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吱吱

吱吱

這個世上的人分很多種。

既有像學校裏欺軟怕硬的小霸王,外面虛情假意的大人,也有像嘴硬心軟的聞思思,熱情淳樸的聞奶奶。

前者邵炀遇見過許多。

因為他總能輕易看穿面前人的劣根性。

哪怕一開始對方是僞裝的。

這種能力讓他獲得了許多便利,也吃到了不少苦頭。

但溫苒是他第一個感覺到難纏的。

他看不到她的真實想法。

她好像真的完美,沒有一絲缺陷。

越是這樣,越讓邵炀感到違和,不想接近。

宴會臨近尾聲,邵炀去了一趟洗手間,再回來時,岑意已經不見了。

不知道去了哪裏。

正在他四處尋找的時候,身後突然出現一道嬌俏的聲音。

“你好呀,我叫溫苒,你叫什麽?”

一回頭,看到的就是一臉友好的溫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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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炀眨眨眼,假裝沒聽見。

他轉身要走,又被溫苒輕輕扯住,耳朵裏鑽進她帶着氣音的挽留:“別走呀,我只是想和你聊聊,你不覺得,我們很相似嗎?”

“相似?”

這句話讓邵炀停下腳步,忍不住重複:“你說,相似?”

“是呀,從第一眼看到你起,我就覺得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溫苒松開手,一只手指輕輕觸碰到唇瓣,“我相信你也有同樣的感覺,對吧?”

她舉起懷裏的娃娃,遞向他。

嬌聲道:“你喜歡它嗎?我允許你摸一摸它,好嗎?”

邵炀沉默了一瞬,沒有動。

但她說的沒錯。

如果沒有遇見聞思思,面對這個友好又溫柔的小公主。

他一定會警惕,但又忍不住想向她靠近。

因為她的身上有一種與他相似的氣息。

可遇見了姐姐,有了參照物。

就好像擁有了一顆甜蜜的糖果,讓他時刻心裏都像被溫水包裹住,這時再嘗那些劣質的糖,就能很明顯的分辨出其中的差異。

溫苒太假了。

無論是臉上的笑容,還是對他說話的語氣。

唯一真的,大概只有她對他那種勢在必得的氣勢。

邵炀抿了抿唇。

看出他的冷淡,溫苒也不放棄,不依不饒的問:“你是邵家的孩子吧,我之前一直沒有見過你,或許,是有其他的身份?”

“如果有搞不定的阻礙,我可以幫助你!”

“……”

他剛張開嘴,想說什麽。

陡然被一個冷漠的聲音打斷:“邵炀,該走了。”

是岑意的聲音。

她打斷兩個人的對話,直接把邵炀帶走了。

溫苒似乎也認識她,眼底流露出一股別樣的打量,然後禮貌的颔首。

岑意看也不看一眼就轉身。

空氣中剎那間出現一致的倒抽氣聲。

然而溫苒完全不在意,依舊笑意盈盈的目送他們離開。

“天啊,這是怎麽回事?那個女人真是不懂事。”

“被她帶走的小男孩是邵家的?小公主居然對他多有青睐,我們是不是該……”

宴會上,許多角落紛紛響起類似的讨論。

早在溫苒主動靠近邵炀的時候。

周遭所有的聲音都停了一瞬,然後默契的壓低嗓音,視線亂飄,每個人都若有似無的關注那邊的發展。

小公主主動和別人攀談,可是十分罕見的。

見邵炀被那個女人帶離了宴會,只覺得可惜。

事件的主人公一個個離開,衆人探究的目光又轉向了還沒離開的邵家人身上,試圖看出其中的奧妙。

邵家人同樣忍不住了。

于是草草的和宴會主人辭別,追上了岑意。

結束宴會後,邵炀又被帶回了邵家本宅。

這一回,他們的态度可大不相同。

雖然在面對岑意時還是陰陽怪氣和諷刺,但只要一提及他,态度就瞬間變了。

那個向來冷着臉嚴肅的爺爺,甚至主動過來詢問他,宴會上感覺習慣嗎?溫家小公主找他聊了什麽。

邵家和溫家相比,無論哪個方面,都差了一截。

如果邵炀真的能攀上溫家,那……

邵爺爺精明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然後推了推自己的兒子,也就是邵炀的爸爸,威嚴的指示他:“瞧瞧你,當爸爸的,早該帶邵炀多回來看看我了。”

又對邵炀說:“爺爺年紀大了,接下來的邵家就都指望你爸爸和你了,爺爺相信你!”

相信什麽?

相信他能釣上溫家這條大魚?

邵炀注視着笑吟吟的邵爺爺看了好一會兒,又轉頭看了看高高在上睨着他的爸爸。

半晌,才點點頭,嗯了一聲。

虛假。

全都很虛假。

邵炀因為讨厭,所以絕對不會在不想笑的時候笑,自然而然的讨不了別人歡心。

面對一個習慣沉默,不愛笑的小輩。

邵爺爺果然對他不滿的皺眉頭。

邵炀雖然年紀小,但該懂的,媽媽從來不會瞞他。

他知道,邵家需要他。

是因為他是邵家最後的一個孩子。

爺爺只有爸爸一個獨子,公司肯定是要給他的。

但爸爸出了點問題,自從一次意外之後,他就失去了生孩子的能力。

他離過一次婚,前妻有一個孩子給他留下。

但就在一個月之前,那個孩子被查出患有先天性的罕見疾病,可能活不過成年。

因此,他被放棄,一個星期前就被送到了國外修養。

于是邵家又想起了他。

這個從出生起就被無視和排斥的私生子。

他們想要培養他,又在考察他。

看他有沒有資格接受這一切。

很顯然,因為宴會上溫苒的一段插曲,邵爺爺已經對他有些滿意。

但這還遠遠不夠。

因此在岑意和邵家的據理力争之下,邵家還要再對他觀察一段時間。

岑意并不滿意,離開前還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

直氣得爸爸瞪了她好幾眼。

兩個人連留下過夜都沒過成,直接買了飛機票飛了回去。

飛機上,岑意疲憊的一直在合眼休息。

邵炀沒有打擾她。

他也知道如果以後被承認了身份,他和媽媽肯定要回到邵家。

可那裏太遙遠了。

離姐姐太遠了。

于是回到家,在岑意簡單說了兩句話,就要回房間的時候,邵炀鼓起勇氣叫住了她。

“什麽事?”岑意打了個大哈欠,漫不經心的問。

她的視線落在邵炀的臉上,聽見他帶着些許央求的口氣:“媽媽,如果邵家的人認同了我的身份,可以不回去,繼續住在這裏嗎?”

岑意訝然的挑起眉尖,“你……還想住在這種擁擠的破地方?理由呢?”

“我……”

“去了邵家,你将得到的是更好的生活,接受更高質量的教育,難道你的腦子也壞掉了?”有時候,邵炀會感覺媽媽沒有把他當一個孩子。

只用漠不關心的商量,把優與劣一股腦扔到他眼前,讓他自己做選擇。

邵炀堅定的回答:“我不在乎那些,我想留在這裏,只和媽媽……和熟悉的人生活在一起。”

“……”

寂靜了有足足幾分鐘,岑意才慢悠悠的說:“既然如此,好啊,但你要保證做到讓我、讓邵家滿意的程度。”

緊接着,她冷飕飕的加了一句,“畢竟,得到滿意的答案前,他們會一直盯着你。”

在邵炀的見證下,岑意也不磨蹭,直接解鎖手機,給邵家打過去電話。

對面的嘟嘟聲響了許久,才終于接通。

聽完岑意說的話後,對面很輕易的就同意了。

甚至覺得她早該學會那麽安分,不要貪圖太多不該擁有的。

真是聒噪。

對面還在喋喋不休。

岑意冷笑兩聲,直接挂斷。

邵炀被趕回自己的房間。

他很快躺下,在飛機上一直沒睡着,現在一挨到床,遲到的困倦就劈頭蓋臉的襲過來。

明天就是周一。

就又能見到姐姐了。

邵炀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微微彎起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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