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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第二日，蘇妤和秦氏像昨天一樣，依舊是天蒙蒙亮的時候出了門，走到趙家豆腐坊的時候，看到幾個早起買豆腐的人聚在豆腐坊前說着話。

隐隐約約的聽到有人說：”死的真慘啊，手腳都被砍掉了。“

蘇妤心裏雖有些好奇，但是急着出攤，也沒有上前去打聽。

路上蘇妤和秦氏商量：”阿嫂，我們今天就不要再吆喝免費的腌莴筍了，要是有人問就送，昨日那婆子說話雖然不好聽，但是有點還是對的，咱們用這樣的方式把客人引過來，怕是會引起其他攤主的衆怒的。“

秦氏點了點頭：”嗯，我昨日就想跟你說這個了，雖說送的是咱自己的東西，與旁人不相幹，但難免其他攤主不和那婆子一樣的想法，咱想要在這碼頭上立足，還是不要把人都得罪了的好。“

兩人說着話不知不覺就到了碼頭，隔壁的周寡婦已經把攤子支棱了起來，今日她把家裏的孩子都帶了來。

三個孩子都頭發稀黃，面黃肌瘦的，穿着補丁壘補丁的衣裳，大些的女孩幫忙擦着桌子，兩個小男孩都還不及桌腳高，幹站在那兒望着來往的人，看上去有些呆呆的。

現下攤子上還沒有什麽生意，蘇妤揭開了鹵肉的鍋蓋，想要把肉翻動下。

剛好周寡婦過來跟蘇妤姑嫂打招呼，兩個小男孩也跟在他們母親身後。

他們雖然身量矮，看不到鹵鍋裏裝的是什麽，但是長期沒有吃肉的孩子，對肉的味道最是敏銳，指着鹵鍋，扯着母親的衣裳直咽口水：“姆媽，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周寡婦被纏的不耐煩了，擰過小孩的耳朵一邊打屁股一邊罵：”想吃肉怎麽不投個好點的胎啊，就你們這兩個薄命相還想吃肉啊，要不要把我身上的肉割下來給你們吃……”。

兩個孩子被打的哭聲震天響，蘇妤和秦氏兩人面面相觑，怎麽都想不到這個看上去斯文柔善的小婦人，罵起自己兒子來可以這麽不留口德。

隔壁的王婆子望着她們這邊，一副看好戲的表情，蘇妤猛地想起昨天她說的那句：“那周寡婦可不像看起來那麽簡單。”

蘇妤心裏頓時有了種不好的預感，可看到兩個孩子被打的扯着嗓子大哭，都還喊着要吃肉，又有些看不過去。

秦氏比她心腸更軟，想到家裏同樣年紀的女兒，到底是不忍心，看着鍋裏的肉對蘇妤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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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妤點了點頭，攔了周氏道：“周嫂嫂，兩個孩子都還小，饞嘴也是尋常，沒得這樣打的。”

秦氏也在一旁幫着勸：”是啊，孩子小不懂事，可不能打壞了“，說着把切好的幾片肉分給了兩個小孩。

兩個小孩一拿到肉就胡亂的往嘴裏塞,周寡婦見了也直抹淚：”我這也是沒有辦法了，他們的爹死的早，我能把他們養活都是不錯的了，哪還有錢買肉他們吃。“

蘇妤見她這樣，眉頭皺了皺，她這做着生意，你帶着孩子在這哭天抹淚的訴苦是這麽回事，直接對周氏道：”周嫂子，大家夥都不容易，我這做着買賣呢，您給我把客人哭走了，我喝西北風啊。”

周寡婦頓了頓，哭聲梗在了嗓子裏，擡起袖子抹了抹眼淚：”妹子，對不住啊，我這一時沒忍住，我攤子上來客了，先走了”，說完轉身就走。

留下的兩個小孩吃完了手上的肉，又開始看着鹵鍋咽口水了，見蘇妤和秦氏不再理他們，走過去抱住秦氏的大腿：“我們還要吃肉，還要吃肉。”

秦氏被纏的手足無措，只能蘇妤來當這個惡人了，她故意虎着一張臉對兩人道：“要吃肉，去找你姆媽拿錢來，再在這兒搗亂，我讓官爺來把你們抓走。”

小孩子也怕官爺的，聽了蘇妤的話，兩人惴惴的松開了秦氏的大腿，一步三回的，在蘇妤板着的黑臉中回了隔壁。

“小妹，這樣吓唬孩子會不會不太好啊？”

蘇妤壓低了聲音道：“阿嫂今日這一出，你還看不出來那周氏是什麽人嗎，你給肉那兩個小孩我沒攔着，是因着他們實在是又小又可憐，給一次就算了，沒得沒完沒了的，以後可不能心軟了，世上可憐人多了，我們又不是菩薩，幫不過來的。“

兩人說話間，已經斷斷續續的有昨日光顧過的買主上門了，有讨腌菜的，也有買餅的。

蘇妤臉上立馬換上笑容，手上也利落的忙活了起來。

盧二郎隔着兩三個攤子就看到了蘇妤，她低頭忙活着，清晨的陽光淡淡的撒在她烏黑的頭發和白皙的臉龐上，整個人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光似的。偶爾擡起頭來笑着和人說話的時候，就能清楚的看到她彎成月牙狀的眉眼和臉頰邊的梨渦。

盧二郎看得心裏暖暖的，想着昨日姆媽告訴他，已經請了媒人去蘇家提親了，蘇家這兩日就會給答複了，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走到蘇妤的攤子前，清了清嗓子大聲的道：”給我兩個加肉的。“

蘇妤聽這聲音耳熟，不由得擡頭看了看，果真是盧二郎，沖他禮貌的一笑，低下頭繼續忙活，心裏卻暗想：這盧小哥每日來買她的餅，也不知道真的是餅對他的胃口，還是因着想要娶自己，看來得讓江氏趕緊拒了這門親事，既然自己不會答應嫁他，還是早點斷了他的念想是好。

蘇妤把包好的餅遞給盧二郎，盧二郎接過餅卻有些舍不得走，他想親口問問蘇妤願不願意嫁給自己，可是攤子前圍了好些人，蘇妤也沒有多看他一眼，終究是有些失望的離開了。

等到日曬三竿的時候，攤子前的客人少了起來，只偶爾的一兩個，秦氏看着還剩半盆的面糊，有些失望的道：“今日這生意還沒昨天好呢。”

生意有所回落是在蘇妤預料中的，她安慰秦氏：”這碼頭上多半的都是些賣苦力氣的，哪舍得天天吃6文錢一頓的早飯，再說了昨日咱們打出了免費腌菜的名頭，這才生意好些，阿嫂不要着急了，咱們的吃食幹淨量足，味道也不差，過些時日客源會穩定的。“

秦氏點了點頭：”也只能慢慢來了，對了，小妹，你不是說今日有人上門買灌湯包的嗎，你早些回去吧。“

蘇妤猛地一拍腦門：”我都差點忙忘了“，說着解下身上的圍裙遞給秦氏，匆匆往回趕。

*

“真是可憐，聽說他家媳婦早起一拉開門，那屍體啪的一下就倒在了那小娘子身上，門上和地上都濺的是血。”

“要我說水娘子才可憐，這趙福活着的時候吃喝嫖賭，死了還要這般吓人。”

“人都死了，快別說了，小心他晚上找你。”

……

蘇妤一拐進巷口就看到一堆人圍在那裏，趙家豆腐坊門口還站着兩個帶刀把手的衙役。

她拉了個認識的阿嬸問道：“這是怎的了？”

“趙福被人殺了，聽說不僅手腳被剁了，連舌頭都被拔了呢，造孽喲。”

“讓開，讓開”，衆人議論紛紛間，看守的兩個衙役過來疏散人群，身後跟着擡着趙福屍體的擔架。

顧清陽端凝着一張臉走在擔架旁，顧紅纓攙扶着抹着眼淚的張氏。

及至一行人走遠，看熱鬧的人群才議論着散了。

蘇妤心裏唏噓感概一番，也加快腳步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