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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報!”一名禁軍從殿外急速奔來,沖着大殿之上的易長行俯身下跪,道:“西華門外叛軍已全部斬殺!”
“報!”又有一名禁軍從另外一處宮道急速奔來,大老遠地便大聲禀報,道:“承天門外所有叛軍已斬殺!”
“北安門外所有叛軍已斬殺!”
“東乾門外所有叛軍雖繳械投降,但也全數斬殺!”
福昭的臉頰上,越發明顯的淚痕混雜着殿外的風雪,形成了滿面無形的命運之鎖,扼住了他的所有言行,制止了他全部的計劃。
也終結了他人生的後續路程。
只留下福昭口中那句持續不斷的“冤魂索命來了……冤魂索命來了……”
卻在此時,易長行的聲音冷徹如殿外的凜冽風雪:“端王福昭,殘害忠良,與北燕暗自勾結,外滅衛國之全族,內害同源之親足。謀權篡位,更涉嫌謀害傷亡者達數萬兵将,制造丹陽萬人慘案。福昭雖飽讀詩書,不知兄友弟恭,不知父命子從,不知良恩道德。今褫奪福昭名下的全數房産田地,并從福家皇籍革除,賜姓‘死’字!端王府中上下人等,除元達以外,全數流放。另有奸人謀士元達,關押死牢,擇日問斬!!!”
“冤魂索命來了……冤魂索命來了……”
“來人啊!”易長行的聲音毫不留情地看向殿外天地。
一衆禁軍持劍而上,狠勁地将福昭從地上拖起。
“将死昭拖出水西門外,于行刑臺上,即刻淩遲!”
福昭根本不去掙紮,任憑這幫禁軍們将他狠狠地拽起,用力地拖了出去。
天地風雪之間,沒有淹沒易長行對他最後的審判,卻淹沒了福昭口中始終都在念叨的那句“冤魂索命來了……冤魂索命來了……”
禁軍還沒把福昭拖出奉天殿外,又有一名将領從殿外慌慌張張地奔跑了過來,他的口中還不住地大聲喊道:“皇上!皇上不好啦,皇上!”
拖行福昭的那些禁軍們停下了腳步,易長行見狀,立即呵斥道:“天塌了也要把死昭綁到水西門外!”旋即,他才又去問那名慌張奔跑而來的将領:“怎麽了?!”
“北……北燕王的兵馬,已經過江啦!”
今夜的風雪,于夜間亥時末,下得更緊了些。
雖然易長行提前叮囑了項晚晚要早些休息,可今兒白天,項晚晚才在地陵裏見着了她的皇兄屍體,這會兒悲痛和寬慰輪番交加,她根本無法入眠。
原先,她一直在心底念叨着,自己的家人最終落都得個屍首無蹤的下場。這會兒見着了她哥哥的屍體,怎麽的,也算是寬慰了幾分。
雖然白天易長行匆匆離開了,但後來守衛皇陵的兵将對她說,雲規的屍體在冰棺裏将要放到明年清明,前後約莫三個月的光景。清明那天,會以大邺皇族最高大殓之禮為雲規下葬。
守衛皇陵的兵将還說了,這一切都是皇上的安排,是皇上的恩澤。若不是皇上千裏尋覓,恐怕衛國皇族上下,除了她一個活人以外,其他的,都是陳屍于野了。
只可惜,當時這兵将說的時候,項晚晚只顧着心頭的感傷,和情緒的跌宕。
她忘記問了。
她應該問一問,皇上福政既然都已經死了,待得明年清明之時,又是何人來安排她的哥哥下葬?
可她其實心底也不想問。
有關于和福政的一切,哪怕是福政曾安排過的一切,她都不想再問。
她厭惡福政的一切。
哪怕福政在生前安排了這樁風光大葬,那又如何?
那又能彌補得了什麽?!
這會兒他知道安排風光大葬了。那當初又何必借着聯姻之名,對她衛國進行一番血屠呢?
還假惺惺地在他的登基大典上,立了自己為後。
真真的道貌岸然,人面獸心。
桌案上的燈燭搖晃,她從書房裏尋了些筆墨來,這會兒正坐在東次間裏,想要伏案畫一些花樣子,作為她嫁衣上的繡案。
可今兒發生的事情這樣多,她手中的筆墨拿了好些時候,都沒有畫出一星半點兒的輪廓。暖白的宣紙上,倒是滴了一滴又一滴的墨汁,像極了夏夜星空的漫天星辰。
也像極了易長行那雙深邃的眼眸。
想到易長行,項晚晚的心裏終究是柔軟了幾分。她想象着他的眼眸,他的言辭,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便忍不住地将幸福笑意溢滿了臉頰。
想起易長行,項晚晚手中的筆墨也開始靈動了起來。
她想象着,自己嫁給他的那天,一定是個明媚的豔陽天。如果她能從翠微巷的那個小屋子裏等候迎親就好了,畢竟,這裏是他們相知相識并相愛的地方。
到時候,易長行身騎紅綢大馬,領着一衆接親隊伍打馬從這十裏長街上經過,他意氣風發,氣宇軒昂,定是有好些姑娘會對自己嫁得如此中意郎君而豔羨不已。
那天一定陽光燦爛,金光福照,天上鳴啾的雀鳥合着鑼鼓喧天的樂聲,一定會跟自己喜悅的心跳一起,激動不已。
想到這兒,項晚晚手中的筆墨舞動,在白宣上畫出了仰天歡鳴的鳥兒,她甚至還在一旁備注了娟秀小字,雀鳥色調用七彩,每一種色調于紅色嫁衣的底色呈現漸變之态。
七彩……
項晚晚琢磨了一瞬。
七彩便是象征着鳳凰了。
雖不知易長行接下來的計劃如何,但在他還未确鑿實行大方案之前,有一些事情還是低調的好。
那就改用五彩的吧!
項晚晚邊在腦海中幻想着大婚那天的情形,邊将心底的期待全數繪制在白宣上。由于太過聚精會神,一時不覺得時間過得飛快,直到門外管家的聲音忽而響起,方才拉回項晚晚的思緒。
“姑娘,時候不早了,請先歇着吧!”
項晚晚這才覺得有一些乏力襲來,她打了個呵欠,忙問:“什麽時辰了?”
“子時過半了。”
項晚晚一驚:“易長行還沒回來?”
管家的聲音透露着無奈:“姑娘,爺剛才派人來吩咐了,說是今夜情勢緊急,回不來了,讓你先歇着。”
今夜情勢緊急。
項晚晚的心頭一沉。
易長行是打算去對付福昭去了,福昭是皇家人,怎麽是能輕易就對付得了的?
就算易長行做好了萬般的準備,可那福昭,畢竟是皇親國戚啊!
項晚晚想問問管家外頭的形勢,可想來,管家和她一樣,都是待在這深宅大院之中,怎麽可能知道外面的形勢一二?
項晚晚凝望着手頭畫了大半的繡案,心頭還是不由得擔憂了幾分。
她甚至想要去問問易長行的六叔福明參,可這個時間點了,也許六叔身子乏了,早就睡了也說不定。她一個姑娘家,也不大好在深夜造訪。
可左思右想,項晚晚心頭還是放心不下,她起身打開屋門,看到管家正一臉恭敬地站在門外,那管家見着她,竟是條件反射地直接沖她行了個深宮大禮,他深深地跪拜了下來:“姑娘。”
這份深宮福禮,和他口中對她的稱呼,極為不相稱。可這管家卻做得自然萬分。
“六叔睡了嗎?不知他是否知曉外頭的形勢一二?”項晚晚直言道。
這管家就是宮裏的太監總管,易長行這會兒不在宅院中,自然是要找個信得過的,最靠譜的人守候在項晚晚的身邊。
可這太監總管這輩子都行的是為皇族血脈操勞做事兒的活計,這會兒,沒有項晚晚的應聲,他是斷然也不敢起身的。
這會兒,他依舊跪拜在屋外冰冷的地面上,口中說着:“回姑娘的話,爺帶着六老爺一起出去了。”
“啊?”項晚晚一愣,方才又後知後覺地說:“哎,你快起來。我跟你說過,在我這兒,不需什麽禮數的。”
管家一口忙不疊地說着“要的要的”,可最終還是被項晚晚給拉了起來。
“他們去哪兒啦?”項晚晚脫口而出,方才發覺這話說得不合事宜。
倒不是自己尚未跟易長行婚嫁的關系,而是易長行這段時間一定是在密謀着什麽,這種機要之事,是一定不會告訴自己的。而一個管家,也不可能知曉一二。
誰知,管家這會兒竟然完完全全地回答了她:“哎,北燕狗的兵馬已經過了長江,馬上就要打過來啦!”
項晚晚大震。
管家繼續說:“消息是突然而來的,本來爺還在宮裏頭處理要事兒,這下可好,城外兵營部署,城內巡防守護,這些都是要爺來安排的。雖然爺早就布置好了一切,但今兒事頭複雜,這不端王爺也出了事兒麽?這會兒宮裏,宮外亂得很。”
管家的幾句話就說到了要點上,項晚晚一聽便知他所言不虛。
但管家說了,端王爺出了事兒……
她忙問:“端王爺那邊事情妥善解決了嗎?”
“那倒還沒有,畢竟清理一些叛軍亂黨什麽的,是沒有那麽容易的。更何況,城外這會兒北燕狗又來了,現在是最為緊張的時刻。”管家寬慰道:“不過姑娘莫怕,城外局勢再怎麽緊張,爺這會兒定然會安然無事,平安歸來的。”
清理叛軍亂黨。
這幾個字說得項晚晚心驚肉跳。
叛軍亂黨……誰是叛軍?誰是亂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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