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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項晚晚猛地擡起頭來,一瞬不瞬地看着易長行,不解道:“可是,當初你受傷剛進翠微巷的時候,戶部的人是拿了你的戶籍來的。我是親眼瞧過你的戶籍,那上面……”

話沒說完,項晚晚立即明白了什麽。

易長行耐心給她解釋道:“但凡世家子弟,亦或皇室宗親要上戰場,為了預防萬一,都會額外多做一份虛假戶籍。為的是防止敵方密探得到軍情,到時候若是皇子被俘,或者世家子弟被擒,可以虛假身份蒙混過去。否則,被敵方抓住了真實,以此來要挾我們大邺,那就麻煩了。”

項晚晚一愣:“所以,我原先看到的那個戶籍……是假的?”

“嗯,”易長行不願提及這段被擒的往事,他轉而又道:“就好比這次北燕太子高已被咱們抓了,我們就可以從這兒下手,掣肘北燕王的兵馬。若非如此,北燕王他們若是發起瘋來,什麽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這麽一說,項晚晚更是明白了。

可又有一份擔憂,再度浮現在她的心頭。

這樣的易長行,他的家世,他的立場,是否在去年大邺攻入衛國雲州城時,有過助力?

若他只是個尋常小兵,與他的情緣走向于此,倒也無妨。

可若他是參與了攻打她的衛國一事……

他的家世,應該不會讓他只是一介小兵吧?

項晚晚的思慮正這麽轉悠着,卻見易長行輕輕捏了捏她的耳垂,親手将妝匣裏的一對紫玉耳飾給她戴上。那紫玉耳飾做成的是繁星模樣,像極了易長行那雙深深的眼眸。

也像極了多年前記憶中政小王爺的眸子。

想到這兒,項晚晚的心頭一寒,忽而打了個冷顫。

易長行緊張地問:“怎麽了?是弄疼你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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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晚晚掩飾了心底的擔憂,轉過身去看着妝匣裏那面澄澈的銅鏡,看着銅鏡裏她和易長行的模樣,她淡淡一笑,道:“很久沒有戴過耳飾了,是有點兒不大習慣的。”

易長行依舊從她身後摟着她,看着銅鏡裏的兩人,看着項晚晚戴上紫玉耳飾後的嬌美模樣,他嘆道:“我的晚晚只需一副紫玉就這般美貌了,很難想象,大婚那天,揭開喜帕的時候,我眼前的你,會美成什麽樣兒。”

銅鏡裏,項晚晚的臉頰漲紅的速度奇快,她好一陣羞惱,轉過身去,想去推他一把,鬧他一鬧,誰曾想,一列小兵正排隊而來,他們站定在小屋前,忽而躬身行禮,為首的那個對易長行道:“長官,晚膳已安排好了。”

“知道了,下去吧!”

項晚晚一愣,卻見易長行捏了捏她的臉頰,溫聲道:“我已命人将咱倆的中秋晚膳放到秦淮河邊的畫舫中了,走,咱們用膳賞月去!”

秦淮河上有畫舫?!

項晚晚是真真切切地震驚了。

她日日都在秦淮河邊洗衣洗菜,何曾見過那河邊有畫舫?

原先倒是聽街坊說過,在大邺盛世時期,每逢佳節,畫舫于河上來往,燈龍于夜空中穿梭,非常熱鬧。

可大邺對外開戰以來,戰事越發緊張,民不聊生。項晚晚自今年年初到了金陵城後,就不曾見過這裏有什麽熱鬧的佳節景致。

更別提畫舫了。

可當她和易長行穿過翠微巷尾,還沒靠近秦淮河那兒,便看見一艘不大的朱紅色畫舫正停靠在岸邊。鮮亮的明黃色船簾裏,能看見一星微弱的燈燭。整艘畫舫有着雕梁畫棟的精致美感,微翹的兩邊船頭,像是掐了尖兒地湊上天,一方直指漸漸收攏晚霞的夕陽,一方遙望漸次升起的玲珑圓月。

項晚晚驚喜道:“原來,這就是金陵城的畫舫呀!”

“嗯,準備得倉促了些。否則還可以再精致些的。”易長行牽着項晚晚的手,緩步向前走去,并許諾道:“今年中秋,因是內外戰局不穩,一應籌備都很倉促。等到明年中秋,應是一切塵埃落定,太平和樂,到時候,咱們準備更大一點兒的畫舫,順着秦淮河這兒,一路下游去臨安。”

“臨安?”項晚晚的眼睛晶晶亮亮的,似是眼底出現了幾分好奇。

“嗯,你去過那兒嗎?”易長行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問:“咱們到時候去游西湖,去瞧瞧錢塘江,去看更大更遠的天邊和水色。又或者……”易長行拉着她站定在秦淮河的岸邊,認真道:“又或者,咱們到時候一路逆流而上,回一趟雲州城,去看看你的家鄉。”

這話一說,仿若瞬間如驚雷一般,擊中了項晚晚的心底。

剛才她那一番激動的喜悅,瞬間被一掃而空。

是了。

在那一片太平和樂之前,她應是見過政小王爺了。

更何況,易長行身體裏的山月引毒氣,能撐得過明年嗎?

為了不想打破這片甜蜜的期待,項晚晚沒有回答,而是趕緊低下頭去,當先一步,跨進畫舫中,繼而又轉過身來,仰頭去瞧岸邊的他,并将手伸出:“來,我扶你,這畫舫不穩,可別磕着了你的腿。”

易長行牽住她的手,也是一步跨進畫舫中。整個畫舫一陣來回搖晃,險些不穩。卻在此時,易長行一把将她摟在懷中。

項晚晚一愣,她本是仰着頭的姿勢,正巧可以看得見漸漸暮沉的天空,繁星深邃,已于長空之上,明亮而起。

此時此刻,搖晃的畫舫,中秋晚風伴着時隐時現的桂花香,有着舒服的微涼。她整個人都被易長行溫暖地擁緊在胸口,她忽而心酸地想,今時今日,恐怕,是她這輩子都忘不掉的幸福時刻了吧?

“好,”她看着暮沉的天空,看着那顆深邃的仿若易長行眉眼的繁星,她淺淺地一笑,幸福道:“到時候,你說去哪兒,我就跟你去哪兒。”

易長行大喜,彷徨了這樣久的時日,今日終于可與項晚晚确定了未來,可畫舫裏的茶案上,所擺放的只是十來樣好菜,全無美酒作興。

易長行眉頭微蹙,轉而掀開船簾,沖着岸邊不滿道:“怎的不拿一壺好酒來?”

旋即,便有一個身着便服的小太監從岸邊大樹後頭探出頭來,尴尬道:“回皇上,太醫們說,你腿傷未愈,還不能喝酒。”

項晚晚此時正鑽進畫舫中,看着這一大桌子好菜,有些怔愣,況且小太監是在岸上回答的,距離有點兒遠,聽得并不真切。

因為“皇上”這兩個字,她完全沒聽見。

她只聽見易長行對着岸邊抱怨沒有好酒一事,于是,她鑽出船簾,走到他身邊,拉了拉易長行的寬袖,笑了笑,道:“你的腿還痛着呢!怎能喝酒?”

“今夜是你我的大日子,怎能不慶賀一番?”易長行拍了拍她的手,轉而對岸上哭喪着臉的小太監說:“讓他去取!”

項晚晚看着小太監身着書童模樣,只道是易長行的家丁或者随從什麽的,她瞧着小太監一臉為難的模樣,便對易長行說:“我剛才回來的時候,看到對接那兒有一家糖水鋪子,他們還沒關門。他家的糯米甜酒最是好喝,就算喝再多都不會醉,酒氣不足,酒味兒倒是真真的。前段時間我還想着,什麽時候你回來了,我好買給你嘗嘗的。”

“糯米甜酒……”易長行琢磨了一瞬,方才點了點頭。

他剛準備一擡手,讓小太監去買來,誰知項晚晚直接攔住了:“別人不知道是哪家鋪子,我去吧!你等我會兒,這路我熟。”

說罷,不待易長行阻攔,項晚晚便踏上船板,跳回了岸邊。

望着項晚晚跑開的身影,易長行的眉眼和唇角都溫和了起來。這段時間,一直在忙于城外戰局,和朝內亂黨一事,他那顆緊繃的心,終于在今天徹底地放松了下來。

這會兒心情放松了,腿骨也沒那麽痛了。忽而這時,易長行的餘光一掃,卻見葛成舟正從翠微巷子裏走來,他一邊走還一邊頻頻回頭,看着來時的路。

及到跟前了,他才對易長行拱手行禮,道了聲:“皇上,我剛見着晚晚姑娘了,你們怎麽……”

“禦膳房的這幫人,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卻沒有安排好酒。晚晚去前頭買甜酒去了。”易長行搖頭嘆道,可他的唇角,卻始終是笑的,忽而又道:“朕不是讓你等我們開始用膳的時候,你再來撐船麽?你這會兒來做什麽?”

葛成舟将手中的一個小小的東西遞給了易長行,道:“剛才濟世堂的小藥童來了一趟,說是晚晚姑娘把這個落在櫃臺上,剛才忘記帶走了。”

易長行好奇地接過來一瞧,頓時怔住了。

此時,放在他手心裏的,是一張巴掌大的刺繡小像。

那小像上的人,那神情,那眉眼,那身姿……不是他是誰?!

“這……”

葛成舟對易長行恭喜賀喜了一番,方才道:“晚晚姑娘怕是早就對皇上你傾心了,否則,怎的她随身攜帶你的小像呢?”

易長行這麽一想,覺得也對。

葛成舟又道:“更何況,皇上你這段時間沒有回來見她,作為女兒家的心思,一定是焦急難耐,因而這刺繡小像,她日日夜夜瞧着看着,方才有些舊了。”

易長行點了點頭,他非常滿意葛成舟的推測,可還不忘埋汰他一句:“你倒是懂女兒家的心思。等戰局結束後,朕給你指一門好親事。”

葛成舟大震,他正準備躬身推辭,卻見易長行又道了句:“晚晚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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