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小九驚詫的看着春官，春官反而被看得不好意思，有些不自然，“快說！”

“你怎麽知道我每天出去？”

小九心虛的瞥了一眼臺上的蘇執，好在他正在專注的練功，這裏離着戲臺子又遠，所以并未聽到。

到底還是稚嫩了些，雖然她并沒有直接回答春官，可這句反問算是變相的承認了。

春官眼眸裏這才有了一絲亮光，他逼近小九，把她重新擠回牆角，“真出去了？”

其實他只是見過小九出去過一次，沒想到自己随便一乍就乍出來了。

小九這才反應過來，她眉頭緊皺，聲音裏帶着濃濃的戒備，“你故意激我。”

春官挑眉看着她，嘴角上翹，“誰讓你那麽笨？”

“小九，過來洗頭啦！”

胖廚娘高揚的叫聲從後院傳來，小九應了一聲，連忙從春官身側鑽了出去。

路過戲臺子的時候，蘇執正巧目光投了過來，落在小九身上，又很快移走，小九聽着身後又響起的唱腔，一腳邁入了後院。

後院裏胖廚娘正燒好了一鍋熱水，她撸着袖子，露出裏面豐腴的小臂。

“梅姨。”

小九叫了一聲，胖廚娘沖她招手，“快過來吧，今天天氣好，一會過了晌午就該涼了，現在洗頭發正好。”

前幾天一直沒時間幫小九洗頭發，現在班主不在，也不知道什麽事情，最近班主格外的忙碌，不過胖廚娘猜，班主應該是為了戲班子和那些達官貴人套近乎去了。

秋日的陽光總是那麽直接，只是沒了夏日的熾熱，熱度僅僅保持短暫的時間就會消失。

小九忙着打上井水，兌好了溫水，散開自己的頭發，一頭青絲如瀑般傾瀉下來，看的胖廚娘忍不住贊嘆。

“啧啧啧，你這頭發真好，又黑又亮。”

像小九這般的女孩，大多因為營養不良長了一頭的黃毛皮膚暗黃，可小九卻膚白發黑。

胖廚娘輕輕撫摸着小九的長發，不由得有些擔憂起來。

長得這麽漂亮在現在的世道裏并不是什麽好事。

小九彎着腰，讓一頭長發浸在水盆裏，洗頭發的也只是普通的皂角，寡淡的泡沫在水盆裏不斷的升起破裂，一盆清水也變得有些渾濁起來。

胖廚娘忍不住笑道，“別看我們小九白白淨淨的，這頭發也挺髒啊。”

最近小九根本就沒時間洗，白天需要打掃戲園子，晚上打掃完蘇執的房間再洗完衣服回來，根本就沒有精力再去想別的，躺在床上就能睡着。

小九一時羞怯，臉色緋紅，嗔道，“梅姨……”

胖廚娘舀了一勺溫水慢慢倒了下來，沖掉了小九頭發上的皂角，“好了好了，我們小九也是大姑娘了，知道害羞了……只是這頭發可以經常洗，這衣服……”

“我有替換的衣服，梅姨不用擔心。”

小九還以為胖廚娘是擔心自己衛生情況，連忙解釋，她有兩件換洗的衣服，只是都是灰撲撲的麻裙，好在小九愛幹淨，換洗的也及時。

可是胖廚娘卻搖搖頭，“你已經十五了吧，正是穿鮮亮的時候，可現在天天都是灰色的麻裙，真是太可惜了，如果咱們戲班子生意好一點，你也能穿上一身普通的裙子。”

小九長得清麗可人，即便是最暗的麻裙也不能阻擋她的清麗，只是難免會覺得太過樸素。

但小九根本不擔心，“有了蘇公子，咱們戲班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梅姨你聽蘇公子唱戲了嗎？唱的真好聽。”

“聽了，怎麽沒聽，我在後院裏都能聽得清楚，蘇公子真是唱戲的料子啊。”

胖廚娘跟了戲班子這麽多年，蘇執是她聽過唱腔最好的。

“您是沒看到，蘇公子身段也好。”

小九拿過毛巾擦了擦頭發，然後又把濕漉漉的頭發梳開，餘光看到後門輕輕的從外面推開了一條縫隙，一個婦人從外面伸進了頭。

婦人張望了一會，看到小九和胖廚娘，輕聲招呼道，“阿梅……小九啊，別忘了一會去洗衣服啊——”

“好的，知道了桂枝姨。”

得到小九的應承，婦人點點頭，又張望了一下确定沒有其他人看到自己，退到門外，關上門離開。

“梅姨，看來我一會就得走了。”

小九沒想到會這麽早，但已經答應了人家，更重要的是今天晚上拿到工錢，她就攢夠錢能買手帕了。

“沒事去吧，這幾天班主總是不在，你偷偷的走，沒人發現，反正現在看戲的人也少了。”

他們戲班子小，每個角色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春官變聲之後嗓音粗犷了不少，客人流失嚴重，而蘇執還未學成，所以戲班子現在幾乎處于停工的狀态。

需要打掃的地方也就少了。

正午的太陽暖洋洋的，頭發很快就半幹，小九随便挽了一個發髻就出去了。

今天的衣服格外的多，等到小九洗完，胳膊早已經木了，腰也疼的夠嗆，更重要的是，居然已經天黑了。

半圓的月亮挂在頭頂的夜空，夜風一吹帶着讓人瑟縮的涼意。

小九匆匆回到戲班子，好在胖廚娘還給她留着後門，只是院子裏的燈光已經沒有多少，小九擡頭看去，蘇執房間還亮着燈。

踟蹰了一下，小九拿着笤帚上了樓。

她輕輕的敲了敲門，卻沒想到裏面立刻就傳來的應答的聲音，小九吓了一跳，匆忙推門進去。

蘇執依舊坐在矮榻上看着戲本，他脊背挺直，有種天然的風骨，并不是刻意為之，而是一種長期的生活習慣，刻在骨氣裏的氣質。

小幾上的燭臺已經落了一層蠟油，旁邊的茶壺裏也沒有熱氣冒出，小九放下笤帚先走了過去。

“蘇公子，我給您換點熱水吧。”

蘇執沒有說話，只是又把戲本翻了一頁，算是默認了。

重新換好熱水，卻不小碰到手指上的裂口，因為天氣寒冷，又長時間浸泡在冷水裏，小九手指上布滿了細小的口子。

她吃痛，手一歪，但熱水并沒有灑出來，因為蘇執的大手已經先一步握住了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