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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那裏有一些泥土，是蘇執今天外出鞋底掉下來的。

“你身後還沒有掃幹淨。”

蘇執翻了一頁書，也不擡頭，小九怔愣了一下，連忙回頭一看，果然地上還有些幹了的泥土。

看來剛才漏掉了。

“蘇公子，您今天去城外了？”

小九掃着泥土，随口問了一句，卻沒想到蘇執臉色一僵，但很快又恢複成了往常，只是嘴角還有些發緊，好在小九低頭掃地沒有發現。

“我去哪裏還要和你報備？”

聽出蘇執有些不悅，小九連連擺手，“蘇公子誤會了，我只是覺得城裏沒有這麽多泥土，所以才好奇問問……”

小九有些急了，但蘇執并不聽她解釋，幽深的眸子裏淡漠平靜。

從那天李大人來了之後，蘇執一反常态，練功格外認真，他本身資質就好，之前不過是放不下身段，現在師傅稍加點撥，便進步神速，不管是唱腔還是身段都已經有模有樣了。

只不過小九也發現，蘇執最近出去的頻繁了些，這倒不是小九刻意去關注，而是打掃的時候地板上往往會有一些泥土石子之類的東西。

“行了，你走吧。”

蘇執視線又落在了戲本上。

小九如蒙大赦，她歡快的應了一聲，眼角都飛了起來，她過于明顯的愉悅讓蘇執有了一些不滿。

“等等。”

“怎麽了蘇公子？”

小九只得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蘇執把戲本扣在小幾上，顯然短時間內沒有了閱讀的打算。

他轉過了身子正對着小九，小幾上燭臺散發着橘黃色光芒，照亮了蘇執的側臉，而另半張臉則隐在陰影之中。

在跳動的界限裏，一半冰冷模糊，一半清晰輕柔。

入鬓的劍眉一挑，蘇執垂眸想了想，而後竟然露出了一個笑容，只是那個笑容并沒讓小九覺得多麽的驚喜，因為蘇執開口道，“地還沒有掃幹淨。”

“可是剛才公子說我可以走了……”

小九往前邁了幾步，急切的争辯，可她還沒有說完，就被蘇執不置可否的樣子勸退了。

她有些懊惱的嘆口氣，外面天色已經黑了，肯定來不及了……

小九敢怒不敢言，她略帶委屈的看了看蘇執，卻發現他正在饒有興致的打量着自己，那雙映着跳動燭光的眸子裏似乎有些和往常不一樣的神采。

雖然不明顯，但卻更加的生動。

小九愣了愣，等她想再确認一下，卻發現蘇執已經移了目光。

修長的手指捏起茶杯，裏面的茶湯清亮，茶杯送到嘴邊，薄美的雙唇微啓，沒見茶水卻見他喉結湧動。

茶水已經涼了，蘇執眉頭輕蹙，他把玩着茶杯，小九還站在那裏，一幅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蘇執心裏莫名的煩躁起來，他向來不喜歡猶猶豫豫的。

自己這是又是為什麽和她矯情？

“你走吧。”

說罷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小九知道蘇執生氣了，可她必須要走了。

快速下了樓，後院裏很是清靜，現在天氣漸涼，大部分人都呆在房間裏，小九匆匆穿過後院，左右看了看，确定沒人後才打開後門，消失在門外的小巷中。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小九急促的腳步在黑暗寂靜的小巷中格外的清晰。

小九沒錢買手帕，好在胖廚娘介紹了一個浣洗衣服的活計，雖然累但起碼可以按時拿到工錢，但由于小九是偷着接的活，所以她只能在晚上才能出來，洗上十幾件衣服，然後再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去。

只不過這樣工錢少了些，一晚上也只有四文錢。

可小九很滿意，只要有錢，就有希望。

浣洗衣服的地點是個小小的院子，裏面已經有幾個民婦正在低頭洗衣服，見到小九來了，她們趕忙招呼小九過來。

“小九，今天怎麽來的這麽晚啊？”

小九挑了個空位置坐下，挽起袖子，開始洗着盆裏的衣服，“今天戲班子有事，所以來晚了。”

“那你可要快點了，馬上就要到八月十五了，送洗的衣服也多了，明天你得早點來。”

“早點來啊……”

小九有些為難，現在她晚上還要給蘇執打掃房間，如果她早點走，房間怎麽打掃？

見小九正在猶豫，一旁正在晾衣服收衣服的老板走了過來。

說是老板，其實也是一個普通的民婦罷了，她只是有一個小小的院子，聚集幾個婦人，靠着洗衣服賺點微薄的收入。

“放心吧，不會虧待你們的，明天衣服多，錢也多……小九，你如果能早點來，明天我給你六文錢！”

小九有些心動，她已經來了六天，攢了二十四文錢，還有六文錢就夠了。

“好！”

老板滿意的走了，一想到明天錢就能攢夠，小九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力氣，水盆裏的水仿佛也不涼了。

…………

蘇執在臺上唱着戲，他現在已經有很大的進步，一颦一笑都帶着韻味風情，沒了之前的抗拒和僵硬，婉轉的戲腔從他嘴裏唱出，讓師傅忍不住頻頻點頭。

春官本來站在一邊抱着肩膀聽着，只是那清潤婉轉的嗓音讓他心裏有些煩躁，他眼中柔媚風情已經消失，只剩下濃的化不開的陰郁。

看着臺上的蘇執一舉一動都比自己靈動，春官刻意保持的忍耐已經消失，他狠狠的甩了袖子，打算離開。

可等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在一旁的角落裏，小九杵着笤帚靠在牆邊，正在打盹。

春官放緩了腳步，走了過去，卻不小心踢到了笤帚，小九沒了支撐，往前踉跄了一步，才睡眼惺忪的站穩。

春官一驚，想扶也來不及，見到小九并沒有發現是自己踢到了笤帚，連忙又板起臉，“你偷懶。”

小九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讓自己看上去清醒一些，“你別亂說，我沒有。”

小九慌忙的辯白并沒有多少說服力，相反沒有底氣的語氣出賣了她。

春官先是嗤笑一聲，而後又認真道，“你放心，我不會告訴班主。”

小九松了口氣，“謝謝……”

可不等她徹底放松，春官說出的話又讓小九的心提了起來，“你每天晚上出去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