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成新娘了
第27章 成新娘了
“……住手!”那一劍讓他始料未及,情不自禁喊出聲來,猝然睜大了眼,映入眼簾的是粗略拿芭蕉葉粘上的房屋頂。
好像,回來了。
幻境裏的事情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樁樁件件宛如破碎的鏡片将他環繞,每一片鏡片都映照出與他一模一樣的臉,卻做着不一樣的事。
真實到荒唐,若是真是這樣……
宋羽寒閉了閉眼,手指有些顫抖。回想起最後毫不留情刺向那看不清模樣的白衣少年的那柄短劍,血殘留在掌間的那股溫熱感與少年錯愕地聲音猶在眼前。
若真的是這樣,畢思墨當初腹部的那一劍,是不是也是他刺的。
……
他頗為頭痛地摁住了腦袋,四處打量了一下,房間內布局簡單粗略,床邊窗口糊着一面昏黃的窗紙,淡淡的日光透過窗紙映射,似乎是被哪位好心人撿回家了,身上還蓋着繡花被褥。
宋羽寒坐起身,掀開了被子,卻觸及到了一陣冰涼的觸感,一時一怔,從腰間抽出一柄通體幽黑,邊緣之處纏繞着血紅的花紋與冰冷的銀紋的折扇,瑰麗詭谲。
……他正欲展開折扇,頭卻忽然劇痛欲裂,針紮般密集的疼痛席卷而來,這種痛絲毫不輸于幻境中蝕骨之痛,以至于難以自制地冒出了細細麻麻的冷汗。
“……”
宋羽寒手微微顫抖,立馬合上了折扇,情況才有所好轉。
突然,房間口的木門被人“吱呀”推響,推門的是一個渾身黢黑的大漢,與常人不同的是,他的頭上長了一對突兀的鹿角,大漢手裏還端着一碗米糊糊,見宋羽寒醒了,朗聲道:“醒了?醒了就來吃點東西吧。”
是妖族。宋羽寒不動聲色将折扇收入了乾坤袋,随後打量了他一圈。
這麽說來,他可能在湍急的弱水河裏與顏離初被迫沖散,而自己已經到了妖界的領地。
宋羽寒聞言連忙下了床,道:“多謝大哥了,請問這裏是?”
大漢道:“叫我鹿哥就行,這裏是結離村,你被弱水河沖上來,毫無意識地癱在灘上,要不是我,你可就死了。”
宋羽寒上前幾步,接過他手裏的米粥,笑道:“實不相瞞,我從外地而來,途經此地,多有叨擾。”
“外地?”大漢拉了條凳子坐下,好奇問道:“你被遺棄去了人族?”
……這小妖應當是把他當成妖族了,他入了弱水而毫發無傷,粗衣麻布,身上也沒有修士該有的特征,認錯了也不奇怪。
不過這樣也好,倒省了他不少功夫。
宋羽寒點點頭,還沒想好要捏造個什麽身份,那大漢就率先開口了:“要我說啊,你們這些看臉的族群,就是麻煩,醜的還不認,嘿!那跟陰險狡詐的人族有什麽分別。”
“哈哈哈哈。”宋羽寒狀若無事地笑了幾聲,也不知他将自己認錯成了什麽妖怪,含糊地轉移話題問道:“鹿大哥,我可否問問這附近你可有見到什麽奇怪的商隊,或者是轎子什麽的,又或是穿着紅衣的人。”
“紅衣?有啊。”大漢從桌子上拿了個梨,大張嘴咬了一口。
宋羽寒沒料到這麽快就有了線索,連忙問道:“那敢問他們是往哪個方向走了?”
大漢像是習以為常,随意道:“那人是你的什麽人?姊妹嗎?聽我一句勸,別找了啊,找不到的。”
宋羽寒覺察道些許不對,問道:“為何?”
“都獻祭給妖王了,找到有什麽用?”
“獻祭?”
大漢停下啃梨的動作,狐疑看他:“你不會被拐了這麽久,從來沒回過妖族吧?”
“這個……”宋羽寒話頭一卡,順着坡下,“是啊。”
“好吧。”大漢拍拍手,解釋道:“妖族如今的妖王,青面獠牙,暴戾好色,相傳他自上位開始,就一直在派人尋長相年輕,身材高挑的人,男子女子不限,通通收入城中——诶!對對對,就是你這種。”
宋羽寒裝作沒看見他指着自己的手指,接着問道:“那他召集來做什麽?”
大漢道:“還能做什麽?玩呗,具體怎麽玩,那都是上邊人的把戲了,有人說他以殺人取樂,将人頭挖空了倒酒喝,身體砍了四肢做人彘當擺設。反正不管怎麽樣,出去的人一個都沒能回來,也聯系不上,咱們小門小戶的,也不敢忤逆,他們要人,就送人過去咯。”
“……竟這樣暴戾?”
大漢道攤了攤手:“誰知道呢。”
宋羽寒對妖族了解并不多,妖王更加是一個模糊不清的概念,但也聽說他雖百年來碌碌無為,也不至于昏聩好色,何況這男女不分,生葷不忌的強搶民女民男的勾當未免也太荒謬了。
他問道:“妖王,可是那位兩百年前妖魔大戰後與之結仇的那位?”
大漢道:“你說的那是老妖王,我說的這位,是近五十年來新起的新妖王,長什麽模樣不知道,不過聽說是不大好看的——諾,米粥你還沒吃呢,餓了就吃點,渴了廚房有水,我待會再給你拿。”
他将米粥推了過來,宋羽寒道了一聲“多謝”,拿起勺子往碗裏攪了幾下,往嘴裏送了一勺,贊道:“嗯!清甜,好吃。”
“好吃就成,我家婆娘親手做的。”大漢又啃了一口汁水飽滿的梨,道:“所以被擄走的那人是你什麽人?”
宋羽寒沉默片刻,淡淡一笑:“是兄長。”
“哦!男的啊。”大漢哈哈一笑,“你長得這麽好看,我覺得你兄長肯定也生得不錯!”
“我長得不錯……?”宋羽寒一愣。
他是如何看到自己的長相的?他早已隐去容貌,難道弱水有隔絕幻術的作用?
宋羽寒下意識地去摸手腕上顏離初留給他遮掩相貌的镯子,卻摸了個空。他心下一“咯噔”。
難道,是在水流礁石之中,沖碎了。
一旁大漢的聲音傳來:“怎麽啦?在找什麽?”
……他欲站起身來,卻突然腿一軟,只得下意識用手撐住桌面,看向大漢:“……粥裏有什麽?”
大漢見他腳步虛浮,意識不清,欣喜若狂,忙地往門外喊:“婆娘!婆娘!成了!”
……他眯起眼睛艱難地撐住身體,往門口方向看,只見話音剛落,一名綁着頭巾,頭生羚羊角的婦人匆匆推門進入,打量了一會虛弱的宋羽寒,眼睛一亮,道:“果真生得不錯!這下他們可以放過鈴兒了!”
她見宋羽寒盯着她,哈哈一笑道:“省省吧,這藥無色無味,就連神仙也難以察覺,你身上還帶着傷,更加不可能有察覺了。”
……宋羽寒發不出聲音來,他聊得多了,竟然就對他們放松了警惕,也許是在幻境裏光怪陸離地走了那一遭,陡然回到現實,不由得就輕信了他人。
他冷冷瞧了他們一圈,趁着最後一絲力氣,手上掐了個訣,嘴唇嗡動:“……予汝靈魂,賜爾新生,去。”
一只微不可查的小蚊子嗡嗡地飛出了窗,像是終于支撐不住,頹然倒地。
……
他的衣服染了點灰,婦人半蹲下來将衣袖拍淨,捏着昏死過去的人的下颌仔細瞧了瞧,贊道:“不錯,不錯,這下大人總該滿意了!”
壯漢在一旁道:“昨日你硬說他快死了,這不是沒死?真是婦道人家,若不是我硬要再看看情況,待會城裏的人來了,我看你怎麽辦。”
婦人罵道:“你個沒良心的!鈴兒是我們的親生女兒,我離了她,你也別想好過!”
壯漢道:“那有什麽辦法!城裏逼得緊,尊上生性弑殺,你忘了隔壁那家貝殼怎麽死的了?”
婦人氣急敗壞地去錘他,罵道:“我不管!我不管!你趕緊去找件嫁人的衣裳給他換上!要是鈴兒沒了,我要你好看!”
……壯漢懶得多說,低頭看了一眼閉目不醒的宋羽寒,從鼻孔裏“哼”出一聲,不爽地提着他的後頸往裏屋帶。
就在這時,木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三短一長,輕而緩慢,婦人一個激靈,連忙小跑着跑過去:“來了來了!”
她拉開門栓,只見門口站着兩名侏儒身高大小的妖怪,他們腳不着地,麻布尖角鬥笠遮住了大半邊臉,兩人一模一樣,只是身高有些許不同,一個略高,一個略矮,手裏各舉着一盞明黃的長明燈,十分詭異。
而門外放置着一座四方四角的花轎,八個擡轎的位置都站了一名這種模樣的妖怪。婦人像是見怪不怪,恭恭敬敬地低頭哈腰道:“兩位大人。”
其中的矮一點的那個小妖怪出聲了,聲音帶着點刺耳的尖厲:“嗯,叫你準備的人呢?”
婦人賠笑道:“您來得巧,正準備着呢。”
矮妖怪狐疑道:“這麽痛快?莫不是诓騙人來的?”
婦人忙道:“當然不是!”
“行吧。”
正好這個時候的壯漢扛着人走來了,宋羽寒已經被換了一身火紅的嫁衣,不過尺寸不太對,似乎有點大了,肩膀處的衣領子不斷下滑,低垂着頭。
矮妖怪跳腳道:“你們孩子不是女的嗎,怎麽變成男人了!又是從哪裏坑拐過來的,我要向尊上告你們欺君罔上!”
“不不!不是這樣的!”婦人連連擺手,事急從權,她根本來不及設想該如何解釋,一時間急得腦門冒汗。
村子裏的人符合條件的人家,基本上都不願意交出自己的兒女,他們早就将自己的女兒寄養在了別家,一般的來選人的妖怪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會對這種偷梁換柱的事情太過在乎,完成任務就行了,但現在這個小妖怪似乎是個死腦筋。
壯漢也慌了,順手掂了掂宋羽寒,将他半邊滑落下來的紅衣提了上去,這一個動作讓他臉往右邊偏了偏,高一點的那個妖怪突然嘶啞出聲。
“等會兒。”
矮妖怪回過頭,道:“怎麽了?”
高妖怪提着長明燈飄了過去,伸出一只形如枯槁的手,盡量讓細長的指甲避開宋羽寒的臉,疑惑地打量了好一會,嘶啞地說:“這人,長得好像尊上房內牆裏挂的那副畫像。”
“啊?”矮妖怪也飄了過去,看清宋羽寒的長相後,瞪大了眼,“還真是!”
高妖怪燈籠般的黃眼睛轉向一旁不敢吱聲的夫婦,問道:“你們從哪裏把他搞過來的?”
婦人搶答道:“是岸邊!我們從弱水岸邊撿回來的。”
“岸邊?”矮妖怪叫起來:“昨天尊上回來的時候身上不就沾了水?何況這段時間尊上神出鬼沒,也不再提及找人的事情,莫不是已經找到了?”
“哪有這麽巧。”高妖怪淡淡道,“長得像也是好事,說不定尊上見了心情會好點——帶回去吧。”
夫婦二人聞言欣喜若狂,連連應聲“是是”,随後将昏沉過去的宋羽寒放置到了準備已久的轎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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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