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寵物.只.在.晉.江

寵物.只.在.晉.江

褒姒被封為王後，冊封典禮極盛，臣子們仰望，君王伫立一旁，滿目笑意。

褒姒身着莊重的華服，眼角睥睨，将一切盡收眼底。

這一切都是天子的意思，世人卻歸罪為她的争奪。

既然如此，那她便争，便奪。

申王後一朝被廢黜成了普通宮人，一時間心頭只恨難免。

她心中的恨已經到達了極點，之前褒姒楚楚可憐來尋找她，一切都像是一個巨大的陷阱。

可憐，可嘆！

她竟然真的相信了這樣一個蛇蠍般的女人，一定是褒姒在背後暗中作梗，才設下如此陰謀，引得她親愛的兒子中計，落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因此，在褒姒來探望申王後的時候，這位落敗的王後帶着滿懷恨意，幾乎歇斯底裏，将手中的器皿擡手便砸向褒姒，恨恨大喊道：

“賤人！我同情你滿身的傷痕，好心好意在大王面前保護你。”

“可你竟然敢設下毒計，勾引太子！”

“今日我母子淪落到如此境地，我的娘家申國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賤人！賤人！你爬到了這樣的高位，一朝一夕間取代了我的位置，好狠毒的手段，好陰險的計謀。”

“你果真是和妲己一樣的禍國妖女……”

褒姒聽得厭煩，冷冷看着申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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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難堪的時候，面前的這個女人曾探路出一些同情與憐憫，這讓她以為在這世界上，多少還有些人情味兒。

但是，為什麽連她，也不分青紅皂白，和天下其他人都說的一樣？

褒姒努力平靜了心情，沉下心來反問申王後：

“我居于深宮內院，平日如何得以見到太子？又如何設計引他前來？”

“他身為一個男子，深夜闖入我的寝殿。我是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身邊的侍女侍從也無人敢反抗王子。”

“你身為女人，為何沒有想想，若我的名節受損，大王會如何處置我？若我被太子欺辱，又該受到何等的傷害？”

“你身為母親，又為何不想想，孩子為何驕縱至此？”

“他頭腦一熱，做了做事，為什麽要怪罪在我的身上？”

申王後搖頭，大聲哭喊道：

“太子才多大的歲數，他還是個孩子，他什麽都不懂！”

“他能做什麽？他是個好孩子，平日最是恪守禮節。”

“就算他夜闖了你的寝殿，那也是無心之失，是他聽說了外頭的什麽傳言一時沖動。”

“他怎麽可能對你做出什麽事？”

王後目光冷冽惡毒，前些天沒有涉及到孩子之間的矛盾，她尚且能對褒姒抱有一絲好态度。

但是今日，她怒目相視，幾乎喊啞了嗓子，擡手指着褒姒的臉罵道：

“縱使你生了一張妖媚的臉，但是那又如何！”

“難道每個男人都會因此而對你産生非分之想？”

“我的兒子，他是全天下最正直最善良的孩子。”

“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

褒姒聽了這些惡言，心中已經涼了大半。

她今日來這裏探望申王後，本來是念着王後曾經對她展現出的善意，在這種危難時刻，還懷有希望，期待能和王後暗中聯手，一起為未來做準備。

但她聽見這些話，決定頭也不回地走掉。

也是，各人都有自己的軟肋和命脈。

王後可以不在乎周天子，但是在她心中，兒子是天下第一位。

再沒有任何事情能比得過兒子。

即便王子犯了錯，也不是他的錯。

而是被他冒犯的，那個女人的錯。

只要那個女人不存在，她的兒子就不會德行有虧。

這樣一來，與申王後，便沒有再合作的可能。

褒姒平複了一下心情，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身後的咒罵聲仍然不絕于耳：

“好大的本事，讓天子廢了我們母子二人，廢了發妻與嫡子……”

“王朝動蕩，你将是天下最大的罪人……”

夜風刮過，褒姒冷冷笑了笑，風吹進牙齒，齒間都微微打顫。

天下最大的罪人？

她早就知道了。

這一次，她想明哲保身，不想當這個罪人。

可是，天子不給她機會。

天子早想廢後廢太子，這與褒姒沒有任何關系。

從天子平日裏透露出的态度來看，天子對申王後的娘家申國早有不滿。

今日之事，只是借機發揮。

畢竟無端廢了自己的正統發妻和嫡子，讓天下諸侯怎麽看待他們至高無上的王呢？

若諸侯們都驚覺天子是這樣一個随時可以背信棄義、露出殘忍的手段收拾諸侯國的大王，又怎能安生聽命于他？

從前天子舉兵伐周邊小國，早就有諸侯不滿，并未使出全力。

褒姒不禁想光幕中透露的未來。

周天子手下那麽多的諸侯國，在申國聯合外族犬戎來犯的時候，居然真的沒出什麽力氣，便讓鎬京淪陷了。

可見到了這個王朝後期，周天子對諸侯們的號召力幾乎消失了。

天子想随自己的心意來做這樣一件容易引起軒然大波的事情，自然而然需要一個替罪羊。

而她，一個有着美人之名的，沒有任何背景的女人，做這個替罪羊，最合适不過。

褒姒伸手掖禁了自己身上的皮毛，在這凜凜冬日，自己為自己添了一絲暖意。

如今，她的身份貴為王後，她也可以用禮數來保護自己。

比如，身為王後，應當有王後的樣子，不應該再随便穿那些傷風敗俗、不合禮數的暴露衣服。

身為王後，自然要認真努力履行王後的職責。

比如，她也要插手政務，伴随天子左右觐見臣子們，了解朝局波瀾動蕩。

身為王後，更要懂得主動為天子分憂。

天子不願意去管理的事情，她可以幫忙出主意，定策略。

天子不願意上朝的時候，她可以代替天子去……

周天子好不容易忙完了冊封新王後的大典，許多繁瑣的禮節讓他好些天沒有好好合眼。

為了一連串的廢後、廢太子、重新冊立新王後和新太子之事順利推進，他可是費了不少的心思，投注了不少的心血。

因此，忙完這些之後，面對紛至沓來的新的事情，天子躺在自己的溫柔鄉裏，手中撥弄着褒姒身上光滑細嫩的皮膚，并不肯離開這裏去上朝。

美人身上溫軟光滑，香氣氤氲，天子沉溺其中，難以起身。

褒姒卻動了動身子，難得嬌俏地說話，聲音比起平日溫軟了不少，讓大王很是受用。

她說：“大王自可以好好歇息幾日，大王如此安排，妾心中惶恐感激。但求大王讓妾為您分憂。”

周天子心中被捧得酥酥癢癢，忍不住望向他的美人，樂道：“哦？美人想如何為寡人分憂？是想研究出新的玩法，還是想鑄造新的宅院？”

褒姒将臉貼在他的臉上，溫軟的唇湊近天子的耳邊，聲音酥麻道：“妾願意去替大王做那些煩心事，妾可以幫大王上朝。”

她說這些話，自然帶着一絲微弱的緊張。

這個男人，是否能識破她內心的波瀾？

若是識破了，她便要嬌俏地稱之位戲言，用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假裝自己是個無知的女人。

若是他愚蠢到并未識破，那便好了。

既然是他一手将她釘死成為周王朝滅亡的罪人，那她就好好翻雲卷浪，将這個罪人做得徹底，給她母子二人掙一個活下去的未來！

天子的眼皮動了動，眉頭皺了皺，卻将一派戲谑瞬時收了起來。

他的表情微妙地擡頭望着自己的美人，一時竟感覺今日的美人有些許陌生。

好像是自己養着的珍奇異獸們，突然會說人話了一樣。

這種感覺很微妙，天子一時惆悵，頭上蹭的冒了一絲冷汗。

他也并未想明白這其中的原因，只是隐隐覺得這話不太舒服。

他嘟嘟囔囔道：“這等小事，如何要勞煩寡人的美人？”

“美人不必為寡人如此操心，你的好意與愛意，寡人心中都知道。”

“寡人不會讓你更加憂心的。”

“聽着，寡人封你做了王後，但是并未想過想讓你承擔什麽王後的職責。”

“美人只需要同往日一樣，好好伺候寡人，一同取樂，這便夠了。”

“你和從前廢了的王後不一樣。”

“寡人疼你愛你，你什麽都不做，寡人也願意給你一切。”

“外頭那些複雜的事，寡人絕不會讓你沾染半分，這份寵愛，會長長久久……”

天子自顧自般說了這許多話，言下之意很明顯。

我愛你，但你不能插手我的權力。

褒姒心中明鏡兒似的。

若是換做剛進這天子後宮之時，她還會為這些話感動得一塌糊塗。

但是今非昔比。

這些話在她聽來是如此的刺耳。

天子在明明白白告訴她：

你只需要安分地做一個寵物就行了。

不要肖想瓜分天子的權力。

不要肖想插手天子的事務。

不要肖想你真的能夠有王後該有的地位和手段。

這一次，你和已經被廢了的申王後不一樣。

她有母家的支持，你沒有。

她有讓天子忌憚的背後的勢力，你沒有。

她被廢，是因為她背後的母族太強大，讓天子感到忌憚。

你被立，是因為你聽話，可控制，你一無所有。

你要保持原樣，才能不被天子忌憚。

你要做專屬天子的寵物，才能長久地維持現狀。

若是你敢肖想自己也能走上王後之路。

那麽你就會是下一個申王後。

褒姒心中這樣想着，明明白白。

她清醒地認識到，天子不是傻子。

盡管外頭很多人在傳天子昏庸，不理朝政，各種做法違背了老祖宗的訓示。

但是這一刻，褒姒清醒地知道了。

天子即便是昏君，他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這樣輕易地讓渡自己的權力和地位。

她不能高估自己在天子心中的地位。

天子不會因為她的溫柔鄉和耳旁風，就能夠将權力拱手分給她。

這條路，布滿荊棘，她必須找到屬于自己的勢力和幫手。

*

A大的咖啡館裏，沈雲齊面對着一位戴着金絲邊眼鏡的男同學，兩人陷入久久的沉默。

她是很意外被這個人聯系到的，居然還是同校的校友。

沈雲齊在圖米文化實習，剛做完第一期節目，盤點歷史上的紅顏禍水褒姒。

節目雖然不夠娛樂化，違背了老板的要求，但是好在有個土豪榜一大哥，激情打賞禮物，讓大家看到了這個節目還是有受衆的，這才讓老板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下。

這才有了節目還能繼續往下做的通知。

因此，當這位榜一大哥聯系節目組，想見見主播沈雲齊的時候，沈雲齊最終還是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當然了，約在大學校園內，對方恰好又是學生，沒有什麽安全隐患。

簡單聊了幾句，沈雲齊才知道了對方的目的，确實很單純。

聞赫之前并不了解歷史，只是偶然有一天開始稍微感興趣，看了幾檔節目，恰好看到這最新的直播，就追了追。

接下來，他的話顯得十分可疑：

“看了這個節目之後，我就做了一個夢。”

“夢裏，褒姒知道了未來會發生的事兒，然後她就想絞盡腦汁活下去。”

“當了王後以後，你覺得她如果能争奪權力，能颠覆整個朝代，成為新的主宰，從而改變歷史進程嗎？”

鑒于這個家夥一直在非常認真地探讨歷史的可能性，沈雲齊也并沒有當做開玩笑，而是認真地想了想。

她斬釘截鐵道：“周天子這樣的人，不會給她太輕易的機會。”

聞赫愣愣的，扶了扶眼鏡，不解問道：“美人的枕邊風難道沒有用嗎？畢竟，就算烽火戲諸侯不是真的，但是當時周天子一定是很疼愛褒姒的，在她軟磨硬泡之下，難道還沒有機會？”

沈雲齊搖搖頭，舉了個例子道：

“假如你養了一只貓，你特別疼愛它，每天必須撸貓N遍，想給它買全天下最好玩的玩具，最好吃的罐罐，最先進的貓糧，甚至願意花一大把時間陪着它玩。”

“但是如果有一天，這只貓覺醒了自我意識，然後突然躺在你懷裏撒嬌，告訴你：”

“它想要你把你的存款轉給它，想要你的工作，想讓你把家裏電視的遙控器交給它來控制，想讓你做決定的時候參考它的意見。”

“你會很輕易地聽從，還是覺得很恐怖？甚至想馬上嘎了這只貓，讓它永遠閉嘴，乖乖做個小貓咪，千萬不要成精……”

聞赫聽了愣在原地，腦子裏幾乎炸開，“這麽一說，感覺好恐怖……”

“相信我，褒姒如果這麽做了，周天子也會這麽想的。”

聞赫突然明白了什麽，腦子轉得飛快，恍然大悟道：“謝謝你！你果然很厲害，以後我還會找你再探讨的，再會！”

他抓起書包，匆匆就要離開。

又轉身回來道：“等你的下期節目，這個節目真的特別棒，一定要堅持做下去。”

沈雲齊點了點頭，很久沒見過這麽奇怪的人了。

不過也略有所欣慰，畢竟能對一個節目這麽較真上心的人，确實也不多。

聞赫氣喘籲籲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趕緊和系統對話。

不知哪一天一覺醒來以後，他就莫名其妙綁定了一個“平行世界意難平系統”。

裏面的任務奇奇怪怪，主題也花樣繁多。

當時，沒經過系統毒打，年少無知的他選擇了“歷史上的美女”這個主題。

然而，伴随着綁定妲己、夏姬等人的拯救意難平任務之後，他才發現這鬼一樣的任務走向是有多難。

而且，他的能力目前十分有限，因為前面的任務都失敗了，也沒攢下幾個積分。

目前的能力僅限于在有限的道具裏，在合适的時間掉落給任務對象，除此之外，他什麽都做不了。

任務失敗之後，他的身上就會産生系統分配的“黴運”debuff。

走路撞樹、考試挂科、飯菜有蟲、水果腐壞……

都是生活小事，紛至沓來，已經将他折磨的不成人樣。

好在，沈雲齊的節目給了他一些思路。

他對系統說：

“現在這樣是不行的，枕邊風是沒用的。我想兌換一個飛鴿傳書道具給她。”

“有了這個，讓她能和褒國的人聯系上。”

“都是自家人，總能幫她一把吧。”

聞赫信心滿滿地想着，大手一揮兌換了道具。

【飛鴿傳書（無限次數）已經掉落，請宿主繼續觀察任務對象。】

*

西周，褒姒手中握着一只鴿子，光幕顯示了這只鴿子的用法。

她意猶未盡地看着消失的光幕。

自己果然是被上天眷顧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