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喵喵

喵喵

聞思思顧不得思考。

她直接沖進去：“奶奶——哎？”

聲音變了調。

她猛地一剎車，一句緊急的呼喊被面前溫馨的場景硬生生擋了回去。

想象中受傷的聞奶奶正一臉慈愛，對還在幫她搬東西的邵炀說道：“哎唷慢點慢點，奶奶不急、不急~”

只見邵炀半挽起袖子，額頭上冒出晶瑩的汗漬。

他不停地在兩個房間裏往返，把各種木質的小型家具搬運。

原來聞奶奶的聲音，并不是受傷了的痛呼。

而是在對小小年紀就那麽懂事的邵炀又欣慰又感嘆。

她看到的時候，剛好是搬完最後一件。

聞思思勻了勻氣，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

她走進去，好奇道：“這是怎麽了？奶奶，你怎麽新買了這些家具？”

“都用了多少年了，家裏的也該換換了。”聞奶奶朝孫女招招手，讓她過去，“今天正好有空，我就去找了一家買好了，結果人家不給配送……”

“所以你就自己搬回來了？”

聞思思詫異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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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買的東西可不少。

她記得離得最近的那家家具店，距離也很遠呢。

聞奶奶擺手：“哪能呢，我又沒那麽傻，多付了錢讓他們送的，但是回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絆到了什麽，就差點摔了……”

“摔着腰了嗎？！”聞思思霍地站起來，急匆匆的就要去查看。

聞奶奶失笑道：“害，看看你，急什麽，是差點摔着。這不是有邵炀在，我就好好的了嗎”

“邵炀？”

聞思思刻意沒有放在邵炀身上的目光，還是移了過去。

邵炀剛跑去洗了手。

當兩個人的視線碰在一起，沒等聞思思轉開，邵炀就先躲開了視線。

聞奶奶拉住邵炀的小手，笑呵呵的解釋：“這不是剛好在路上遇見了，就多聊了兩句，結果分開的時候，我沒注意腳底下，差點踩滑了！還好邵炀及時拉住我，別說，小小的身體，力氣還挺大的！”

聞思思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雖然奶奶說得那麽簡單，但當時一定很危險……

聞奶奶又道：“是啊，而且還主動要幫我收拾屋子，本來不該叫他一個人幹的，結果人老了不中用，就算沒真摔，身體還是使不上勁。辛苦你了啊，邵炀。”

邵炀搖頭：“不辛苦。”

他捏了捏手指，餘光瞥見聞思思在看他，于是僵硬的轉身，把沙發上的書包背上。

“那我先走了，聞奶奶再、再見……”

“哎等等，就這麽走了？”

聞奶奶挽留道：“孩子，有時間就留下來吃頓飯吧，我上次送你回去都沒見着你家長，最近他們回來得早嗎？”

聞奶奶還在擔心他能不能吃上熱乎的飯。

邵炀悄悄的瞄了聞思思一眼，說道：“不，還是不了……”

“……家裏沒人的話，就留下吃頓飯吧。”

聞思思斂了斂眸，輕聲道：“也就一頓飯時間。”

邵炀立即說：“好，好啊！”

聞思思點頭，搬着小板凳，進了廚房，一邊問聞奶奶：“奶奶，今晚我們吃什麽，我先把要用的東西準備好吧？”

聞奶奶：“今天啊，今天我們吃……”

聞奶奶沒有注意兩人之間的細節，見邵炀同意留下來吃飯，心裏只覺得高興。

邵炀也跟着進了廚房。

不知道要幫忙做些什麽，只看了一會兒聞思思的背影。

吃完飯之後，天也漸漸暗了。

在聞奶奶提出要送邵炀回家的時候，聞思思先拿下了這個任務。

她說得有理有據：“奶奶你就留在家休息吧，反正邵炀家離得也不遠，你晚上差點就摔了，這幾天還是小心一點。”

“那你們小心。”

聞奶奶不放心的多囑咐了幾句。

趁着天邊還有點餘光，讓她快去快回。

邵炀重新背上自己的書包，跟在了聞思思的身後。

在路上，他好幾次張嘴想說什麽，但都沒成功。

他的眼睛裏像是凝聚出了一團黑霧，尋不見一絲亮光。

就在他以為這條路注定是無言的時候。

反而是聞思思先問了。

“邵……邵炀。”

“……姐姐？”

聞思思放慢步伐，和他保持一個水平線上。

視線放在他背後的書包上……的大窟窿。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那群壞孩子劃破的吧？不是說丢掉了嗎？！

聞思思佯作随意道：“你怎麽又換成這個舊書包了？”

邵炀沉默了一下。

他說：“姐姐不喜歡的話，我可以一直不換新的。”

他這話說得很卑微。

但是！！！

什麽叫她不喜歡？！

聞思思瞪大眼睛：“等等，我什麽時候不喜歡了？？？”她可不背這個鍋啊！

邵炀回憶道：“昨天，姐姐一直在看新書包，然後不讓我送牛奶……”

“看……”

難道就是自己多看了兩眼，讓他誤會了？

聞思思有些驚訝，她沒想到邵炀會注意到她轉瞬即逝的兩個眼神。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而且牛奶也不是……”

聞思思說得自己都有些暈了。

她深吸一口氣，停下來。

面對邵炀探求欲滿滿的目光，說：“牛奶是為你準備的，你自己喝就好了。至于書包，我等一下細說。”

聞思思先問邵炀：“那天事情結束之後，你有去和警察叔叔說謝謝嗎？”

邵炀立刻點頭道：“嗯嗯，叔叔還說，以後如果還有這種情況，一定要及時尋求幫助。”

聞思思笑了笑，“沒錯，解決的辦法有很多，但一切結束之後，你的心裏是不是還會因為發生過的事，而感到難過？”

邵炀愣住，似乎有些恥于承認。

但還是點點頭。

就算一切都解決了，他卻忘不掉那些痛苦。

聞思思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書包上的破洞，“就像這個洞一樣，你換了新的，但舊的也不會自己愈合。”

她重新擡起腳步，往前走。

邵炀跟上去，聽她說：“有些事情，自己承擔是很艱難的，就好像這個書包，壞了就要丢掉，連同它攜帶的不好的記憶一起丢掉。”

她頓了頓，“你一直沒有扔掉它，會一直留着它，對吧？”

邵炀捏了捏手指，遲疑的嗯了一聲。

他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是對是錯，只是按照自己的習慣留下了。

“我、我做錯了嗎？”

“不能說是做錯。總之，它相當于你的壞情緒，扔掉它，也讓壞情緒遠離你，要及時清理那些對你有害的情緒，先從最簡單的開始。”

她低喃着，顧不上邵炀此刻能不能聽懂：“人啊，是一個很奇妙的容器，你給予它什麽，它就會百倍千倍的還給你，它需要平衡……你這樣下去，絕對會讓自己失控。”

就像上輩子一樣。

變得可怖又可悲。

于是邵炀乖乖的點頭，“嗯，我會把那些垃圾都扔掉。”

“……”

聞思思倏地意識到，他很聽話。

無論她說什麽。

這讓她有些異樣的感覺。

今天的言論，其實已經超過他的年紀能理解的範疇了，可他還是毫無障礙的接受了。

不禁讓她産生了一種，假如她說花是綠的葉是紅的，邵炀也會說原來自己是色盲的程度。

邵炀還小，他的思想不夠成熟。

這樣的性格，會不會很容易被推下地獄。

只要有心人稍微那麽一引導，就能使他萬劫不複。

聞思思也大可以在這種時候，對他說些好聽的話，誘導的話。

也許會讓他失去自己的獨立人格，變得不再正常。

徹底聽她的話，永遠不再傷害她。

甚至控制得好，要不要毀了他。

都在她的一念之間。

“……！”

聞思思被自己的胡思亂想吓了一跳。

不，怎麽可能呢？

她看一眼身旁一無所知的邵炀。

不可能的……

他們的小區之間挨得很近。

送完邵炀，等聞思思回到家。

聞奶奶已經洗完澡，回屋子準備睡了。

看了一會兒那扇半掩的門，聞思思拿好睡衣，去了衛生間。

出來時，聞奶奶的房間突然傳來一聲，“思思啊……”

聞思思應了一聲。

随後屋子裏安靜了一會兒，才繼續道：“今天要來和奶奶一起睡嗎？”

“嗯嗯，好啊。”

聞思思沒多考慮就過去了。

奶奶的房間燈是澄黃色的，是很溫暖的光線，她一進去就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窩在奶奶懷裏、聽着她哼唱家鄉民謠的時光。

聞思思兩三下爬上那張大床。

被窩裏很暖，讓她很快變得昏昏欲睡。

多年來準時入睡的聞奶奶卻意外的精神，她的手掌輕柔的撫摸孫女的頭頂，“一轉眼，你都那麽大了，想當年你爸爸媽媽把你帶到我面前，才那麽大一點……”

或許是白天發生的事，讓她突然變得傷感。

“現在奶奶都一把老骨頭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奶奶！”

“沒事，我對這種事看得很開，你也不用忌諱，奶奶啊，只希望我的乖思思，朋友再多一點，以後日子裏能有個照應，如果家裏只剩下你一個人了，該怎麽辦。”

說到這，她有些哽咽，“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兩年了，思思啊，你……會恨爸爸媽媽嗎？”

“不恨，為什麽恨呢？”

聞思思輕聲道。

那是爸爸媽媽的選擇。

她永遠不會怪他們。

她睜開眼睛，看見奶奶已經開始忍不住落淚。

聞奶奶起身，從床頭櫃裏翻出一張合照，蒼老的手顫顫巍巍的摩挲上面兩個人的臉，“你的爸爸媽媽是愛你的，千萬不要怪他們，他們肯定也不想那麽快就離開寶貝女兒，但是人的命啊，就是那麽說不準的。”

聞思思拼命壓下淚意，“嗯，我都知道。”

聞奶奶深深的嘆息一聲，“乖。”

這一夜，兩個人都熬了夜。

第二天，依舊是天氣很好的一天。

聞奶奶精神奕奕的載着孫女，送她上學。

到達學校後，聞思思沒有在門口看見等待她的邵炀。

果然，他很聽話。

說過一次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想，各自繼續平靜的生活，這樣才不會有負擔。

不過以這段日子的認識，聞思思本以為他至少還會再來找她一次。

然而直到放學，他也沒有來。

雖然奇怪，但聞思思樂得輕松，放學後就直接走出了校門。

然而還沒等她高興多久，許久未見的提示聲突然上線，并帶着一連串刺耳的“滴滴滴滴”聲闖入了她的大腦。

直接把聞思思震了個懵。

這個聲音就代表了邵炀又一次遇上了危險！

……什麽情況，昨天分開時還好好的。

這才多久，就又被壞蛋盯上了？

“這次他又遇上什麽了？”

聞思思不得不感嘆，邵炀的身邊總會莫名其妙吸引來一群垃圾。

就好像他有一副天生吸引人渣的體質。

這個想法才剛升起來。

聞思思就看見前方的小路上，出現了一個腿腳看起來不是很利索的老奶奶。

她穿着一身舊衣裳，速度很慢。

因為面孔陌生，聞思思下意識多看了兩眼。

她并沒有太在意，心想或許是哪家鄰居來的親戚。

兩個人走得越來越近了。

這條路上的人向來很少，今天更是只剩她和老奶奶兩個人。

離得近了，老奶奶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點笑意。

聞思思慢了步伐，心裏正疑惑。

系統101突然出現大叫：“不好了宿主，你快點——”

還沒聽完，一塊有刺激氣味的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上了聞思思的嘴巴。

老奶奶手腳變得靈活又迅速，把她禁锢在懷裏。

她瞬間癱軟了身體。

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