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代理人(上)
第25章 第十三章 代理人(上)
號稱能把劉三美變成劉百美的男子當場就拿出來一個行李箱似的紫色拉杆箱,一打開,簡直是個百寶箱,瓶瓶罐罐、剪刀、剃刀、小梳子大梳子、口紅、眼影......不僅上下分幾層,每一層還能往兩邊展開,三美都看呆了。
沒等她弄清楚是怎麽回事,何雲道就先開口了:“我打算把你們向羊村的集體林地、荒山承包下來,需要一個代理人,這件事廠裏別的人不方便出面,你比較合适,交給你去辦。”
他的話音剛落,劉律師就拿着文件夾開始講起細節來。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三美的大腦還停留在“變美33.33倍”那裏,直到男子“卡嚓”一聲剪掉她一戳枯黃分叉的頭發,她才搞清楚現在是什麽事,第一反應就是——要升職了?要加薪了?要發財了?
“那我的工資怎麽算呢?”她脫口而出。
“給你按廠裏的正式員工算,另外差旅、住宿、三餐等費用都有補貼。”
“我的領導呢?還是徐哥嗎?”
“直接向我彙報。”
“我是可以直接管理承包下來的林地?還是僅挂名?”
何雲道笑了,“你想得還挺遠,看來徐客确實好好帶你了。”
一直沒說話的女領導笑眯眯地說:“先挂名哈妹妹,後期就是出面走一下程序、到鎮上開會之類的。你聽你們何總的就行了。小何,我就先走了,還有個會要開。”
何雲道點點頭,對着外面喊了一聲,一個男的不知道從哪裏突然出現,帶着女領導下了樓。
後來何雲道和另外兩人還聊了些什麽,三美已經沒有留心聽了,她的心裏“唰”地拉開一副藍圖,向羊村的林地、荒地的情況她太清楚了,雖然面積不算很大,但是資源非常豐富,且不僅僅是野生菌。
現在何雲道要把向羊村的林地捏在手裏,是不是他支持仁和村修基地,也是租了林地使用權?可光有一個使用權又能做什麽呢?何況聽剛才律師的話,何雲道并不打算把向羊村的林地用來做別的,他甚至什麽也不打算做,只是單純為了搶占使用權罷了,那為什麽他又能接受仁和村的林地被破壞呢?
頭發一縷縷往下掉,三美的頭卻變得越來越重,她總覺得,何雲道是故意縱着鄭德多恣意妄行,而這種恣意妄行傷害了村民的利益,也直接或間接造成了吳老師的上訪和死亡......
想到這裏,她意識到自己和日娃自打在吳老師家分別以後就沒見過面了,得知吳老師去世那天才通了一個s電話。日娃的情緒聽起來還可以,還是嘻嘻哈哈的,只在挂電話之前說了一句“我差不多猜到會是這樣,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想到吳老師走得突然,三美的情緒變得低落了一些,她的眼神緩緩地變得淩厲,仿佛适才的驚喜和不知所措只是一場表演。何雲道在和別人說話的中途很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點變化,他的臉色也嚴肅了一些,腦子裏在重複盤算,這到底算不算一個好計劃。
向羊村和仁和村的林地必須捏在自己手裏,并且速度要快,等到稍晚一點對方就會發現鄭德多的基地是他一手促成的,肯定會把地牢牢控制住,趁現在對方還沒有察覺,這事辦得越快越好。
計劃沒有問題,舅舅也同意,就是人選......
目前來說,劉三美确實是眼前最合适的人選了——有點文化但不多,年紀還輕,服從性強;業務能力過關,不怕吃苦;能理解自己的意圖,溝通不費勁;腦子轉得快,性格要強,但懂靈活變通。
再者,劉三美熟悉向羊村,熟悉農村的生活,做收購以來和這一帶的村民混得熟,人際關系也不錯,讓她出面,村民意見不會太大。
最重要的是,他始終不信任原本就在這個利益鏈條上的人,如果他們日後用這些小事來反咬,拔出蘿蔔帶出泥,那殺傷力可比劉三美大太多了。
這時,一個奇怪的念頭出現在何雲道腦子裏:劉三美應該是向羊村,哦不,是附近十幾個村子裏第一個做承包人的女性吧,這樣一想,自己似乎還挺女性主義的。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産生這麽離譜的想法,輕輕“哼”地笑了一聲,另外幾個人一臉不解,他:“哦,就是突然想到一個段子了。”
做了發型上點淡妝的三美穿上事先準備好的衣服,還真有點鄉村企業家那個樣子,她回宿舍的時候大家都沒認出來,還以為是什麽領導來了,乒鈴乓啷地收拾屋裏的板凳和飯缸。三美大笑幾聲:“你們幹嘛,是我呀!”
幾個姐姐又驚喜又生氣,拍了她幾下,“你不出聲呢,我們還以為檢查宿舍的!你怎麽變這樣了?你去刮彩票啦?啊呀,不會要嫁人了吧!”
“桂梅姐,不要老想着嫁人嫁人好不好,我有的是正事要做哩,沒空嫁人。”三美轉了一圈,“好看吧?”
“好看着哩!真洋氣,像那天那個洋女人!”
另外幾個姐姐打趣地起哄:“三美,快說英語。”
三美清了清嗓子,從宿舍門口又扭進來一遍,仰着頭扮出一副高貴的樣子,雙手握在胸前,吊着嗓子說道:“How are you ladies today?”
宿舍裏笑開了,隔壁的工友也跑過來看,讓她再演一遍、又再演一遍,直到三美自己都笑累了,大家才允許她換下衣服休息。
三美躺在床上,眼睛一下都不眨。明天就要去簽承包協議,她需要和真正能聊這件事的人聊一下,第一個出現在腦海中的人就是日娃。她有點驚訝,不應該是陳欣才對嗎?
不過她很快為自己的選擇找到了合理的理由,陳欣哪裏會知道這種事,找日娃是應該的。三美捏着手機來到酸木瓜樹下,一陣彩鈴音樂過後,日娃才接起電話來。
“咋個說劉老板?”
“我問你一點事情。”
三美的腳不自覺地踢着樹下的小石子,“何雲道要租我們村的林地和荒地,讓我做代理人出面去......”
“你等等,我來廠裏找你,我們當面說。”
三美盯着已經挂斷的電話,怎麽這麽大反應?怎麽剛好在縣裏?怎麽是命令的語氣!
随後她立即反應過來自己美麗的發型還留在頭上,心裏一陣竊喜,小步跑回宿舍,把衣服也換上,還借桂梅姐的口紅抹了一下,感覺太紅了,用紙擦掉了一點,似乎又太淺了,再補上一些。
舍友笑眯眯地目送她出門去,三美整個人都散發着搞暧昧的芬芳,只有她自己聞不到。
日娃的面包車晃晃悠悠開到廠子門口時,三美已經等在那裏了,小小的一個人,直直的身板子,剪到肩頭的頭發弄了有弧度的大卷,恰到好處,不會太老,也不會太幼稚;一身合身的衣褲,襯得她愈發挺拔,就臉還是黝黑的,成天太陽底下跑又不戴帽子,哪能不黑呢。日娃歪着嘴把頭伸出去,“劉三美,你要嫁人了嗦?”
聽到這話從日娃口中說出來,三美氣鼓鼓地大步走過來,“胡說八道什麽!我打扮打扮就是要嫁人嗎?什麽老古董思想......”
說完自己熟練地拉開車門坐上去,“去哪裏聊?”
日娃一臉發懵:“就,就在這兒呗,你還想去哪?”
這下三美可不好意思了,“那就在這兒呗,你說呗。”
日娃還在盯着她看,三美一個腦瓜崩彈在他頭上,疼得他使勁把脖子往後一縮,像個龜丞相,“到底要說什麽!”
日娃揉着額頭,“你說何雲道要讓你承包向羊村的林地?”
“不是讓我承包,是讓我出面以個人名義代理承包。”
“你答應了?”
“我當然答應了,加工資哎。并且上次我說我有辦法,想的差不多就是這樣的辦法哩,只要有人把林地承包下來,仁和村那個基地就不敢再搞大了嘛......”
日娃用力捋了兩下後腦勺,直接打斷三美:“他跟你說啥了你就答應了?”
“就是說要承包啊,說我最合适......”
“劉三美,你是不是忘了吳老師的材料了!”日娃的聲音突然大起來,三美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後立刻坐直身子,“你惡什麽惡?不能讓山林遭
被
他們亂整
胡亂處理
,我沒忘記,你沖我叫什麽?”
日娃黝黑的臉變得紅黑,像熟透的、汁水充盈的楊梅:“那你還接這個工作,你還幫何雲道?他正愁找不到人,你還上趕着去,你是不是被資本主義腐蝕了你?”
日娃一下子扣上來這麽大一頂帽子,三美立刻下車把車門砰地關上,“就知道和你商量不成事,惡雞婆!”
聽到這聲惡雞婆,日娃的氣突然消了一半,他意識到自己把對吳老師的死産生的不滿和憤慨遷怒到了眼前的三美身上。以至于他覺得三美不應該改變,她不應該穿這樣合身的套裝、做這樣時髦的頭發,她最不應該的,就是為這個代理人的身份如此興奮,又如此美麗。
日娃喪氣地低着頭,卻并沒有勇氣道歉,他憋着一股氣,“吳老師不是意外死的,他肯定是被何雲道他們逼死的。”
“你在說什麽啊?”
“吳老師上訪就是當着何雲道的路了,他八成是被弄死的,那是個活生生的人啊,就這麽輕飄飄的死了,沒人在意他死了。算了,你啥也不懂。”
這話一出口,他又後悔了。
男人似乎就是這樣子,明知道什麽話不該說,但因為有十足的把握,正聽話的人不會一拳揍過來,所以敢于合理化自己因為情緒不穩定而導致的口不擇言,“我太激動了,不是說你不懂”,之後,為了挽回自己的自尊,他們通常又會把自己的“感性”歸咎在對方身上,“因為你沒搞清楚這個厲害關系,我才這麽生氣。”
三美環抱着雙手,看着日娃。她突然發覺男人和男人之間區別其實很小,他們也許在智力上有區別、性格上有區別,但是想事情的邏輯幾乎一脈相承,意識到這一點以後她不再生氣了,就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比日娃聰明多了,之前潛意識裏對他的追逐,實在完全沒有必要。
三美幾乎就是在這一天,這幾秒裏,在日娃的面包車旁,第一次正式确認了自己的心智和思維,她有想法,并且大部分都通過實踐驗證為真,這些想法并不需要獲得誰的肯定,不用陳欣,也不用日娃。她的眉頭舒展開來,平和地對日娃說:“你走吧。”
日娃當然不知道面前的這個小個子女人在這一刻完成了一次很重要的蛻變,他的思維無法意識到如此細微的生命變化,這種變化就像蛹,只有蟲子才能體會到自身的基因表達正在發生變化,某一天,吹來一陣晚風,輕輕晃動它的蛹時,它會知道那天的風就是不一樣,它的身體會默念:“我要成蝶了”。
去簽租賃合同那一天,向羊村的道路硬化工程已經推進了小一半,從鎮上開到村裏的時間節約了二十幾分鐘,三美坐在車裏,托着腦袋望着外面。
綠油油的蘿蔔葉子把土地全覆蓋了,顯得整個世界都是綠的;地裏的圓白菜已經在包葉了,一個個小小的、表面覆蓋着一層灰白粉末的綠色圓球,頂在幾片藍綠色的葉子中間,像一滴巨大的露珠;鳥在公路上空竄s來竄去,有時候是一只追着另一只,有時候是一群追着另一群。
她的眼神跟着飛翔的鳥移動到村子後方的林地,林地靠近村子大約三公裏的地方,有一個很明顯的“√”形山溝,那是她以前撿菌子最愛去的地方,叫“像溝”,裏面最多的就是羊奶菌,也叫奶漿菌,因為實在是太多了,大家都吃膩了,奶奶教給三美一個方法,把它磕碎了焙幹,存放在罐頭瓶裏,下一次要吃再拿出來炒一炒就行了。
三美想念奶奶了,往常回村收菌子的時候,她都沒有特別地想念過奶奶,今天不知道是什麽變了,她想得很,淚水從眼角湧上來慢慢填滿眼眶,她低下頭,飛速地把淚滴抹得飛出窗外,被風打在後玻璃上,拉出一條長長的水痕。
廠裏只有司機那個女律師和她一起來了,還順路在鎮上帶了一個見證人——原本甲乙雙方簽訂合同就行了,不需要什麽見證人,但律師謹慎,她明白村子裏的事情一旦鬧起來了,人情比法律管用。
見證人是原來中心校的一位老領導王忠,現在已經退休了,他在位的時候就很能服衆,再者,他的兒子,就是現在的書記王明祥。
合同非常簡單,都是格式內容,“為發展林業生産,合理使用和規劃林業資源,加快荒山綠化、發揮森林蓄水保土、調節氣候、改善環境作用,促進向羊村經濟發展,根據上級文件精神,經甲乙雙方協商确定,将向羊村北面的林地使用權租賃給甲方劉三美(個人),起點為......”
傅國平幾乎沒有閱讀合同內容,就直接蓋上了村委會的章,王忠寫上自己的名字之後,就輪到三美簽字了,三美舉着合同仔仔細細地讀了兩三遍,不僅看了租賃的面積、經緯度,還看了年限、費用、甲方的權限等等內容,準備簽字時,傅國平突然按住她的手腕,帶着一絲疑慮對律師問道:“讓個人來當甲方,真的沒事嗎?”
律師已經開始往包裏收東西了,笑着回答,“用公司名義不方便,何總都過目了,這事已經定下來了。三美,簽吧。”
三美看着甲方兩個字,心跳加速,重重地簽下名字,按上手印。
律師把合同收好,遞給傅國平一份:“行了,等財務整理完,再聯系你去辦劃款。”
傅國平和王忠互相說了一籮筐客套話之後,傅國平拉住了律師,三美心領神會,在車上和王忠聊天等她。
傅國平把律師請到車屁股後面,“我不是不相信何總,何總選的人好着呢,聽說是劉三美來做承包人,村裏頭的人好多都簽字同意了,個別幾家沒有簽的,也不影響少數服從多數......”
“你到底要說什麽,快說重點,我們還要趕回縣裏呢。”
“那個......何總有沒有說,這一筆,我個人的提成是多少錢?”
律師上下打量他幾眼,“你自己問他呗,我又不管賬。”
傅國平陪着笑,“這不是,不方便問嘛,你給我透個底呗。”
“少不了你的。走了啊。”
律師不想和他多待,擺着手跳上車,叫司機快點開車。路上,她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抱怨起來,“這個傅國平,覺得自己面子大了。”
王忠幹笑了兩聲,沒有搭話。
三美也沒有搭話,她望着遠處群山那巨大的黑影,拳頭攥得緊緊的。計劃就快要實施了,她即将迎接一場風暴的到來。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