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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蘇執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小九，放下茶壺，應了一聲，“進。”

“蘇公子，您怎麽提前……”回來……他看到小九站在房間內，剩下兩個字硬生生的咽下去，他使勁蹭了蹭鼻子，瞥了一眼小九，沒有理她，轉臉對着蘇執讨好道，“公子喝茶？”

蘇執坐在矮榻上，他調整下誇大的衣袖讓它們平整的垂在身子兩側，雖然沒有回答，但是已經在等待着阿厭的行動。

阿厭得到蘇執的默許，暗自有些激動，他撸起袖子，露出一雙粗苯的大手，他憋足了心思想要在蘇執面前表現表現。

可他高估了自己，那雙粗苯的大手并不适合幹細致的活計，他笨拙的拿起那精致的青釉茶壺的壺柄，試探了好一會才習慣手中茶壺的重量。

阿厭搞不懂為什麽要用這麽小的茶壺喝水，這一壺他一口就能全都喝下，還是自己的大碗用的痛快。

他小心翼翼的把壺嘴對準茶杯，阿厭手裏沒有準頭，壓腕一倒，茶水争前恐後的從小小的壺嘴裏流出來，茶杯哐當一聲被茶水沖倒，阿厭想要收手已經來不及，壺蓋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裏面的熱水瞬間灑到了蘇執的身上。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蘇執想躲已經躲不開，正巧澆在他放在膝蓋上的手背上面。

在小九的位置，她都能清楚的看到熱水淋過之後冒着的絲絲熱氣。

現在可是伏天，可以想見肉眼能看到的熱氣的茶水又多麽的熱。

阿厭已經吓傻，他拿着少了壺蓋的茶壺定定的站在原地。小九眼疾手快，她幾乎是在蘇執燙傷的瞬間就扔下笤帚，端起一旁的水盆，快速跑到蘇執身旁，把燙傷的雙手浸在涼水裏。

看着那只在清水裏的被一雙小手壓住的骨節分明的大手，小九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抓着蘇執的手！

剛才太過緊急，幾乎是她本能為之。

小九不敢擡頭，不敢和蘇執對視，她不知道現在蘇執會是什麽神情。不過現在他似乎沒有掙脫的意思……

水中蘇執的手背還有些發紅，但有涼水的浸泡會緩解不少燙傷的疼痛和傷害。

“蘇公子你忍耐一下，等涼水緩解了熱度，然後再抹些燙傷膏就可以了……”

從蘇執的這個角度，能看到小九認真的側臉，幾縷發絲從臉側垂下，映襯着她更加的青絲如墨，膚白勝雪。

手上傳來熱水的灼痛和清水的冰涼的沖撞之感，讓蘇執眉頭一簇，他想要抽出自己的右手，可卻被小九又按了下去。

“如果現在中斷，會起水泡的。”小九偷偷的看了一眼蘇執，不由得佩服起他來，被熱水燙傷手背，居然一點痛苦之色都沒有，害怕蘇執再抽出自己的手，小九試着轉移他的注意力，“以前我小時候也被燙傷過，那時候大家都在逃難，恰巧遇到有富人在賒粥，我去擠，卻不想被熱粥燙到了胳膊，可哪裏有藥膏，正巧旁邊有一條小河，娘親把我整條胳膊按在水裏，就那麽泡了半個時辰，泡的我整個人都冷的打擺子了，好在只是通紅了幾天，不然我胳膊一定會掉一層皮。”

如果小九是用悲切可憐的語氣也罷，可她偏偏用一種哄騙小孩子的輕快語氣，仿佛說的是一件有趣又好玩的事情。

小九眼中坦然輕松，這段過往對于她這些年受過的苦已經不算什麽，她已經可以從苦痛之中找出一些樂趣，比如那日雖然被燙，可她還是喝到了粥，那粥成為了她記憶裏最香甜的粥。

娘親為了緩解她的痛楚，在破廟裏抱了她了一夜，她現在還清楚的記得在滿是逃難難民的破廟裏，母親輕柔的抱着她，在她耳邊輕輕的哼着模糊的曲調。

這成為她唯一可以懷念娘親的一個比較清晰的記憶之一。

水中蘇執的手終于不再緊繃，正當小九略感欣慰的時候，一旁的阿厭終于遲緩的反應過來。

“你居然敢觸碰蘇公子？！”阿厭的身量雖然沒有蘇執那麽高挑，但總歸是比小九要強壯的多，他輕松的拎起小九的後脖領子，把她扯到了一邊。

小九沒有防備，她手中的水盆也順勢傾瀉，一盆的涼水全都澆在了她的裙擺上。

銅制的水盆掉在地上，發出不小的哐當聲音。

阿厭邀功的看了看蘇執，卻發現蘇執并沒有他想象中的認可，他右手還舉在半空，保持着剛才泡在水盆裏的姿勢，他衣擺上有一些水漬，也不知道是之前茶壺濺上的還是剛才水盆灑出來的。

小九穩住身形，她有些憤怒的問道，“阿厭，你幹什麽？”

只是怕驚擾了蘇執，小九壓低了聲音。

阿厭又挺了挺精瘦的胸膛，“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你摸了蘇公子的手，吃了蘇公子的豆腐！小心我告訴班主罰你！”

“我又不是故意的……”

小九瞬間沒了氣勢，不過她并不是被“告訴班主懲罰你”吓住，而是對于“她吃了蘇執的豆腐”的說法很是認可，在小九的心裏，像蘇執那樣站在雲端上的人兒，能被自己摸到手，就是自己占了便宜。

小九讪讪的起身，她偷眼看了看蘇執，畢竟這事要是蘇執不張羅，阿厭也不會怎麽樣。

好在蘇執正動了動自己的右手，沒有注意到阿厭和小九這種沒有“常識”性的認知錯誤。

手背還有些發紅，可之前那股讓人心煩意亂的灼痛減輕了不少，蘇執看了看地上扣着銅盆，還有那灘水漬，但大部分的清水還是潑到了小九的裙擺上，導致她的裙擺看上去顏色發深，貼墜在身上。

小九有些窘迫的抻了抻裙擺，好在現在是夏天，一會就能幹，如果是冬天，那她就慘了，沒有換洗衣服就只能凍着。

“我去把水擦幹淨……”

小九轉身打算下樓去拿抹布，這樣也能順便把蘇執房間裏的地板擦一擦……小九的心裏盤算着，卻突然被蘇執打破。

“你回去吧。”

蘇執沒有擡頭，而是繼續盯着自己的手背，果真沒有起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