經走了。
回到家,門廳留了一盞燈,暖黃的光線十分溫馨。
簡窈看了一眼牆上挂鐘,已經晚上十點了,也不知道樓明潇什麽時候回來。
猜着樓明潇可能會喝酒,簡窈去廚房煮了一鍋醒酒湯,然後就在客廳一邊看電視一邊等。
一直等到十二點半,簡窈打了個哈欠,拿起手機想了想撥出電話。
電話響到自動挂斷。
簡窈有點擔心,又撥了一個,還是沒有人接。
正要再撥,門外傳來動靜,鑰匙插進鎖眼又滑落的聲音。
簡窈一聽就知道是樓明潇,趕忙小跑着去開門。
門一開,一股濃重的酒氣傳來。
樓明潇的眼睛好似蒙上了一層霧,迷蒙地看向她,殷紅的唇動了動,嗓音嘶啞道:“窈窈。”
簡窈從未見過如此落拓的樓明潇,伸手攙扶着他進了門,樓明潇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從旁觀者的角度看來好像将她完整地罩進懷裏。
簡窈吃力地扶着他靠近沙發,樓明潇突然一晃,壓着她栽進了沙發裏,關鍵時刻,樓明潇伸手撐了一下,沒有砸疼她,但是這一下仿佛用盡了他的力氣,所以撐着的手一軟兩人胸貼胸,親密無間。
頸側是他帶着酒氣的炙熱氣息,身前是結實的他,簡窈渾身僵硬,兩只爪子無處安放。
“窈窈,我很快就有錢了,再也不讓你餓肚子,別人有的你都會有。”
模糊不清的一句話,讓小心掙紮的簡窈頓時僵住,胸腔充斥着一股酸澀。
簡窈手下一轉,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低聲道:“哥,我長大了,也可以掙錢,我們都會越來越好,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兩人就這麽親密地躺了一會兒,簡窈正發愁怎麽将他挪到了床上,樓明潇突然搖晃起身沖進衛生間吐了起來。
簡窈跟過去,又是給他順氣又是端水漱口。
樓明潇無力地靠在衛生間冰冷的瓷磚上,随手扯開襯衫扣子,露出小片緊實的胸膛。
細碎的黑發垂在額前看起來無辜又無害,一雙微微泛紅的眸子靜靜看着簡窈,眼裏朦胧之意未褪,微張的唇瓣紅若滴血,實在是誘人犯罪。
簡窈看得眼都直了,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男色惑人,人性的考驗。
眼神正不受控亂瞟的簡窈突然察覺到一道熾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追尋過去時,四目相對,樓明潇幽深的眼底清晰映出她的身影,只有她,完完整整。
簡窈只覺得心髒超負荷猛跳。
等她穩定心神想要細細探查時,他已經閉上眼,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嗓音沙啞道:“明天我要出差,幫我訂一張回江市的票。”
“明天?”
“嗯。”
“幾點?”
“你看着安排吧,下午兩點要和客戶見面。”
簡窈一聽心裏就有數了,可是擡眼看看樓明潇疲憊的臉,還是不放心:“哥,要不訂早上九點的動車,我陪你一起去吧。”
樓明潇聞言睜開眼,眼裏似乎閃過一抹亮光,眨眼間又消失了:“那你同學怎麽辦?”
簡窈道:“沒事,他姑姑家就在青城。再說了,再過一個來月就開學了,開學後我們再玩也一樣。”
樓明潇垂眸:“好,都聽你的。”
夜裏,簡窈将樓明潇安置在床上後便想回房間睡覺,結果他剛躺下又折騰着要吐,反複了兩次後,簡窈擔心他睡着後出事,便留下照顧他。
樓明潇主動朝另一側挪了挪,給了她留出位置。
兩人打小也不是沒有一起睡過,但是現在的簡窈有點兒別扭,正要說點兒什麽緩和一下氣氛,卻發現樓明潇的呼吸已經平穩了。
睡、睡着了?
這下簡窈的心理障礙似乎減輕了,自覺挨着床側躺下,終于沉沉睡去。
等她的呼吸沉穩後,“睡熟”的樓明潇突然睜開眼,夜色裏,一雙眸子亮得驚人。
他翻身面向簡窈,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後,起身将人輕輕抱回懷裏,這才心滿意足地閉上眼将她緊緊摟住。
這一夜,簡窈一直在做夢,夢裏自己大學畢業後去燒鍋爐,她燒得很認真,所以鍋爐裏的火燒得十分旺,烤得她滿身大汗,口幹舌燥。
次日,鬧鐘響了兩次後,她閉着眼摸手機,想将煩人的鬧鐘關上,結果手一伸摸到不是冰冷的手機而是一具觸手溫熱、輪廓極佳的軀體,摸了還想再摸的那一種!
清晨本就是氣血最旺盛的時候,理智尚未回籠,動作已經随心所欲。
摸得正起勁時,耳畔突然傳來一道沙啞的嗓音:“窈窈,別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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