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chapter48 .後見之明
第48章 chapter48 .後見之明
安平昨晚跟林東行講完那些話,躺在被窩裏,看着只刮了大白的天花板,她自己又想到好多事,好多人,馬蘭娟、安宗榮,在北京的安秦,還有不知道最終會不會離開北京的鄒喻,同在一座城市的錢同元、裴江南、林東行,還有王培清。
她在想他們各自的軌跡到底是什麽時候被改寫的,又或者屬于他們各自命運的推手到底是什麽。
十九歲就生了孩子?高考?又或者是畢業後從事的第一份工作?好像現在倒轉回去再看,很容易就能找到一個轉折點。
她謹記着從馬蘭娟身上看見的那些疼痛,用一種極鮮明的手法避免自己走上她的道路。她剔除掉她身上跟她一樣的特質,但是在長大的這條路上,她依然遇上了她的荊棘。
走到這一步,她給自己定了三件事當做不管有沒有方向都要堅持的:讀書、健身、攢錢。現階段,她的眼光只能到這。
她無法獲得王培清一開始就能扔進去的那些原始資本,甚至她一開始連林東行有的要跟同性競争的欲望都是被閹割的,都在說:“女孩子找個好老公就好了”,她曾經凝視這句話的時候也産生過搖擺。
好在安宗榮的失責讓她一開始便對這份由權力書寫的“情書”打了個問號。
安平早上到公司打卡,新招來的幾個銷售培訓的時候大家也都熟悉了點,下午她跟着鄭姐去見經銷商。鄭姐名字叫鄭伊伊,長相跟名字一點适配度都沒有,燙一頭媽媽卷,微胖。安平發現她的打扮很講究,不是穿搭上的講究,而是她刻意弱化了媚的成分,而強化了母性。
約見經銷商也是,她有提前讓安平把公司現有的經銷商自己整合,觀察一下。下午雙方見面的時候她發現了更多問題,比如鄭伊伊遞出去的話基本都是軟刀子,那邊經理提出的要求她不會直接回絕,笑眯眯的認可,然後再往上加自己的條件。
就像一份契約,她把拟定條約的機會先讓給了對方,導致對方在提出自己的請求時為了能得到預期的支持,不得已也只好将你的訴求也添加到裏面去。
對方一直喊她“姐”,笑得真像個弟弟。
兩人從茶樓裏出來的時候,安平提出請她一起吃飯,她也答應了。
兩人一起往元富樓上美食城走,鄭伊伊姿态比剛才舒然了點,她瞧了眼安平說:“不急的,這行要幹好,路很長。一開始見山不是山,等到見山是山,才算你邁了一步。”
安平虛心點頭,但她還是從對方的口氣中聽出來了那麽一丁點的不悅。因為她給她造成了一種急功近利的感覺。
詢問了她吃飯的禁忌,安平挑了家性價比比較高的餐廳,兼顧着對方的口味點了兩個人能吃完的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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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伊伊問了安平幾個問題,兩人慢慢聊開了。
她問:“你跟邵總認識?”
安平嘴裏嚼着一口沙拉,跟草一樣,不愛吃,她說:“不認識,但是感覺邵總人挺柔和的。”
鄭伊伊打開了點話匣子:“邵總性格開朗些嘛,至于咱們另外一個老板,你早上看見沒?”
“看見了。”
“那位就是個笑面虎,”鄭伊伊笑,“不過你放心,還算是個有良心的老板,不然我也不會一直跟着幹。我們待遇一直不錯,各種考勤制度都還蠻合理的。就是公司現在規模還沒做起來,很多業務都是老板自己跑的。”
安平發現了,王培清确實很忙。早上兩人在公司門口撞上,他在講電話,看了她一眼又走開了。
“嗯,不過我也非專業出身,沒有經驗,小公司也有小公司的好處。”
安平又向她讨教了幾個剛才沒明白的問題,一頓飯算是和氣結束了。
王培清晚上又打電話給安平,問:“你六點那會怎麽不接電話?”
“在跟鄭姐吃飯啊。”安平抱着電腦看資料。
“吃飯影響你接電話了?”
安平将資料分類整理了一下,困得打哈欠:“不影響,您有什麽工作要交代嗎?”
她也不直接歸他管,先是鄭姐,鄭姐上面是邵紀。公司的事梁璟只管研發,王培清主要管市場,銷售部和下面的一些雜活一般都是邵紀管。就像鄭伊伊說的,其實才起步。
王培清在夜跑:“今天不運動了?”
“嗯,”安平趴倒在床上,“看了會書又看了下資料,有點困了。”
“跟你之前那份工作有什麽不一樣的感受?”王培清跑完步在回去的路上。
安平想了下說:“雖然都是跟人打交道的活,但是一個是服務,一個是博弈,我可能心理上需要調整一下。”
“盡快調整吧。”王培清倒不像鄭伊伊那麽柔和了。
安平趴在床上忽然笑了,她說:“謝謝你,王培清。”
“知恩圖報,你這點我還是蠻欣賞的。”王培清在爬樓梯,喘着氣,“我再給你一個建議好嗎?”
“洗耳恭聽。”安平甚至從床上坐起來了。
王培清開了門進屋,打包好的東西在地上滿滿當當,他房子已經找好了,得盡快搬過去,小姨要搬去深圳投奔表姐。
“學一門外語,基于公司發展的需要考慮,也基于對你那個小目标完成的需要。”
“英語嗎?”
王培清不厚道地笑了:“你想學嗎?”
安平覺得很為難:“我覺得我上輩子可能是個印第安人,我六級也考過了,但是之前還在學校的時候有留學生問我飯卡怎麽充,半天也沒給人家講明白。實習選酒店的時候要面試英語,也差點要了我的命。可我之前也接觸過其他語言,發音至少沒有很吃力。”
王培清似是看見她說話的神态了,他喝了口水,笑:“不學英語,學西班牙語。”
“為什麽是西班牙語?”安平問他。
王培清解釋:“公司一直在拉美有市場,國外市場跟國內市場還是有區別的,你有機會可以過去那邊看看。”
他糾結過,要是她以後真去了,見面又是問題。哎,算了,猴年馬月的事,一個大男人優柔寡斷的。
況且,在工作這一塊,要做到什麽程度,還是要看她自己的主動性,他不能在裏面攪和太多。
安平來了精神:“會賺的更多吧?”
王培清無語:“你別忘了,我是你老板,你給老板都不畫餅,你腦子積水了?”
安平嘀咕:“現在下班時間啊!”
“我要洗澡,挂了。”王培清覺得自己也得硬氣一回,不能一直讓她牽着鼻子走。
結果,安平說:“你稍微等會,先別。”
“幹嘛?”
“你有沒有學西班牙語的老師,介紹一個給我,我自學肯定不行。”安平這會語調溫溫柔柔的,撓得他胸口癢。
“等會洗完澡給你發。”
電話挂了,安平心裏腹诽,變态。誰打電話會一個勁的給人說要洗澡了,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等會就要脫光了。
呵,洗澡,菜雞們的小把戲。
但她怎麽忽然有點睡不着呢?閉上眼腦海裏開始不受控地冒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她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翻到瑜伽墊上,打開 keep,做操。
呼~好險。
第二天在電梯裏撞上王培清,安平笑着跟他打招呼:“早,老板。”
他插兜站邊上看她,上班的點,電梯裏人也多,他微微點了點頭:“早。”
早上邵紀開了早會,到年底了,各種回款的事很多。再一個,新招來了一個銷售經理,在會上亮了個相,跟鄭伊伊都是經理級的,還帶了個助理銷售過來,一個看着剛畢業不久的男生,打扮時髦,精神氣十足。
一個叫張誠,一個叫路嘉。
會後大家都回自己位置上做事,張誠在會議室跟王培清和邵紀聊天,是個自信光芒萬丈的人。安平位置離會議室不遠,聽見了一點,又是政策天氣,又是時興的互聯網醫療,各種營銷名詞信手拈來,跟鄭伊伊的風格完全不一樣,連帶着辦公室的空氣都跳躍了幾分。
一會鄭伊伊給她一份資料,讓等王培清那邊結束了交給他,她有事出去。
安平等到會議室沒聲音了,又過了幾分鐘才起來,去敲王培清辦公室的門。
“進。”
安平第一次進來,沒什麽特別的,他好像真的很少在裝飾上花心思,怎麽簡約怎麽來,她把資料遞給他:“鄭姐讓交給您的。”
王培清擡頭看她,把電腦桌前的東西推開一點。但是不巧,他還沒開口,剛接過東西,電話又響起來,看了眼電話,又看了眼安平,接起來。
應該是廣告公司的,他又一絲不茍:“表達場景有問題,我們賣客戶的不光是儀器,還是願景。”
安平想轉身出去,王培清眼神示意她別走。
等那通電話結束了,安平問他:“還有事嗎?”
王培清想笑她現在的一本正經,掩唇:“聽領導講電話,也算是一種手段。”
“我是覺得偷聽領導講電話不禮貌。”安平理解他的意思。
王培清站起來,看她:“禮貌不是這麽用的。”
安平覺得公司的氛圍确實和旅行社不一樣,她應該也如鄭伊伊所講,要走好長時間的路。
迎來舊年的最後一個月,下雪了。
安平忙得沒有再跟王培清糾纏到底要不要一起吃飯的問題,這次不是他出差了,而是她。跑了一個展會,兩個講座,中旬又做了一場給代理商的培訓,算是完美收官。
她發現“倉儲”真是個好習慣,把知識和技能存進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用上了。
她大學的時候考了計算機二級證,學的 office,高分通過。又自學了點 Adobe 的全家桶,再加上之前當導游時訓練出來的演講技能,還有鄒喻給她的那本書,都提供了很好的方法。但她也意識到,相較于王培清和鄒喻來說,她的發展是緩慢的,她安慰自己呈上升趨勢就好。
下旬,總算破蛋,她自己簽單了,等到來年就能拿到第一筆獎金。
她有點興奮,發消息給王培清:“我簽了第一單。”
正好是周五的晚上,王培清和邵紀下午就飛西安了,去看看西安的研發中心,順便跟梁璟溝通産品型號分類的事。
從飛機上空看到遼闊的平原變成西北起伏的褶皺,王培清覺得心裏很是暢快。不似之前從杜塞爾多夫往南半球的那趟飛機,真是到處陰雨纏綿,讓他覺得很沒意思。
他在酒店大廳裏摳手機,給安平回消息:“恭喜,你請我吃飯。”
安平把手機扔一邊,不說話了。
王培清又發過去一條:“獎金發下來也要兩萬,請我吃頓飯才能花幾個錢,不樂意?”
還是沒回,他皺眉:“那吃個便宜的,一碗面,什麽都不加?”
邵紀過來叫他:“你嘴角收收吧,看着不太聰明的樣子。”
王培清拇指和食指捏捏下颌,瞪他。
他周六下午早邵紀一步飛回來,安平在小區門口看見他沒好氣地問:“你就這麽執着于讓我請你吃飯?”
昨天夜裏下雪了,到了傍晚溫度很低,雪不夠大,路面上的早就消完了,只有綠化的矮樹上還殘存着一些,滴答滴答。
他就站在那兒,天色昏沉沉的,他笑了下,又舔了下唇:“我這是讨回我應得的。”
“吃吧,吃吧。”安平裹緊身上的羽絨服,朝他走過去。
說話就說話,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動作,真讨厭。
吃了飯,王培清揪住安平,問她:“看電影不,你請我吃飯,我請你看電影。”
正好樓上就是影城,安平想了下:“看吧!”
她其實有點心不在焉,昨天去錢同元家裏給彤彤送之前答應她的玩具,裴江南恰好也在,她把之前他兩結婚時安平送給她的一個真皮錢包還回來了。
算了,安平不想了,她自己用吧!
還有就是昨天安秦打電話跟她說安宗榮的病情擴散了,情況不太好。看她要不要乘着機會去看看。
她已經好久沒見過他了。看還是不看?算了,也沒什麽好看的。
挑電影的時候安平提醒王培清:“你挑個通俗點的,我能看懂的。”
“葉問?”王培清問。
安平拳頭捏得咯吱響,心裏罵,你請姑娘看武打片,孤獨終老吧!
“好啊!”她笑眯眯的。
結果就是王培清原本想着看電影的時候兩個人能安安靜靜的坐在對方身邊,這樣就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呼吸,接着就是~
他想到大一冬天那個傍晚,燥熱,衣服總覺有點緊,影院的空間也很悶。但安平完全投入,尤其到打戲的時候,她正襟危坐,兩手握拳暗暗鼓勁,看那狀态恨不能自己鑽進去。
王培清頭疼。
從電影院出來後,她嘴裏還喋喋不休在說剛才的電影,還用粵語給他還原了一兩句臺詞。
他只能笑。
從商場的大樓裏出來,撲面而來的雪花,雪真的很愛在晚上下,安平眉眼彎彎用手抓了把,對他說:“王培清,下雪了。”
他覺得氣溫不對,心髒被她抓住了。
年末,還發生了兩件事,一件是安宗榮走了,另一件是來了一場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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