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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在滿街燈籠的照亮下，白色紗質的外袍被染上了一層輕柔的光暈，他靜立在面前，長袖輕垂，随着夜風輕輕擺動，像是一朵盛開在夜色中的梅花，靜谧美好又神秘不可方物，街上的行人都成了他的背景。

小九怔愣在原地，她腦海中突然浮現了幾個字——翩翩君子，溫瑞如玉。

也不知道是不是唱戲的緣故，蘇執眼中少了幾分的冷漠銳利，雖然還是沉穩的和他年紀不相符，可眼波中多了些其他的情緒。

像是冰冷的山泉中夾雜了幾朵落花，冷冽中帶着驚豔。

“你剛才跑什麽？”

“剛才？”阿厭的開口打斷了小九的愣神，她懵懂的重複着，卻馬上明白了過來，“剛才是蘇……你們？”

瞧見小九無措的樣子，阿厭覺得自己獲得了某種勝利，只不過他已經會看蘇執的臉色，不能再和之前那麽張揚，他抱着肩膀，“承認了吧，你偷跑出來見到我們心虛了吧。”

可他又猜錯了蘇執的心思，蘇執瞥了他一眼，阿厭就知道自己又聒噪了，他懊惱的撓了撓腦袋，又退到了蘇執身後。

“蘇公子，你也來看花燈嗎？”

小九仰着小臉，美眸中如同天上星辰閃閃，純淨的讓人不忍亵渎。

蘇執眉頭一皺，“嗯。”

“太好了，那我能和蘇公子一起嗎？”

小九忍不住驚呼出聲，可立刻又羞紅了臉，後半句說的羞澀又小心翼翼。

蘇執冷笑，“別忘了打掃房間，我可不想回去房間還沒有打掃。”

小九臉上笑容逐漸消失，眼中的星光也黯淡了下來，蘇執卻沒有想象中的滿意，反而像是有什麽東西壓在了心裏。

“哦，那我現在就回去幫公子打掃。”小九沖着蘇執福了福身，“公子好好欣賞。”

小九低着頭，匆匆從蘇執的身邊走過。

阿厭看着小九離去的背影，心中難掩得意，“公子就應該這麽對她，不然她早晚飄的找不到北。”

蘇執收回目光，他斜睨着阿厭，眼中看不出情緒，“你和她不是都一樣嗎。”

阿厭一愣，很快就明白過來，他臉色漲紅，解釋道，“不一樣，她是逃難來的京城，家人都在路上死了，班主當時看她長得漂亮以為是個好苗子，沒想到是個不會打鳴的公雞，又沒什麽力氣，這麽多年班主就是覺得她可憐才白白養了她那麽多年……”

“可我不一樣，我是男的……力氣大，可是出了力的。”

阿厭說起來一副自豪的感覺，仿佛他比小九強上百倍。

要不是小九在，他可以多吃一個餅子，還有那個胖廚娘，每次都偷偷給小九吃的，自己餓了卻推脫沒有飯。

蘇執垂下眸子，臉色陰沉，可片刻後突然嗤笑一聲，“可笑。”

阿厭還以為蘇執是贊同的觀點，連忙點頭，“可不是，多可笑，長了一張好看的臉，卻沒有用途，還不如賣給人牙子。”

阿厭撇撇嘴，然後又立刻讨好道，“不像是公子，長得俊朗嗓子又好，将來上了臺，肯定會被達官貴人追捧。”

蘇執頓時覺得這滿街的花燈索然無味，再怎麽繁華熱鬧，也掩蓋不住它內在的腐爛。

蘇執眼神沉穩堅定，他找準了一個方向，走了過去。

阿厭連忙跟上，可是街上人太多，很快他就跟丢了。

小九并沒有直接回戲園子，路上遇到了一個賣山楂糕的攤販，小九掂了掂僅剩的兩文錢，拿出一文錢買了一小塊山楂糕。

晶瑩剔透的紅色山楂糕被裹在油紙裏，散發着酸酸甜甜的味道。

小九咽了咽口水，把它拎在了手裏。

還有一文錢小九買了繡線，她記得蘇執帕子上只有一種紅色，純白的手帕配上紅色的梅花，倒也雅致。

小九走到戲園子門口，遠遠的就看到胖廚娘和孫先生說着什麽，等她走過去，胖廚娘已經走了進去，而孫先生常年曬得發黑的皮膚居然隐隐有些暗紅，見到小九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小九打了個招呼也進了戲園子，今晚戲園子也停了場次，臨近中秋，大家都去逛花燈了，來看戲的人就更少了。

戲園子裏清清冷冷的，只點着一個燈籠，小九繞過戲臺子，卻被戲臺子上的一個陰影吓了一跳。

“……春官？”

小九定了定心神，這才看到站在臺上一動不動和個鬼魂一樣的居然是春官。

春官站在臺上也不知道想什麽，見到小九叫他幽幽的轉過目光，“你回來了。”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你剛才怎麽跑了？”

小九剛想爬上臺子，就想起上次自己腿不夠長的事情，正要繞臺階上去，春官就從戲臺子上跳下來。

“不高興當然要走……你手上的是什麽？”

春官聲音還是冷冷的，但山楂糕的香味他已經隐約聞到。

“山楂糕，給你的。”小九舉起手，“不過就是有點小，剩下兩文錢，我還得用一文錢買繡線，所以只能買一文錢的。”

春官喜歡山楂糕，他比小九大四歲，小九剛來的時候春官已經在戲園子裏學戲了。他嘴巴毒人又高傲，沒人願意和他說話，也只有小九不嫌棄，還記得他喜歡吃山楂糕。

以前班主嫌棄山楂糕會影響他嗓子不讓他吃，現在他不唱戲了，卻也忘了自己曾經喜歡過山楂糕。

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太過遙遠了。

春官接過那個只有巴掌大的油紙包，打開後裏面的山楂糕已經有些碎了，黏在油紙上。

“啊，碎了啊……不過也能吃，快吃吧，別浪費。”

小九有些惋惜，但總歸還能吃。

春官神色怪異，難得的沒有挖苦幾句，而是低頭真的添起山楂糕來。

“好酸……好甜……”

小九剛想笑話春官和個小孩子一樣，就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從門口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