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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易長行搖頭嘆息,抿着唇邊的笑意,道:“今後我可得正一正家法了。譬如,我給你的所有珠寶財物,那都是你的。怎可随意放置在他處的道理?”

項晚晚的小臉兒笑得紅透了半邊天,窩在他的懷中嬌笑道:“那會兒我想離開來着,這麽一大堆寶貝,折算下來都能買個小宅子了,我怎能随意拿走?”

“心都被你拿走了,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麽?”易長行輕咬了一口她的唇瓣,溫聲道:“我得罰你,把這些東西,全數放到妝匣裏去。”

項晚晚紅着臉頰,在溫熱的唇舌邊,橙黃的燈燭下,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好。”

“婉婉,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易長行凝神望着她的眉眼,再一次地認真道:“你曾失去的,我也會一點一點的,為你讨回來!”

項晚晚凝望着易長行那雙深邃的,仿若星辰般的眸子,她恍而覺得,易長行這會兒的言下之意,可能是跟自己衛國這邊的國破家亡有關。

當下,她的心頭只是盛開了濃濃的愛意,只覺得,自己應是跟對了人。

“好。”她幸福地甜甜道。

當易長行去西邊院的浮生堂找福明參晚間議事時,項晚晚将包袱裏那一大把金瓜子,還有好多珠寶首飾什麽的,重新放回妝匣裏。她分明看見妝匣裏的銅鏡那兒,自己那張幸福甜蜜的笑顏。

不過,她還是騰出了一個空位,放着那根黑色的鐵刺。

那根她親手從易長行的身體裏,拔出來的鐵刺。

她輕輕地撫摸着這根鐵刺,并想象着,這樣的利刃插在易長行的身體裏,該會是怎樣的疼痛。也不知這會兒,他的腰腹那兒,還有沒有疼痛之感了。

緊接着,她将自己的繡針也一并放了進去,就放在這根鐵刺的旁邊。

這些繡針,明面上是她做繡活的工具。暗地裏,卻是她防身的利器。

她暗忖着,如今福政已死,這世間已沒了再讓她憎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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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了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

現如今,她在易長行的身邊,只想過個簡單的,細水長流的日子,那就足夠了。

不過,項晚晚也明白,這會兒剛登基的福政已死,大邺已經群龍無首,目前,應是最嚴峻的時刻。

旁的不說,就比如這會兒,她都沐浴更衣好了,躺在溫暖的被褥裏翻看了好一會兒的古詞集,又聽見軒窗外,更夫的梆子敲到了醜時,方才聽見易長行回內室的聲音。

幽幽的燈燭照亮他溫暖且颀長的身形,此時,他已洗淨一身的疲憊,尋着暖香,摸上了床榻。

“嗯?婉婉怎麽還沒睡?”

項晚晚在他的懷中,找到了個舒服的好位置,枕着他的胸口,方才略感疲憊襲來:“第一天住進這兒,有些陌生。你不在我身邊,我睡不踏實。”

易長行将她整個抱在懷中,輕輕地撫着她的後脊,暖聲道:“婉婉,過段時間我要出去一趟,到時候,你可能要守着宅子一段時間了。”

項晚晚一愣,猛然擡起頭來:“嗯?你要去哪兒?”

“北燕兵馬快要來了,我得去親征一趟。”

“親征”可不是個随意亂用的詞兒。這個念頭在項晚晚的腦海裏劃過一瞬,她便釋懷了。

是了。

目前大邺群龍無首,易長行又是個領兵打仗的好手,這個節骨眼上,自然是誰厲害,誰骁勇,誰就上!

其他的,她根本就不想管。

只要福政死了,只要北燕兵馬能被大邺兵将打得死絕了,一切就足夠了。

她根本不在乎領兵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只要福政死了,只要屠殺衛國的北燕兵馬都死絕了,一切就足夠了。

于是,項晚晚閉上了疲憊的雙眼,沉沉地在他的胸口前睡去,依稀只記得沉睡之前,她自己又說了句:“嗯,那我就在宅子裏,乖乖地等你回來。”

易長行自從把她帶回宅子裏來,他似乎就更忙了。

項晚晚每天一睜眼,枕邊就已經沒了他的身影。她只能站在東次間的軒窗那兒,向着對面望去,那裏是千秋院的書房,也是易長行與一些人讨論戰事的地方。

東次間與書房之間相隔一道長寬皆為半百步的院心池,這樣偌大的池塘裏只養了一只據說是活了快百年的烏殼老龜。

池塘裏,零星有幾尾小細魚,是給這老龜的吃食。偶爾管家會拿了切好的生肉丢進池水裏,沒一會兒,這緩慢的烏殼老龜竟然神速一般地蹿向生肉,一口一口嚼盡了,吞了下去。

項晚晚從來都沒有養過烏龜,以前在雲州城做帝姬的時候,倒是有一些可愛黏人的貓兒狗兒的養過一陣子。如今在易長行的宅院裏,看到這烏殼老龜,竟覺得十分有趣。

她閑來無事會幫管家一起給老龜吃生肉,雖很無聊,但在她的眼裏着實新鮮有趣。

當然,真正讓她覺得新鮮有趣的,卻是一擡眼就能看見院心池的對面,易長行與一些人之間商談要事的身影。

由于相隔半百步的距離,項晚晚根本聽不見什麽。但她依稀能看見這些人恭恭敬敬地闊步而來,百般尊重地正色而去。

來商議要事的,雖然也有一些年輕公子,看上去像是将軍,侍衛,或者……統領之類的穿着。但大多數,卻是一些上了年紀的人。

而這些上了年紀的,有着須眉鬓發的,卻像是……

朝臣。

這些人的神情,都是一貫的嚴肅和沉穩,雖看不見書房內他們談論的模樣,也見不着他們是否恭敬行禮過的身姿。但是,每次這些人離開後,易長行意氣風發地從書房裏走出時,項晚晚總覺得……

他挺拔的背脊,颀長的身形,穩健的步伐,臉上那沉靜的模樣,竟是像極了一個帝王。

項晚晚的心頭一沉,腦海裏想的卻是——大邺群龍無首,難不成,易長行想要乘亂上位?

易長行看見了她,臉上頓時浮現出溫柔的笑意。他大踏步地走了過來,暖着項晚晚的手,柔聲問:“怎麽站在這兒?這裏風大很涼,快進屋。”

說罷,他沖着她的手心溫柔地呵了呵熱氣,揉搓了好一會兒,才拉着她走回了東次間。

項晚晚沖着他幸福地笑了笑,卻在心底想:嗯,不論他易長行将要做的決定是什麽,哪怕是他想要乘亂做出對大邺福家的天下不利之事,我也是願的。

畢竟,福政,當年的政哥哥,他已經死了。

不是嗎?

只要福政死了,一切就足夠了。

不過,讓項晚晚始終覺得奇怪的是,這個福政既然已經對外昭告駕崩。為何到現在,皇宮裏都沒傳出要舉行大殓一事?

她本想明着暗着打聽一番的,可易長行每日每夜忙着和那些人在書房裏議事,她也不好多問什麽。

就連宅子裏的管家,對皇宮裏為何尚不舉行福政大殓一事,也是神神秘秘,一問三不知。

畢竟,宅子裏的管家不是別人,正是皇宮裏的太監總管。就連府中的侍衛們,也都是禁軍營的重兵良将。

當然,這一切,項晚晚都一概不知。

不僅項晚晚對大殓這事兒好奇,整個金陵城的百姓們也很好奇,就連端王府裏的福昭也是好奇極了。

這天,他看着完全寫好的假遺诏,興奮得不能自已,并催促陌蘇,道:“這四大龍印已經蓋了這兩個了,還有兩個龍印,怎麽到現在還蓋不了?”

陌蘇仔細端詳了一下假遺诏上的字跡,方才點了點頭,真誠道:“王爺,這段時間宮裏都在準備一些要事,亂得不得了。奇怪的是,藏書閣和禦書房那兒都是重兵把守,我根本靠不近。龍印也摸不着。”

“你終究還是做過幾天禁軍統領的,怎麽這會兒那些人不買你的賬了?”

“哎,王爺啊,我還真是有苦難言。皇上臨行前撤換了一大批禁軍之人,現在這些守衛宮裏頭的,都是一些我不認得的。”陌蘇想了想,決定穩定福昭的心:“不過,王爺也別急,再過幾天,宮裏頭沒那麽亂了,我再去想想辦法。”

誰知,福昭忽然發起火來,他厲聲斥責道:“你總是在說想辦法,想辦法的。可福政駕崩這麽些天了,你怎麽什麽辦法都沒有想出來?!你們還說,福政死了後,那些原先站在我身邊兒的,會擁立本王登基!現在可好,這幫人轉眼兒便去找我六皇叔去了?!”

元達對這件事也是心生奇怪:“鎮南王福明參向來生活在兩廣,不問朝政,這個節骨眼上,他應該待在南邊兒過他的天倫之樂。怎麽我聽說他早早地就來金陵城了?”

“你可打探到六皇叔現在已經到了哪兒了?”

“不曾。”元達擰緊了眉頭,口中啧啧道:“鎮南王不是對權位一事從不在意的麽?怎麽這次來金陵的所有行蹤路線,都被保密了?”

“呵呵,事關皇權,又有幾個人是不在意的?”福昭恨得咬牙切齒,道:“死了一個七皇弟,來了一個六皇叔。現在就連盧歸這厮,都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陌蘇神神秘秘地笑了笑,催促道:“王爺,萬一盧歸這會兒已經被秘密關押天牢了,又或者,是被鎮南王的手中人給控制了,那就麻煩了啊!”

“本王還要你說?!”福昭氣急敗壞道:“福政駕崩之後,所有事情沒有一個是順的!還真是奇了怪了,原先那些對本王效忠的人,現如今都不見個影兒!只有戶部那兩個沒用的……還有,宮裏頭也奇怪的很,七弟既然已經死了,國喪也必定要大辦的。怎麽到現在都沒個動靜的?”

“王爺,我倒是覺得,既然一切都沒有動靜,不如,你就給大家來個動靜!”陌蘇話中有話地說。

“什麽意思?”福昭心頭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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