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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項晚晚于一瞬間抽回自己的手,紅着臉轉過身去,卻見門口此時站着的,不是別人,正是陌蘇!
整個小屋有着一瞬的混亂和窒息,旋即,項晚晚忽而清醒了過來。
“陌公子!”她驚喜道:“你被放出來了?”
陌蘇一愣,忽而沒明白項晚晚的意思,轉念一想,卻只覺得自己着實悲哀。
他尴尬地笑了笑,依舊是那字正腔圓的音調,說的,卻是一番苦楚:“讓晚晚姑娘見着笑話了。”
項晚晚激動地走上前,将他迎了進來:“這段時間,我和易長行還一直在擔心你來着,也不知你那是個什麽情況。”
項晚晚這話說得極其自然,以至于“我和易長行”這五個字,在她口中輕吐出聲兒時,讓易長行有着微微地怔愣。
陌蘇苦笑道:“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你們都知道了……我……”說到這兒,他向易長行的臉上偷偷投去一瞥,卻見易長行并沒有什麽表情,這麽一來,倒更讓陌蘇心底愁苦了起來。
“後來怎樣?皇上是繼續關押你了?他對你用刑了沒有?”說到這兒,項晚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陌公子想必也渾身是傷了吧?”
項晚晚雖是熱心問着,卻讓陌蘇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原來,她還不知道易長行的真實身份。
于是,陌蘇搖了搖頭,嘆道:“我倒是無妨,只是可憐了我那表叔……那個,我表叔的事兒,你們都聽說了吧?”
陌蘇不放心地又問了一遍,可他終究是仔仔細細地瞧了易長行的眉眼,想在他臉上看出什麽表情來。
可是,易長行依舊沒有任何表态,他像是在思索着什麽。
項晚晚直言道:“何止聽說?那天早上,我聽見一陣可怖的嗚號聲,還以為發生了什麽,跑出去一看,便看見了囚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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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游街了?!”陌蘇猛地一驚。
項晚晚點了點頭,說:“嗯,我還看到你被捆綁了,跟着丘府上下所有人,跟在囚車後頭呢!”
陌蘇臉上掠過一瞬的慌張,旋即,便恢複如常。只聽項晚晚又道:“後來,我們親眼所見了那場酷刑。”
陌蘇再次一驚,轉而看向易長行:“皇……黃土之上,都是血腥。易長行,你也見着了?”
“嗯。”易長行低垂了眉眼,依舊沒有什麽表情。
“這……”陌蘇的眸光向着易長行的雙腿望去。
項晚晚立即心領神會:“丘敘大統領是易長行的長官,也曾指點過他一二。他是個感恩的人,所以,我就用門口的板車,推他去水西門外看了,權當送別。”
陌蘇只覺得,自己本是混亂的思緒,此時更是宛如一團米糊。更覺得,整個小屋裏,讓他有些暈眩了起來。
項晚晚見他臉上神色莫辨,只當他這段時間遭遇了人間疾苦,一時悲從中來。于是,她拉過旁邊的小凳,讓陌蘇坐了,方才道:“陌公子想必是有什麽事兒要問易長行吧?”
“啊,我……”陌蘇緩緩坐下,方才将臨來時想的理由給說了出來:“哦,是這樣的。目前大統領沒了,禁軍中還有些事務需要處理,我來問問易長行今後的打算。”
可他将話說出來後,又覺得不妥。總覺得,自己這麽刻意解釋,不像是長官對下屬的态度。他生怕項晚晚覺察出什麽,一時間,又不安了起來。
項晚晚才沒那個彎彎繞的腦子,這會兒她也沒想太多,直接對兩人告辭道:“正好,我要去一趟濟世堂,你們先聊。”
“對了,晚晚姑娘。”陌蘇再度站起身來,從袖袋中摸出一個沉甸甸的墨金色的錢袋子,并遞到她手中,說:“這是易長行這半年來上戰場時,該領的俸祿,還有皇上恩賜的傷情撫恤。易長行在你這兒住着,該用的吃穿,費用,你都給他挑好的用。皇上說了,對待每一個傷兵都會給予最大的獎賞,所以,你不要有負擔。”
項晚晚掂了掂錢袋子,心裏估摸出了個大概的數,深覺這數額着實有些多,一時間,也讓她心情複雜了起來。
她将錢袋子遞給易長行,并對陌蘇說:“上回陌公子給我的易長行月俸還有一些,目前在用藥方面,還是夠用的。只是……我真不理解,你們這皇上,看上去對傷兵挺好,怎麽卻濫殺無辜呢?!”
陌蘇的臉上一僵,忽而沒轉悠明白,他向易長行的臉上望去,卻見易長行的臉色更僵。
尤其是,當易長行盯着手中的錢袋子時,臉色更是難看極了。
項晚晚直言道:“皇上他安撫百姓,體恤傷兵,這都是他該做的。可是,我聽說丘敘大統領,在他登基之時,出了好大的力,這樣的功臣,怎麽也被殺了呢?”
陌蘇尴尬極了,他的眸光在項晚晚和易長行的臉上來回逡巡着,卻只覺得,易長行的臉色,更沉了些。
于是,陌蘇趕緊解釋道:“其實,我們大邺的皇帝對百姓,對兵将,都是極好的。這會兒,我表叔遇害,倒不是皇上下的令。而是端王。端王這會兒沒有得到皇位,正是處心積慮,大開殺戒,想要謀權的時候。他狼子野心,我們皇上是知道一切的。只是,現在皇上在外禦駕親征,遇到了一些麻煩,有些事兒……”
易長行清了清嗓子。
陌蘇便停下了口中的言辭,他幹笑一聲:“總之,害我表叔的,是端王。”
項晚晚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可轉念一想,頓時有些擔憂了起來。她放緩了口氣,問:“這個端王……他是先帝的幾皇子啊?”
“是四皇子,福昭。”
“哦。”項晚晚這才放下心來。
只要這個端王不是政哥哥就行!
直到項晚晚去了濟世堂,身影離開很遠了,陌蘇才趕緊關緊了門扉,忙向易長行磕頭請罪:“皇上,剛才,我沒亂說什麽吧?”
“你拿這麽一大筆銀兩來做什麽?”易長行将錢袋子往床榻旁重重一放,發出沉悶的聲響。
陌蘇一愣,趕緊道:“晚晚姑娘生活貧苦,屋裏上下沒有多少物什,皇上您在這兒生活應是着實不便的。我就想着……”
“你平時差人來送點兒吃的,喝的都行。拿這麽一大筆銀兩來,這不是讓朕早早地離開這兒嗎?!”易長行厲聲道。
“呃?”陌蘇依然跪在原地,不解地直起身來,看向易長行:“皇上,這兒又悶又熱,還潮濕,如果能早早地讓您離開……不是更好嗎?”
易長行的眼睛危險地眯起來,那一道凜冽的眸光還沒放出,陌蘇趕緊補充道:“哦哦哦,當然了!皇上,您自當是要帶着貴妃娘娘一同離開的。”
“……貴妃是誰?!”
易長行的口氣極其不好,頓時讓陌蘇又緊張了起來。悶熱的小屋子瞬間讓他汗流浃背,大汗淋漓。陌蘇趕緊補充道:“當然是晚晚姑娘啦!”
“呵,你倒是很會給朕安排呢!”易長行冷冷地盯着他,又問:“既如此,那皇後之位,你又打算安排是誰?”
“呃……”陌蘇忽而覺得今天易長行的口氣和神态都不大對勁,他轉念一想,又回想起自己兩次撞破易長行和項晚晚之間的那點兒情思,于是,他趕緊改口道:“晚晚姑娘是平民,若是這麽明目張膽地把她立即提為皇後,恐怕,其他朝臣會吵得翻天覆地。如果,皇上只是先把晚晚姑娘當做貴妃遷進宮裏,過段時間,等一切都穩妥之後,待大家都看到晚晚姑娘的賢德聰慧,再将她的位份提上皇後,也不會有他人非議。更何況,皇上您現在的後宮是空的,待您回去之後,直接領了晚晚姑娘入了後宮,其他人本就不會多說什麽。若是晚晚姑娘和您恩愛有加,早日懷上龍嗣,那更是能封了朝官們的悠悠之口。”
易長行點了點頭,他把墨金色錢袋子打開,将枕下那些個葛成舟給他的碎銀子,一粒粒地,緩慢地放進錢袋子裏,口中,還漫不經心道:“這麽說,你已經查明項晚晚的身份了?”
這麽一說,陌蘇終于明白了易長行的用意。他跪在原地,并直立着身子,拱手道:“我這幾天一直在忙這事兒。我打聽到,晚晚姑娘本是衛國人,自雲州城淪陷之後,跟着其他百姓一起逃出來的。”
易長行不動聲色地冷哼了一聲,他的手中依舊在把玩着那些個碎銀子。
陌蘇繼續道:“她一個姑娘家,許是不辨南北,出了雲州城之後就走岔了路,直到跟上其他逃難的百姓隊伍時,已是在離河邊兒上了。”
易長行的眉頭微微一蹙,口中喃喃道:“……離河?那不是衛國和西域之間的唯一寬河嗎?”
“正是!據從離河那邊過來的人說,當時晚晚姑娘已是奄奄一息,命在旦夕。他們說,她自逃難以來,似是不曾吃過什麽,再加上又沒了家人。大悲大痛之間,心死如燈滅,幸而逃難隊伍裏,有醫女,有大夫,還有一些熱心的人,方才讓她慢慢緩過神來。”
易長行凝神想起這段時間,項晚晚不論是吃飯前還是睡覺前,都會對着她爹娘的牌位說會兒話,時而語氣歡快,時而沉悶傷心。想來,定是跟她爹娘的感情甚好。
易長行的雙眸看向手中的那個墨金色錢袋子,忽而心底湧出一股子酸澀。
思念雙親的心情,他是能夠感同身受的。
陌蘇也嘆道:“戰行天下,苦的也最是百姓。聽其他人說,項晚晚自恢複身子之後,可能是心中太痛的關系,生活起居什麽的,都似是忘卻了。一切,她都是從頭學起。”
“哦?”易長行的心莫名提了起來。
“從一開始的灑掃啊,洗衣做飯啊,後來她甚至開始學着醫女們照顧傷兵。”
易長行點了點頭:“嗯,朕聽說,她家曾經也算是富貴人家。”
“不過,還有一件事,不知道皇上要不要讓我繼續去打聽。”
“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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