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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第十五章,河溓海晏//
德明三十三年,臘月十二日,皇長子夏侯默登基,次年改年號瑞慶。
年關過後,新皇夏侯默的皇弟夏侯颀在正月份去了封地。
陸溓承襲了辰王的爵位。
皇上夏侯默并沒有讓陸溓回安城,在陸溓承襲了辰王之位後,夏侯默讓陸溓留在京城輔佐他。
瑞慶一年冬季,賢太妃走了,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彼時,新皇登基快滿一年。
在知道賢太妃病了的那段日子裏,雲晏時常進宮去陪賢妃。
雲晏記得,那日,賢太妃遞給她一盤梅花酥,溫婉的笑說,“歲禾,我知道你很喜歡吃宮裏的糕點,喏,全給你,現在安笑正在上課,不會跑來和你搶。”
雲晏點頭,紅着眼眶接過那盤梅花酥。
一旁的含玉嬷嬷擡手擦着淚珠。
那幾日,賢太妃的神智總是很糊塗,時常會把雲晏認成是雲晏的母親江如錦。
有時,賢太妃看着雲晏,笑吟吟的說:“春至花如錦,夏近葉成帷。錦兒,你和成帷果真是天生一對。”
有時,賢太妃的心情是喜悅的,“錦兒,你喜歡的梅花又開了,你的夫君在前線又打了勝仗。”
有時,賢太妃的面容是憂愁的,眸色濕潤,“錦兒,我定會好好幫你照顧歲禾。”
賢太妃走的那天,意識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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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晏跑去床邊,賢太妃叫她不要靠那麽近,本來身子就很不好,擔心又傳染了病氣。
雲晏搖搖頭,瞬間紅了眼眶,握着賢太妃的手,“不會的,歲禾不怕。”
賢太妃的模樣和藹可親,“你的母親生下你的第二天,我便去将軍府看望她。那個時候,你的模樣還沒有長開,皺巴巴的。後來你的母親去世,你沒了依靠,我才會将你接來宮中。宮中有嘉純、安笑和時允,比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家裏要強上許多。”
雲晏只是哭。
“歲禾,別哭……”賢太妃扯了扯嘴角,她很想給雲晏一個大大的笑容,但是這對她來說有些吃力,“我本想讓你陪着安笑,但你不願,我便不強求。時允也很好……很好……那日天寒地凍,為了在太上皇那裏求得你們的婚旨,時允在景陽宮外跪了将近兩個時辰。”
雲晏有些意外,回頭看了眼身後眸色濕潤的陸溓,又回過頭來看着賢太妃,哭得沒了任何言語。
賢太妃看着雲晏,“歲禾,別哭,以後你們兩個人要好好過日子。”
——唉!這丫頭都這麽大個人了,還是那麽愛哭。以前不僅愛哭,怕疼,還很愛撒謊,認為自己騙得了身邊所有人。
她曾說香爐裏面的安神香太濃,把她給熏哭了。哪裏是因為熏香太濃,明明是因為那天她知道自己沒了爹娘,傷心難抑。
被太上皇罰跪後的第二日,她醒來,喂她藥的時候,她曾哭着說藥太苦了。哪裏是因為藥太苦,明明是因為她想家想自己的娘親了。
陸溓離開皇宮那一年的新年,秋煙姑姑離開後,晚上她不慎打翻蠟燭,滾燙的燭油澆在她手上,即便如意給她上了藥,她還是哭着,不停地說:好疼,好疼……
她又找到了一個哭的借口,因為她的時允哥哥離開了皇宮,吃飯的時候沒人給她講故事,還有她想爹爹和娘親以及秋煙姑姑了。
賢太妃的心思回籠,氣若游絲的說,“歲禾,你別怪太上皇,他這一生也很不容易。朝堂上官僚腐-敗,官官相護,唯有辰王和雲大将軍一心護主……但太上皇不敢賭,才會将時允養入深宮做人質,于太上皇而言,這是最好的選擇。”
雲晏搖搖頭,淚如泉湧,“太妃娘娘……歲禾……歲禾誰都不怪……”
哭得快沒力氣的雲晏忽然聽見賢太妃徑自說起一些關于太上皇和老晉王妃謝池魚的事情,也是自賢太妃病後,雲晏第一次聽見賢太妃提到太上皇和謝池魚。
賢太妃的目光潰散,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面,“池魚思故淵……池魚是一個善良的女子,只可惜……只可惜池魚與太上皇緣薄,若是太上皇當初再強硬一點,不做什麽君子,把池魚硬搶過來,也許池魚也不會去得那麽早,也許太上皇和池魚已經兒孫繞膝了吧,皇上幼時也不會受那麽多苦楚。”
賢太妃的聲音越來越小,“她走了後,沒人能夠再将太上皇搶走,沒人争得過一個已經亡故之人……”
音落,賢太妃徹底沒了聲音。
“太妃娘娘……太妃娘娘!”雲晏哭着喚已經閉上眼睛的賢太妃,卻沒聽見回應。
雲晏還是無法相信那個慈愛又愛笑的賢太妃已經離去的事實,仿佛那個疼愛她如娘親的賢妃還在眼前……
德明二十一年,她四歲,雲家的花園內,賢妃和她的娘親在梅園賞花,她們臉上的笑容又甜又美。
德明二十二年,她五歲,天寒地凍的冬季,知道她怕冷,賢妃和她一起睡覺。夜裏時常想家,在被窩裏泣不成聲,賢妃不停的哄她,說明天給她烤馬鈴薯,還讓禦膳房給她做花糕。同年,賢妃一筆一劃的教她怎樣寫自己的名字,怎樣寫爹爹和娘親的名字。
德明二十四年,她七歲,她和夏侯姌淘氣,爬到樹上去後,她下不來,賢妃慌得一塌糊塗。
德明二十七年,她十歲,她知道自己已經沒了爹娘,賢妃陪着她一起哭。同年,她被皇上罰跪在景陽宮外,賢妃因此和皇上吵了一架。她寒疾複發,賢妃徹夜未眠的照顧她。
德明二十九年,她十二歲,賢妃問她想不想一輩子陪着安笑。她沉默。賢妃什麽也沒有說,只是慈愛的笑。
德明三十年,秋狝回來,她身負重傷,性命危在旦夕,賢妃罰夏侯安笑在佛堂跪了五個時辰。
德明三十一年,賢妃問她喜不喜歡呆在皇宮,她說不喜歡,賢妃的眸中掠過失落。同年,她的哥哥來接她回家,賢妃戀戀不舍,待她走後,賢妃泣不成聲。
德明三十二年,她十五歲,她及笄後去福寧宮看望賢妃,賢妃說都長成标致的大姑娘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德明三十三年,她病着從溏州回來,賢妃也病了,叫她不要靠那麽近,怕把病氣過給她,還叮囑她一定要好好養身子。
瑞慶一年,賢太妃的病況漸漸加重,每況愈下,也是在這一年冬天,賢太妃再也沒能醒過來。
“太妃娘娘~”雲晏的眼睛都快哭腫了,徹底失聲,話都說不出來。
陸溓将快要哭暈過去的雲晏緊緊抱在懷中,身子發抖,哽咽道,“歲禾,節哀順變……”
自賢太妃棄世後,雲晏終日在混混沌沌中度過,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大概一個月,這一個月裏她一直不言不語,不喜不怒。
那日,豔陽高照。
早上,風吹動門前的風鈴,悅耳的聲音傳入雲晏的耳中,也傳入她的心中。
“風動了……”雲晏喃喃自語。
嘉純公主夏侯姌的眼淚立即掉了出來,沒好氣的沖她吼道,“你還知道‘風動了’,你知不知道我們大家有多難過,你知不知道這一個月以來辰王有多擔心你?!”
下午,陸溓進來時,雲晏細細的打量着他。
他的清減了好多,好多……眉宇間帶着倦色。
“時允哥哥。”雲晏喊了他一聲。
陸溓的身形一震,驚愕失色的将目光定格在雲晏的身上,良久未語。
雲晏甜甜的笑了,“時允哥哥,你不認識我了嗎?”
陸溓沖過去,将她緊緊的抱在懷中,就像是珍寶又回歸至他的手中,“怎麽會呢,我的歲禾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認識。”
雲晏笑着說,“對不起,害你為我擔心了。”
“我無妨。”陸溓說,“倒是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雲晏在陸溓的懷裏沒有說話。
這一晃眼就到了瑞慶二年四月下旬。
這日,陸溓下朝後從宮中回來比以往晚了些,一回府就興奮的奔向承寧軒。
“時允哥哥,什麽事情令你這麽高興?”雲晏問他。
“我給你帶了好東西。”陸溓神秘兮兮的模樣,“知道是什麽嗎?”
“不知道。”雲晏搖頭。
“你猜猜看。”陸溓說。
“猜不着。”雲晏依舊搖頭。
陸溓将藏在身後的東西拿出來給雲晏看。
“咦!”雲晏看着赫然出現在眼前的小烏龜,驚喜異常,呵呵的笑道,“好可愛的小烏龜。”
之前陸溓送給她的那只小烏龜死了,她難過了好幾天。
雲晏不禁紅了眼眶。
陸溓愣了下,随即幫她擦掉眼淚,柔聲道,“我給你捉小烏龜是為了哄你開心的,你怎麽反倒哭了?”
雲晏搖頭未語,泣不成聲。
“別哭了,好不好?待會兒去給你買陳記的花糕,嗯?”
雲晏的眼淚流得更急。
陸溓将她摟入懷中,哄了好久。
瑞慶二年,秋令七月上旬。
這日,秋日融融。
雲晏在花園散步的時候,忽而她又咳嗽起來,她用手絹捂着,過了一會兒,她将手絹拿開一看,白色的手絹上又出現了鮮血。
雲晏苦澀一笑,嘆息一聲,繼續在花園裏面散步。
走着走着,雲晏忽然覺得一陣頭昏眼花,眼前一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怎麽可能會治不好?!”
承寧軒內,突然傳出的聲音驚飛了駐足樹梢上的鳥雀。
陸溓黑着張臉,如一頭發狂的野獸,紅着眼睛沖跪在地上的太醫怒吼。
太醫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珠,“辰王殿下,請恕老夫醫術不濟,望殿下早日準備後事。”
“滾!”陸溓的心中怒意更甚,“庸醫!”
庸醫行了個告退禮,拎着藥箱趕緊走人,逃命似的。
雲晏自小就有寒疾在身,去溏州之前,她的身子被養得很嬌貴。往返溏州一趟,在這過程中,一路颠簸暫且不論,她的身子總受凍。
自溏州回來後,雲晏的身子總不見好,一直都在用藥養着,加上賢太妃死後的那一個月,她郁郁寡歡,身子變得更加虛弱。一直以來,雲晏每日苦藥不斷,但身子絲毫不見起色,甚至每況愈下,日漸消瘦。
日落時分,雲晏醒來。
如意服侍她喝藥。
雲晏卻拒絕再用苦藥,“如意,別白費功夫了,我的身子是什麽狀況我自己心裏清楚。”
“小姐,你千萬別這樣想。”如意紅了眼眶,聲音哽咽,“王爺已經派人去找神醫了。”
雲晏微微一笑,“如意,你不用說這些話來安慰我,皇宮裏的太醫醫術最是精妙,哪裏還能有什麽神醫呀。”
如意抹了抹眼淚,“小姐,不會的……一定還有其他辦法,你先把藥喝了好不好?”
雲晏說,“如意,當初是我太自私了。等我走了,你就和王爺說不必再守着當初的諾言,叫他另外再娶其她康健的女子,有人陪在他身邊照顧他,強過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完這一生……”
“雲晏!”
雲晏的話還沒說完就突然被打斷了。
陸溓紅着眼眶走進來,對于雲晏的自暴自棄,他很生氣,“我不要除你之外的其她女子陪着我過完這一生。在我還沒有放棄你之前,你絕對不可以放棄。”
陸溓握着她的手,溫聲說,“那日在溏州的時候,你不是問我答不答應你嗎?我是要準備答應你的,因為我說過,陸溓可以不管江山,但是陸溓絕對不會舍棄雲晏。歲禾,你也不可以舍下我。”
在陸溓的勸說下,雲晏繼續用藥。
陸溓幾乎不再管朝中的事務,皇上夏侯默也沒有責怪他。
陸溓幾乎每時每刻都在雲晏的身邊,每天盯着她将藥喝完。
陸溓還和雲晏說以後他們一定要生很多很多孩子,等他們老了的時候,就回安城去……
每次雲晏聽見他這樣說,她都笑而不語。
她想,她的時日已經不多了,她沒辦法再允諾他任何。
神醫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雲晏病得一直卧床不起,陸溓叫她一定要撐下去,雲晏撐到了瑞慶二年秋令七月中旬。
瑞慶二年,七月十二日,天氣晴朗,陽光明媚。
這日,雲晏的精神明顯比以往更佳。
太陽逐漸西沉,餘晖灼灼。
雲晏說,她想去院子外面。
雲晏吩咐如意幫她換一身漂亮點的衣裳,在她眉心的位置畫上一朵朱色的花钿,還要帶上陸溓送給她的那只小烏龜。
外面風大,如意擔心雲晏會冷,就給雲晏系了一件正紅色的鬥篷。
雲晏記得,她和陸溓一起去偕老合婚館的那天,就是系了這件紅色的鬥篷。
雲晏說,“去把王爺叫過來,我還想再見見他。”
如意紅着眼睛,趕緊命人去将陸溓請來。
不多時,陸溓來了,他穿着一身青色錦服。
雲晏站在原地,靜靜的看着他。
在雲晏的記憶中,陸溓很喜歡白色,但這段時日,他沒穿白色的衣裳,而是穿其它顏色的衣裳。
她問過他為何。
從來不信神也不信佛的他,竟然會說:白色看着不吉利。
福寧宮中初見他時,他是一身白色。
剛進宮那個月,有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時常默默的陪在她左右,她想家想到哭,他将她抱在懷中不停的安慰她,等她哭完後,他帶着她去吃梅花酥。
她被太上皇罰跪,他接到消息趕過去時,将他身上那件白色的狐裘披在她身上禦寒,撐着傘的他給她擋風,她看見了他眼中的擔憂。
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已經依賴上了他。
或者說更早一些,從她知道自己的爹娘已經不在人世時,他帶着桂花酥去找她,還同她說,親人們逝去後都變成了天上的星星。
德明三十二年秋末,他們一起去獵場秋狝,她負傷而歸,她醒來後,一直沒有看見他。
那時她不敢問其他人,為何不見時允哥哥,因為她怕他像爹爹和娘親一樣已經離她而去。
最後他來了,她沒有告訴別人,看見他還活着的時候,她的心中究竟有多高興。
他緊緊握着她的手,就像握着失而複得的世間珍寶,哭着叮囑她下不為例。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哭。
雲晏的嘴唇翕動,“時允哥哥。”
“我在。”陸溓走過去,輕緩的把她抱在懷裏,那麽小心翼翼。
雲晏微微一笑,仰頭吻了一下他的嘴角。
陸溓愣了愣,心口鈍疼。
雲晏輕聲說,“我站累了。”
陸溓抱着她坐在搖椅上,他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握着她的一只手,緊緊的看着她。
雲晏低聲道,“時允哥哥,我要走了。”
陸溓反駁,“歲禾,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雲晏不置可否,微微偏頭看着他,擡手幫他揩眼淚,良久未語。
在他們出去秋狩之前,賢妃曾問她:願不願意一輩子都陪在安笑的身邊?
她沉默,因為只有她自己心裏知道,她想一輩子陪在時允哥哥的身邊。
德明三十年,臘月二十八日,他父王和綠珍姑姑去福寧宮把他接走了,那天晚上,她在被窩裏泣不成聲,哭了好久。
後來,在宮中經歷了一些趣事想要和他分享,有好吃的東西也想和他一起分享,但他卻不在,她很失落空寂;吃飯的時候,再沒人給她講新奇的小故事,她的內心別提有多寂寥……
他出宮後,她在宮中過得患得患失。
德明三十一年,八月份,已經回家的他進宮去看望她時,給她帶了崇賢坊陳記點心鋪子的桂花糕,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那天她的心裏究竟有多歡喜。
同年十二月份,她出宮的第二日,在西市陳記點心鋪子買點心的時候遇上了他,她也沒有告訴任何人,那個時候,她的心跳得究竟有多快。
同年十二月份,她聽說他會迎娶禮部尚書的嫡女林瑤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裏有多難受。
同年十二月份,她年滿十四歲那天,他去了她家,她真的很開心,同時也難過,因為他要娶的人是林瑤。
後來她才知道,那天他送給她的那個“岫玉長安玉镯”,其實是陸家的傳家寶,專門傳給陸家媳婦的。
德明三十二年,那一年,他先弱冠,她後及笄。
正月十五那日,她去東市賞燈會,她的馬車上多了一盞平安燈,平安燈上寫了“平安長寧”和“溓”五個字。
當時,如意狐疑的問她:‘溓’字是什麽意思?
她回答:謂之水的平靜貌。
其實她知道,溓是他的名,時允是他的字。
她及笄那天,他問她:“雲姑娘嫁嗎?”
她道:“你不是要娶禮部尚書之女林瑤嗎?我聽說她可是個好姑娘,溫柔體貼,多才多藝。我既不溫柔,也不體貼,更沒有什麽才情。”
他堅定的說:“我不會娶她,只想娶你。”
那個時候,沒人知道她心裏的滋味有多複雜,因為她既想和他在一起,又怕和他在一起,若是和他在一起,恐怕會引來聖上的猜忌。
德明三十三年,端月初七,那日回家後,她開心得睡不着覺。
後來她才知道,那天他在景陽宮外跪了将近兩個時辰,他還說只要皇上肯賜婚,他可以不要辰王的爵位,這輩子他和她呆在安城,終生不回京。
德明三十三年,端月初八,他們一起去偕老合婚館。
他在庚帖上寫了“皇天後土,與卿成說。卿若不離,餘便不棄”。
那時的她猶豫了好久,因為她不知道該寫上哪一句更好,她想過在上面寫:
同爾之約,定當不負。
生時不二,死時無悔。
她想了不止這兩句,幾乎想破了腦袋……
那一天,他給了她承諾,一輩子的承諾。
她看見他眼裏滿滿的溫柔情意。
那天晚上,她依舊睡不着覺。
德明三十三年冬天,她前去溏州的真正目的從未告訴過任何人。那時她想的是,若是他戰死沙場,她絕不會再獨活于世。
在路上,他們一行人遇上山賊,後來她滾下陡坡,那個時候,她真的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
還好,她醒來時,一轉過頭就看見他坐在不遠處,她的心才得以安定下來。
她極力勸阻他和晉王之間的戰争,在他面前把話說得冠冕堂皇、滿腔正義。
只有她自己心裏清楚,她最不想看到白白犧牲的那個人其實是他。
她沒有什麽偉大的抱負,她只想自己的夫君能夠好好活着。
遐想間,躺椅上的雲晏忽然聽見了門前的風鈴被風吹動時發出的聲音,聲音悅耳,她還看見燕子雙雙歸于屋檐。
雲晏看着陸溓,他的眼睛朦胧濕潤。
她記得,德明三十三年七月初一,他們婚後第一次分開,計劃是分開長達五天。
後來她才知道,他的原計劃是,待他回來後,他們便回安城去,終生不再回京。
那天清晨,她從他澄澈的眸色中仿佛看到了晨時的光芒,朝霞萬裏,行雲來了又去,她還看到了柔和的初旭,繁華熱鬧的街巷,山河大地,他的眼睛裏面還有一個嬌軟柔美又癡傻的自己。
那時的她說:風動了。
他笑而不語。
她沒有告訴他,不僅僅只有風在動,還有心也在動。
現在她依舊在他的眼裏看見了當初看見的那些美景,唯一不同的是,映他眼中的不再是朝霞,而是晚霞。
夕陽即将盡數落入西山……
雲晏對陸溓道,“你哭起來不好看,不準哭。”
陸溓沉默不語。
雲晏道,“時允哥哥,我不知道具體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反正是從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很依賴你,習慣有你在我身邊。”
“嗯。”陸溓點頭,眼眶通紅,聲音有顫音,“我知道。”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雲晏幫他擦眼淚。
“比你更早。”陸溓回答,握住她瘦弱又蒼白無力的手。
雲晏勾了勾嘴角,嫣然一笑。
過了一會兒,雲晏叮囑他,“以後也要好好孝順父親,加上我的那一份孝心,另外,幫我多多照料哥哥,盡管他的年紀比你還要大。”
陸溓淚痕交錯,哽咽道,“還有我呢?難道你打算就這麽一走了之,丢下我不管了,是嗎?”
雲晏細聲細語,“你弱冠之禮那天,我就已對你說過:願你長安無虞,福壽綿長。我及笄那天,你說願我一世喜樂,從那以後,雖然我偶有煩憂,但大多時候,我過得很快樂,特別是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最是歡喜……”
不知不覺,夕陽已經沒入西山。
這一刻,已經徹底看不見夕陽的蹤影。
==逑嬌色番外==
“子安叩見公主殿下!”
悅華轉頭看過去,便看見一個比自己稍微矮小一些的熟悉身影,那小個子的孩童穿着一身晚波藍錦服,軟糯軟糯的一團。
“免禮。”悅華忙叫他起身,巴掌大的嬌顏上露出驚喜的神情,“你怎麽一個人跑來了這裏?”
“我在跟綠珍嬷嬷玩捉迷藏。”子安的聲音軟糯。
悅華應了聲“哦”。
子安的神情疑惑,“往常這個時辰,公主和太子都在上課,為何今日公主會在這兒?”
悅華含笑道,“父皇特許我今日可免了下午的課業。”
子安點頭,看了看地上正在轉個不停的陀螺,“公主的這個陀螺可真好看,是你父皇送給你的嗎?”
“嗯。”悅華點頭,還和子安述說這個陀螺是怎麽來的,“前日晚上我跑去與母後同寝,母後也同意了,但昨日早上我醒來并不在母後的寝殿。我就知道,定然又是父皇趁我半夜睡着時将我抱出來的,我便跑去父皇跟前鬧,父皇就用這個陀螺打發了我。”
子安低聲說了一句,“我父王也經常做這種事情。”
“你在嘀咕什麽?”
“沒什麽。”
“我們一起玩吧,反正綠珍嬷嬷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你。”
“好呀。”
兩人在後宮玩了許久。
子安感覺有些乏味了,便自言自語道,“太陽都開始下山了,怎麽還不見綠珍嬷嬷過來找我,是我藏得太隐蔽了嗎?”
恰恰就在這時,一名中年太監尋了過來,“哎喲,世子,可算讓奴才找着您了,世子可知您的父王正四處尋您呢。”
子安對悅華道,“公主,我先回去了。”
悅華和他約好日後一定多來宮中找她玩耍。
随後子安被那名太監送去見他的父王。
子安走後不久,悅華也沒了興致。
“不玩了。”悅華對一旁的宮女道,還将手中用來抽陀螺的繩子扔給宮女,“替我把陀螺收好,皇兄應該已經下課了,我現在要去找他。”
“子安。”
“哎!”子安聽見熟悉的聲音,快步跑過去抱住他的大腿,“父王。”
“為何方才會跑去後宮?”
子安仰起頭,軟着嗓子說,“皇宮裏面的好多房子長得都一樣,剛才我迷路了,找不到路出來,不過,我知道父王定會派人去尋我,所以即便我走丢了,也一點都不擔心。我還遇到了悅華公主,和她玩了一會兒陀螺。”
陸溓聽後,沉思良久。
——皇宮裏面的建築物都長得一樣,我迷路了。
記憶中,以前他的妻子剛入住福寧宮不久也經常在皇宮裏面迷路。
後來她說:縱然皇宮那麽大,建築物都長得差不多,不過,走多了便熟悉了,不會迷路。
“父王……父王……”
陸溓回神,“怎麽了?”
“我叫了你好幾聲你都不應我。”
陸溓淡淡的問道,“方才我去見皇上之前,不是叮囑過你要和綠珍嬷嬷乖乖呆在乾和殿的偏殿等我嗎,怎還四處亂跑?”
子安試探性的問道,“父王,你生氣了,是嗎?”
陸溓挑眉,點點頭,面無表情,“是啊,我生氣了。”
子安退開,撅嘴,氣哼哼地把頭偏向一邊,擺出生氣的姿态來,“昨晚父王把我從母妃的房中趕出來,我的氣都還沒消呢,現在我們肚子裏的氣算是兩消了。”
一旁的綠珍嬷嬷和元青使勁兒憋着笑。
陸溓哭笑不得,“在來宮裏的路上,我不是已經給你買了你喜歡吃的小籠包子了嗎?還是平時你最喜歡吃的那一家。”
“一籠小籠包子根本就不足以讓我消氣。”
陸溓語氣淡淡,“陸子安,別太得寸進尺。”
子安轉過身來,氣憤的看着陸溓,“我才沒有得寸進尺,我都已經有一年沒有和母妃同寝過了。”
陸溓輕哼,“我問你,你幾歲了?”
“五歲了。”子安回應。
陸溓不溫不火,“陸子安,你還知道自己已經五歲了?”
陸溓沒生氣,反倒是陸子安生氣了。
陸子安氣憤地“哼”了一聲,“悅華公主五歲的時候,還不是經常和她的母後同寝?”
這下,陸溓沉了臉,“她是她,你是你,不可相提并論。你得清楚,你母妃是我的妻子,又不是你的妻子,是誰給你那麽大的勇氣和我搶?!……回去後,先生布置給你的作業抄十遍,另外,《六韬》的‘虎韬篇’裏面有一篇文章叫《火戰》,三日之內,把那篇文章背熟,到時候我會檢查。”
“父王每次都這樣,母妃還是我娘親呢,我說什麽了嗎?……背就背,我一日之內就背完。”子安說完又氣憤的“哼”了一聲,悻悻地轉身,快步往辰王府的馬車跑去。
“臭小子,誰叫我是你的爹呢。”陸溓笑着搖搖頭,無奈的看着遠去的那一團小小的背影,徑自說道,“你這輩子都甭想争過你爹。”
話一甫落,陸溓便提腳跟了上去。
陸子安剛剛還在和他父王陸溓怄氣,但到了馬車上後,沒過多久又開始忍不住主動和陸溓說話,對此,陸溓早就已經習以為常。
陸溓帶着陸子安一回府,便直奔承寧軒。
進了承寧軒的主居內,陸溓看到了這樣一幕。
嬌軟的女子靜靜的在躺椅上小憩,手裏抱着本戲文話本。
“母……”
“噓……”
陸子安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見陸溓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子安堪堪的将話又咽了回去,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将食指放在唇邊,跟着陸溓做那個噤聲的動作,“噓!”
許是由于聽見動靜,嬌軟女子的秀眸慵懶的睜開,往他們的方向看過去。
看清來人,雲晏懶懶的說了句,“你們回來了?”
說話間,雲晏起身。
甫一站穩身子,子安便抱住雲晏的大腿,仰頭看着她,“母妃,我好想你,母妃有沒有想我?”
“想。”雲晏聲音輕軟,“餓了吧?”
“嗯。”陸子安重重的點頭。
雲晏說,“很快就可以吃飯了,你再稍微等一會兒。”
随後,雲晏吩咐如意可以傳晚膳了,同時命人去請老辰王,大家一起用膳。
雲晏看向陸溓,随口說道,“你們回來的時辰比計劃要晚許多。”
陸溓眉目含笑,溫聲道,“子安趁我去找皇上時,和綠珍嬷嬷玩捉迷藏,他在宮裏亂跑,走丢了,就耽擱了些時辰。”
雲晏了然。
他們聊了一會兒,如意跑來說,可以用膳了,請他們移步食廳。
一家三口手拉手,有說有笑的去食廳用膳。
瑞慶二年七月十二日那天,雲晏以為自己會棄世,不過,最終她沒有。
剛好那天秋煙姑姑帶着藥王谷的神醫來辰王府,雲晏最終才會逢兇化吉。
雲晏的母親江如錦以前是位江湖人士,機緣巧合下,曾救過她的父親雲成帷一命,從此二人結下良緣。
秋煙曾經也是位江湖人士,一直跟随在江如錦的身邊。
後來江如錦嫁給雲成帷,自此退隐江湖,秋煙也進了将軍府,甘願成為江如錦的一名貼身侍女。
雲晏兒時頑皮,有一年冬天不慎掉進水中,所幸被人及時救起,但雲晏被凍壞了身子,自此以後染上寒疾。
那年從溏州回來,雲晏的病況逐漸變得更加嚴重,很不樂觀。
秋煙和陸溓一樣,開始四處尋找行蹤不定的藥王谷神醫。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讓秋煙找到了神醫。
有神醫幫雲晏治療,雲晏的身子調養了半年左右便痊愈了,又過了半年左右,她懷有身孕,十月懷胎,生下一子,那個孩子也就是現在的陸子安。
一晃五年,如今陸子安已經年滿五歲。
夜涼如水,四下無聲,萬奈俱靜。
承寧軒的主居內,燈火明亮,燭光搖曳。
陸溓從浴房內出來時,雲晏已經睡下。
他走過去,躺在她身旁,從她身後将她抱在懷中,吻着她的後頸。
雲晏本已熟睡,她是被人鬧醒的,鼻尖被人輕咬了下,醒來時,看見男人正懸在她的上方。
“你……唔……”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全被掩埋在男人熱烈的吻之中,她被他吻得呼吸急促。
男人為非作歹,興致頗濃,然而,就在他的唇舌覆在她的側邊脖頸上時,雲晏忽然想起了什麽,使勁兒将他推開,男人頗為猴急,哪裏肯依。
雲晏停止推搡,深吸一口氣,才道,“不行。”
正在興頭上的男人一愣,“為何不行?”
“反正就是不行。”
陸溓輕輕的試探了一下,沒有觸摸到月事帶,小日子沒有來,他蹙眉,擔憂的問,“可是身子哪裏不适?”
“沒有。”雲晏拉着他的手放在她細滑的肚皮上,“我很好。”
陸溓以為她這是在邀請,準備又要開始。
他那眼神,雲晏一看就懂,這種事情,往往主導權在他的手上,所以,她慌忙說,“如果你不想讓安安再多個小兄弟或者小妹妹的話,你可以繼續。”
陸溓當即就愣住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雲晏又輕描淡寫的道,“如果孩子沒了,你這輩子都別想再碰我。”
陸溓興奮得莞爾而笑,手在她平坦的肚子上來回撫摸,不再帶情.欲,“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今日。”雲晏回應。
“為何不早點和我說?”陸溓說,随後起身-下床,“你該早點和我說的,也不知道有沒有出事,我讓元青現在去請個大夫來給你好好瞧瞧。”
雲晏拉住他,“不用折騰了,大夫說胎兒很穩,只要你不再鬧我,孩子肯定健健康康的。”
這一夜,陸溓将嬌軟的妻子摟在懷中,激動得睡不着覺,指腹在妻子的腹部來回游走,不沾任何欲.求,全是柔情和疼愛。
翌日,上元佳節,準确來說,這日是瑞慶九年正月十五。
夜間,整個京城燈火萬家,銀花火樹。
陸溓帶着家人去盛義坊的東市觀賞燈會。
下了馬車後,老辰王要和孫子陸子安到處逛逛,說是要帶孫子去買平安燈。
陸溓對元青說,“你多帶幾個人跟着父親和子安,街上人多,別走丢了。”
“是,王爺。”元青應聲,帶着七八個人,緊跟着老辰王和陸子安。
陸溓則和雲晏在一起。
東市的街巷阡陌縱橫,這個時辰,街上人頭湧湧,男女老少,熙熙攘攘。
陸溓和雲晏不緊不慢的走着。
這處,街邊有許多人在表演雜技:有的人在表演噴火,有的人在表演耍壇子、轉碟……
周圍圍了一大圈觀衆,皆是在觀看表演雜技,還有人不時起哄,拍手叫“好!”。
雲晏和陸溓遠遠看見了熟人——瑞慶帝夏侯默。
準确來說,是夏侯默和容皇後帶着公主悅華還有太子謹策出來玩耍,身後跟着些宮人,一行人褪去皇宮裏的宮裝,喬裝改扮,換上了尋常的華服。
夏侯默們一家四口站在賣面具的攤位前。
公主悅華和太子謹策兩兄妹手裏各拿着一個面具在一旁玩鬧。
容皇後手裏也拿了一個面具,面具的形狀是狐貍,花紋紅白交錯,還有一個小鈴铛吊墜挂在上面做點綴。
容皇後笑嘻嘻的拍了拍夏侯默的肩膀,在夏侯默轉頭看她時,她迅速用面具掩面,笑意盈盈地問了一句,“好看嗎?”
與別人相處時,夏侯默渾身冷峻,眉宇間多是冷肅色,但夏侯默和容皇後在一起時,夏侯默疏冷的目光變得很柔和,滿是溫柔色。
夏侯默和容皇後說好看,然後低頭在容皇後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下。
容皇後笑顏如花,低下頭去,略顯嬌态。
忽然有輛馬車緩緩經過,夏侯默把容皇後護在身後。
雲晏和陸溓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着帝後那溫情甜蜜的一幕,複又相視一笑。
許多人以為夏侯默這一生得了江山,肯定終其一生都得不到愛情,這輩子,一個人孤獨的坐在那把龍椅上。
然而,現實并非如此。
用鎮南世子容璟的話說:“陛下的福氣也太好了吧,好到招人嫉妒。”
陸溓說,“以前,陛下備受苦楚,特別是老晉王還未曾去世的那些日子裏,不過,日後,陛下會很幸福。”
容璟忍不住嗤了一句,“老牛吃嫩草!”
容皇後是鎮南王的女兒,鎮南世子容璟的妹妹。鎮南小郡主芳名容瑗,性子活潑,南境第一美人,比夏侯默小十五歲。
許多人皆知道,夏侯默之前謀反奪皇位的時候,最是忌憚南境的兵馬,然而,誰又曾料到,陛下登基後,會下旨立鎮南王家的小郡主為後呢?
帝後成婚後,也經歷過一些波折。時至今日,夏侯默和容瑗的感情非常好。
夏侯默說過,這輩子,他只要皇後一人。
所以,時至今日,夏侯默一直沒有納妃,他的後宮中只有容瑗。
嘭——
此刻,忽然有人在燃放煙花,聲音響徹雲霄,亮如白晝,惹得在場許多人皆駐足觀望。
一朵朵煙花在天上猶如昙花一現,絢麗燦爛。
陸溓攬着雲晏的纖腰,和她一起賞煙花。
七個月左右後,雲晏生下一女,取名叫陸清寧。
陸清寧到了四歲時,比以前四歲時的陸子安識趣多了,不會像她哥哥以前那樣,總是去和兄妹倆的父王争搶母妃,因為陸清寧曾問過她的父王,“父王,都說女兒是貼心的小棉襖,那父王更愛小棉襖還是更愛母妃?”
陸溓不暇思索,直接脫口而出,“你母妃。”
自此以後,陸清寧知道了母妃在父王心中的位置,所以晚上父王不讓她和母妃一起睡覺是有原因的。
有些愛,是習慣……習慣有他或她在自己身邊,就算平時兩人不曾說多少甜言蜜語,對方也能夠明白自己心中的情意。
彼此相愛的兩人相守一生,是許多塵世男女皆想得到的圓滿。
——卿若不離,餘便不棄。
——生時不二,死時無悔。
這河溓海晏的太平盛世,大好河山讓別人去守護,此生餘下的時歲,他要守護自己又甜又嬌軟的愛妻。
【逑嬌色篇完結】
作者:慕硯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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