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撩只狐貍

第5章 撩只狐貍

“這個的确不太方便。”宋羽寒道:“镯子一事,真是幫了我大忙,多謝了,方才的事情,也是我太過唐突,抱歉。”

顏離初微微一笑,并不多加糾纏,說:“……說的也是。”

他的聲音帶着一絲微妙的寂寥,宋羽寒莫名地心頭一顫。

定了定心神,宋羽寒轉首問周滿:“你怎麽進來的?”

周滿還沒搞清楚狀況,坦然道:“這位兄臺帶我來的。”

他欲伸手拍拍帶着鬥笠的黑袍男子。

蝶永宜詫異道:“你們認識?”

顏離初微微偏身,躲過周滿的動作,沖着宋羽寒一笑,道:“一面之緣,這位小兄弟叫我捎帶他入城,他有急事求見城主。”

蝶永宜疑惑道:“找我做什麽?”

周滿讪讪一笑,低聲道:“其實……也不是找你……”

蝶永宜:“不找我,那就是找小羽哥哥了,拿我做什麽借口?”

周滿含糊道:“因為我想着你倆不是,那什麽,那什麽嘛……”

蝶永宜依舊迷惑:“哪什麽?”

宋羽寒眉心一跳。

周滿心一橫,緩緩道:“他不是你情夫嘛……所以我想來投靠你們。”

顏離初:“?”

宋羽寒:“……”

……他看向周滿,暗道你可真是堅持不懈,始終如一。

周滿怕他秋後算賬,讪讪一笑:“……不過現在都是誤會,我反思,反思。”

可他不知道,蝶永宜不通人事,她好奇道:“什麽是情夫?”

......宋羽寒按住起身的她,心裏的不适感終于煙消雲散,扶額道:“小孩子別瞎打聽。”蝶永宜扒拉開他的手,繼續追問,大有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感覺:“什麽是情夫啊?”

宋羽寒招架不住她連連詢問,頭一次哽住,支支吾吾地說:“呃......就是,關系很好,感情很深的男性。”

“噢!”蝶永宜恍然大悟,肯定:“哦!就這呀,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嘛,這多常見。”

宋羽寒:“”

顏離初低聲笑了笑。

“我們還有些私事要談,你們先聊着——你給我過來。”宋羽寒假笑一聲,轉身提着周滿的耳朵往隔間拉。

周滿:“耳朵!輕點,輕點..........!”

顏離初坐下,理了理衣袍,懶懶地支頤着下巴,眼神似是有意無意投向宋羽寒的方向。

…………

蝶永宜看了一眼他們,設下隔音術,坐下握拳放在嘴邊咳了兩聲,問道:“你來幹什麽。”

男子回過神來,收回了視線,遮掩似地喝了口茶,淡淡地說:“我說過,镯子放在這裏,我會來取。”

蝶永宜道:“……可镯子,可你方才……”她想說你方才不是沒打算要回嗎,卻還是停住了話頭。

顏離初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笑道:“所以我改主意了。”

蝶永宜:“……什麽?”

“物歸原主,幸甚至哉。”

蝶永宜一哽,看了一眼隔間,想到他曾經獨自闖上門,漫不經心地架着刀威脅她的模樣,不由得心下一緊,她道:“你們,究竟是什麽關系?你為什麽……”

空氣中陡然一片靜默,蝶永宜沒有說完下半句話,但她想問的是什麽顏離初卻聽明白了。

空氣中突然響起一聲淺淡的輕笑,顏離初似乎想到了什麽。

“這個該怎麽說才好。”顏離初微微偏頭,流光溢彩的眸子勾着尾笑了一下,意味不明地說:“難割難舍,似水如魚的關系。”

蝶永宜心道你把刀架我脖子上威脅我的時候可不像是難割難舍。

若真是至交好友,怎麽會用這樣偏激的手段上門。

她猶疑問道:“那你剛才怎麽不說清楚?”

“因為我還有點,該算清的賬還沒算。” 顏離初垂眼,看着茶杯中的茶葉浮浮沉沉,眸中閃過一絲血色,很快便斂下神色,笑道:“多虧了你,讓我找到了他。”

蝶永宜心中一“咯噔”。

……難道镯子果真有問題!

蝶永宜怕他有心加害與宋羽寒,站起身來,皺眉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顏離初擡眼看她,斂下笑意,臉上帶着些嘲諷的疑惑:“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蝶永宜脾性大,又打不過他,只能氣得半死:“你敢有什麽歪心思,我絕不會放過你!”

“哦?”顏離初陡然笑了,他支頤着頭,黑袍曳地,“請教城主,如何才算歪心思?”

蝶永宜:“我……”

她一時啞然,總不能夠說,我怕你殺人吧!這樣萬一一怒之下,給她城給移平了,她找誰哭去!

顏離初轉回了視線,他并不在意是否能在蝶永宜這裏聽到什麽回答,撐着頭,側聽着宋羽寒那邊的動靜,袖口中滑出一節蒼白的手腕,語氣很平靜:“我不會害他,你又何必與我作對?這不是一個聰明人的選擇,雖然出了點小變故,但還尚在可控內。”

他哼笑一聲,但蝶永宜卻渾身發冷。

……強大的血脈壓制讓她渾身顫抖,讓她再一次地清楚認識到這個人的恐怖。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緊皺眉頭道:“既然如此,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顏離初神色一變,不過很快便隐匿下去,修長蒼白的五指屈指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敲着,極有規律,他緩緩道:“我要,殺一個人。”

蝶永宜一愣,反問道:“殺人?誰?”

顏離初掀起眼皮不冷不熱瞧她一眼,淡淡道:“你知道又能如何。”

蝶永宜:“……你,你真是……”她想罵幾句,卻對上了那雙沒什麽感情的上挑眼,一下子啞了聲。

蝶永宜不知道顏離初為何會突然找上她,離開妖族後,她鮮少與族內妖怪有來往,若不是顏離初拿整座城做威脅,自己也不會與他有任何糾葛。

……他來的古怪,來的蹊跷,即便蝶永宜成了一城之主,她也從未聽過有這號人物,還正好卡在了這個節骨點上……

……

顏離初自然是不知她心中所想,垂下了眸,碧漾的茶水映射出他黑沉沉的瞳孔,思緒萬千。

雖耽誤了一些時間,好歹算是趕上了,他想道。

###

狐族之中,雜色視為不祥之兆,紅黑色更甚,它在被驅趕的路上腿被踢斷,濃稠的血凝結成了塊,粘在毛發上。

夜色籠罩叢林,烏鴉嘶啞着叫喊,發出一聲一聲的長音,如同鬼影的樹影被風吹的來回晃動,小狐貍害怕地渾身發抖,用力卷曲身體,用長尾巴卷住自己。

“快看!妖族幼崽!”小狐貍因血液流失太多而沒有太多的力氣,但聽到聲音卻還是拼盡全力擡頭睜開眼睛。

哪怕……只有一絲希望……

出聲的是兩名穿着紫粉色邊白襟袍的少年少女,穿着打扮像是仙門世家的。

其中的一名少年率先在它面前蹲下,笑的如沐春風,小狐貍不由自主地伸出爪子,下一秒卻被一把抓住脖頸整個提了起來。

“……嗚!”拉扯它皮毛的手毫不客氣,猝不及防地扯到了它還未曾愈合的傷口,狐貍眼陡然張大,發不出聲音來。

提起它來後,少年仔細打量了一下,見它并不純種,黑毛就罷了,還夾雜着幾簇突兀的紅毛,頓感嫌棄,失望道:“怎麽是個雜毛,好醜。”

……小狐貍尚不能聽懂人類的語言,卻能看懂嫌惡的眼神,下意識伸着爪子想捂住身體,卻被用力拍打了兩下腦袋,震得腦袋都隐隐作痛,他像是斥責家畜一般,低聲道:“別亂動!”

随後獻寶似的提着狐貍走到女修士面前,殷殷切切地說:“雪音,不如把這狐貍的皮扒了給你做暖手寶吧,雖說弱小,但好歹是個妖族,有殘餘妖力發熱,總比一般沒有靈智的畜生要強點的。”

被稱作“雪音”的女子生着雙細細的柳葉眉,面容清秀,她蹙起眉頭,瞪着眼說:“這麽醜,虧你能想得出這馊主意。”

少年抓抓頭,為難說:“這”

朱雪音瞥了一眼半死不活的黑毛狐貍,嘟囔道:“黑色的狐貍,真是晦氣。”

“妖族報複心強,把它殺了吧,以絕後患。”

少年很聽她的話,準備一劍了結小狐貍,小狐貍害怕地嗚咽了一聲,續起淚水可憐兮兮地看着朱雪音。

朱雪音注意到它的視線,沉思片刻還是叫住他:“哎等等,這小家夥似乎已經開了靈智,不如拿回去練丹藥吧,活體練成功的幾率要大一些,死了就不值錢了。”

小狐貍聽不懂他們說的話,見少年手中動作已停,以為自己求饒有用,黑亮的瞳孔裏閃着感激的光。

朱雪音見它一臉得救的模樣,深感好笑,躬下腰歪頭天真無邪地笑道:“沒辦法呀,我就是這麽讨厭妖族,下輩子投胎記得投成人類。”

小狐貍見她笑,也眯起眼睛回了一個笑容。

與此同時,另一波下山游歷的少年們正說說笑笑的往這邊趕來,兩男一女,其中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年穿着的金線繡的弟子服,佩着劍,偏頭與旁邊的女子交談,惹得她咯咯直笑,另一名少年氣質溫柔內斂,望着他們縱容地笑。

朱雪音注意到他們了,不爽地低聲與同伴抱怨:“是斜月閣的人。”

宋羽寒也率先注意到,斂下笑意,三人舉手行禮。

朱雪音提着狐貍單手回了禮,柔柔地笑道:“趙師姐,畢師兄,宋師弟,幸會。”

趙殊錦不喜歡韻音宗的人,尤其不喜歡虐殺生物的朱雪音,旁邊這位大抵又是新的小跟班,她皮笑肉不笑地恭維:“幸會。”

宋羽寒注意到她手裏的狐貍,見它眼睛亮亮的盯着自己的臉,好奇道:“這狐貍”

此時的宋羽寒長得青澀又幹淨,眼眸如溪水涓涓,清澈透亮。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小狐貍看的入了神,它入世不久,從進入人類領地開始便颠沛流離,第一次見這麽好看的人,涎水也垂了下來。

“......哎呀!”朱雪音生怕它滴在自己的鞋子上,差點把它扔出去。

她勉強沖他們笑笑,推搡了一下悶不吭聲的同伴,說:“先告辭了。”提着狐貍便走。

宋羽寒見小狐貍搖搖晃晃,卻依舊執拗地擡頭看他,他偏頭挑眉瞧它,眨了一下眼。

只見小狐貍突然用尾巴捂住臉。

趙殊錦也瞧見了,揶揄道:“瞧我們阿寒這如花似玉的小臉蛋,連小狐貍見了也走不動道了。”

“是嗎?”宋羽寒咂咂嘴,自戀說:“那也是。”

趙殊錦哈哈一笑,手肘碰碰一旁的人,說:“思墨,你看他,真是的......”她伸出按他額頭,嗔罵道:“美得你。”

宋羽寒捂住額頭,假意呻吟:“啊好痛好痛……”

畢思墨看着他們打鬧,溫和地笑道:“他年紀還輕呢,臭美一些也正常。”

宋羽寒一把攬住他,哈哈笑:“還是師兄懂我。”

趙殊錦去追他,嘴裏叨叨個不停,諸如是“別想趁機拉幫結派,帶壞畢思墨”一類的話。

…………

韻音宗。

每月一次下山歷練的日子各宗門大開,各個門派也可互相往來,朱雪音與同行之人分別後,将狐貍收入乾坤袋裏,獨自一人邁上石階直奔後殿。

後殿的大門緊閉,未經允許不得擅自出入,因此無人打理,外院的藥園與雜草交纏生長,門鎖又生了鏽,看着荒涼破敗,與前殿裝潢格格不入。

朱雪音繞過藥園,推門而入。

殿內丹爐羅列,藥香陣陣,一兩鬓斑白,皮膚松弛的老人坐列其中,運氣催發丹火。

朱雪音喚他:“爹!”

老人停下手中動作,看她,言語淡淡:“東西呢?”

她不滿的扯下乾坤袋扔給他:“每次都不知道先關心我,總是先在乎這個——喏。”

“你若是有你兄長一半能耐,我也不至于如此操心。”

乾坤袋裏的東西順着靈力傾倒了下來,除了靈草之外還有幾只開了靈智的動物,見狀四處逃竄,老人早有準備,補下靈網,不消片刻,逃竄的動物都被電的僵直在地,動彈不得。小狐貍也在其中。

它的毛色太過奇特,吸引到了老人的注意,他奇異觀察了許久,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它問:“這?”

朱雪音不耐煩他老拿兄長與她做比較,見老人盯着小狐貍,敷衍地答道:“下山之時碰見的,皮毛這樣醜,做暖手袋也不夠格,就帶回來看看你用不用得着。”

韻音宗的宗主都是煉丹狂魔,見到小狐貍眼睛都快發光了,激動地詢問:“這真是你下山修煉所遇?”

朱雪音:“是啊。”

“路途之中可曾遇見其他門派?”

朱雪音見她爹神情激動,不由得重視起來,慶幸沒有叫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直接一劍刺死它,稍微坐正了些,說道:“遇到了斜月閣的趙殊錦和去年仙門比武中的魁首宋羽寒和畢思墨,這狐貍似乎還蠻喜歡宋羽寒,一個勁兒的往那邊撲。”

老人意味不明地說“……啊,是他。”

朱雪音不解,老人也不解釋,他摸摸花白的胡子,贊賞道:“做得好。”

“?”

老人又回過頭去鼓搗着藥材,解釋道:“這狐貍長得的确是……不過好歹也是狐族,狐族乃妖族王族血脈中一支,妖族并不信奉強者為尊,更多是血脈傳承。狐族,他們慣用美色與幻術迷惑敵人,然後再慢慢将敵人折磨致死,動作遲緩而優雅,很是可惡。”

“狐族愛惜形象,想必他它是因為長得太醜,而遭遺棄吧。”

朱雪音想起剛見面時小狐貍淚眼汪汪的眼神,不由得哈哈一笑:“那我們豈不是還成它的救命恩人啦?”

老人停下手中動作,說: “以血養魂,以精養氣,狐族喜歡吸食人類的氣血來達到滋補自己的目的,相反,像這樣王族血脈濃厚的小妖怪,同樣也是最适合做藥引的,與其讓它無人哺育餓死凍死,還不如給我做藥引子。”

背後的藥爐正被丹火灼燒着,爐邊被燒得通紅,胡須花白的老人眼神陰險而毒辣,他弓下腰:“小狐貍,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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