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chapter47 .新瓶裝舊酒
第47章 chapter47 .新瓶裝舊酒
車子停在花園小區門口,安平不讓王培清下車,他偏要下來。
剛下車,就跟堵在小區門口的林東行面面相觑,林東行有片刻的怔愣,王培清則是一閃而過的不快。
安平還沒張口,林東行朝她走過來,那會已經很晚,溫度也比白天低了好多。林東行問她:“才下班嗎?我聽錢同元說你換工作了。”
安平也沒問他什麽時候來的,只說:“嗯,換工作了。”
王培清關上車門,過來,他站得離安平近些,沒說話,就那麽看着林東行。
林東行就着小區門口昏暗的燈光,勉強看清楚他的臉,問:“我們是不是見過?”
王培清放在褲兜裏的手取出來一只,伸過去,面上是虛僞的溫和:“王培清。”
林東行伸手握了下,轉頭去看安平。安平最不會處理這樣的關系,她只能一次面對一個,一對多,她不行,心裏吶喊,饒了她吧!
王培清抽出左手,原本想攬過她肩膀,但想起她今晚那番言論,他覺得安平肯定不喜歡他在這個時候表現男人的占有欲,于是手又收進了兜裏。
他對安平說:“今天下班太晚,你抓緊進去休息。”
安平得到解放:“那我先進去了,你們也都趕緊回。路上注意安全。”
林東行看她背影迅速消失在鐵門裏面,毫無留戀。月影憧憧,只剩下他跟王培清兩個人,他又掃了眼王培清,覺得很眼熟,再配上他剛才說的名字,忽然想起快要高考的時候那個春日下午在圖書館門口的場景。
“是你,我想起來了。”他說,“好久不見。”
王培清覺得可笑,他氣得牙根疼:“你來這裏做什麽?”
他不知道這兩人都要結婚了,為什麽又鬧掰了,管他什麽理由,總之這個結果是令他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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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東行心裏隐隐對王培清這種主人翁的口吻不舒服,甚至,他猜想安平的第一個男人會不會就是他,他眉心緊繃,沒剛才那麽和氣了:“我當然是在這等她。”
王培清覺得這人油鹽不進,兩人各自站在一邊,沉默了一會,他說:“那你等吧。”
他轉身要走,林東行又問:“去喝一杯?”
王培清心想,他是想幹嘛?跟他鬥酒,那顯然不是他擅長的,而且體育生,這方面肯定不差。
“改天吧,”王培清回身,“明天還要早起上班。”
林東行點頭:“行啊,留個聯系方式吧,我是搞體育的,周末會跟朋友們一起打球,你有興趣一起來。”
王培清面上的表情依舊虛假,他裝腔作勢的:“好啊,留微信還是電話。”
他不喜歡有什麽事在微信上磨磨唧唧敲字說半天,尤其是相熟的人,能見面解決的盡量見面解決,再不濟打通電話,至于微信工作實在有需要就用。
林東行掏出手機:“加個微信吧,方便些。”
王培清沒吱聲,拿出手機掃了。瞥了眼他頭像,在備注欄輸入:踢足球的。
“再約。”他丢下這兩個字轉身就走。
林東行看着他把車開出去,又去前面路口掉頭,呼嘯而過,他也上了車。
風聲很大,不停有枯黃的樹葉被吹落,他沒立刻就走,坐在駕駛位上出神。
他很難把自己從這種陰郁的情緒中抽離出來,他一直都是個很平平無奇的人,性格本本分分,家裏人對他的教育也是如此,老老實實按部就班。
好在有體育特長,還算添了點光。
整個高中生涯,他只能望見安平的後背,那個輪廓已經烙印在了他的神經裏。她永遠坐在第一排,個頭高為了不擋着班裏其他同學,班任只好每次把她放在靠牆或者靠窗的位置。在班裏的女生喜歡跟後排的男生們打鬧暧昧的時候她從來都在埋頭做自己的事,除了要放衛生工具才會從後排經過,一開始還會有男生試探性地去招她,但是被她呵斥幾次後都對她敬而遠之。
一般那個時候他都會坐得很端正,看不懂的數學題也會硬着頭皮看。
他渴望某一天她能發現他,但從來都沒有。
即便是後來戀愛了,他仍然覺得安平是在很努力地跟他談戀愛,她的态度是誠懇的,是認真的,但在他的熾熱面前依舊顯得冰冷。
她是在拿着參考書跟他戀愛,甚至在努力探尋将兩人關系進行保鮮的手法。可他想要她是沖動的、爆裂的,在他面前是無所顧忌的。
但他又是狹隘的,是局限的,也是被馴化的,所以當他說出那句斥責她的話後,他徹底陷入了一場無邊際的空洞。
因為他并沒有因此舒服一點,哪怕是一丁點。
他甚至憤怒,為什麽命運的天平不願意向他傾斜一點,所有給予都要他拼了命才能掙到。
而她的純潔就那麽悄無聲息給了一個連痕跡都沒有留下的對手,他覺得自己無比可悲。那是一整個青春期的幻滅,也像是一場遲來的成人禮,可他沒經住鍛造。
父母半生的積蓄都用在給他買房的首付上,他也是一點都不敢松懈,鞭策着自己考學,考編。這已是他的極限,可他供在心頭的人,卻不是屬于他的。
他知道自己卑劣,可是他抵抗不了這種卑劣。
安平正在換衣服,聽見來電音湊過去瞧了眼,她滑下接聽鍵:“嗯。”
林東行聲音是幹澀的,他說:“安平,是他對嗎?”
這是去年之後兩人正式談到這個話題,今年前半年他申請去了新疆交流,也幾乎沒有見過面。安平低頭抿唇,将手裏的衣服放下,她站到窗戶邊往下看了眼,他還在,低着頭目光垂落在黑漆漆的地上,她沒否認:“嗯,是他。”
林東行牙關緊咬,憤怒的,但是他再也不會對安平說重話了:“他辜負了你,為什麽現在還能出現在你身邊?憑什麽?他還能一副那樣自得的姿态。”
安平揉揉眉心:“我跟他的事,我不想跟你說。你開車注意安全。”
林東行嘆氣:“為什麽你不想跟我說呢?你是不是心裏還想着他?”
安平唇要咬出血了,林東行對她太好了,好到即使有了那件事,她也沒法責備他,只是徒增一種深深的遺憾。
她說:“你堅強點好嗎,我不會再安撫你了。我是跟他有過一段,這不代表我就要在臉上寫我不是處,我跟別人睡過,你問了我告訴你,你接受不了,好,那我們分開,就這樣。”
林東行低喃:“我不是這個意思。”
安平被他搞得有點無力:“你知道嗎?你說的那話讓我也一度自我厭棄。可好在我反應過來了,”甚至更殘忍的是讓她發現原來這個男人跟她不合适,就算她帶着他所看重的“忠貞”也不合适,“最後一次,下次你再這樣我沒有耐心應付。”
林東行擡眸,立在昏黃路燈下的身影堅實,他說服自己:“安安,我錯了。我再也不提這件事了,你也別生我氣了,我們和好吧?”
安平知道他在看她,她搖搖頭:“不,你已經錯過了你能抓住我的唯一機會。”
那恰好是一段她以為人生應該就是一套房子,一輛車,一個愛人,會小吵小鬧,但也溫馨有餘的狀态的時候。
但就是他,讓她意識到,要篩掉有“處情”的男人,唯一的出路就是變成讓他即使願意放下自尊來舔你,也夠不到的人。
她已經變了。
林東行感受到了她語氣裏的堅決,他難受地問:“你愛過我嗎?”
安平垂眸,指甲長了,拿什麽東西都有點癢,要剪掉的,她回:“喜歡過。”
他的唇很軟,胸膛很硬實,讓她平靜安心,那是她一直都渴求的東西。但是同樣她的軟骨也被他那句話給敲碎了,徹底斷了。
依附再也無法讓她覺得安全,她要歷史的車輪往前走。
當然她也看到了,那些他們深以為已經裝進棺材的東西,根本還在,只不過新瓶裝舊酒,依舊被人喝的津津有味。
“所以你愛的是他對嗎?”林東行執拗。
安平忍無可忍:“你被刺激了吧!我就當你這句話是嫉妒他,你嫉妒的不是我對他的态度,而是你覺得他輕易就擁有了你沒有的東西。back,你自尊心在作祟。”
林東行覺得安平就是一顆沒有打磨的鑽,他握在手心裏,結果将他弄得鮮血模糊。她嘴裏喊得的戀愛時的愛稱,語氣也不冰冷,可這之中距離他太清楚了。
back,是他在球隊裏位置,也是安平說的最标準一個英文單詞。她對足球沒有興趣,但也會抽出為數不多的閑暇去看他踢球,待在球場邊上,幫他拿衣服、遞水,偶爾從手機裏抽出視線喊兩聲加油。那是一段燦爛的日子,她打趣要給他起個英文名,說洋氣,一開始她說的蹩腳,叫的多了,越來越熟練。
“安安,你說夠了沒?”他覺得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在他臉上扇巴掌。
安平覺得還不夠痛快:“你覺得委屈?那我有沒有叫過屈,我們兩沒有差距吧,不管是家庭出生還是學歷、工資,可是你依然可以用貞潔二字壓我一頭。清醒點吧,你當真以為陳勝吳廣是農民?釋迦牟尼在成為佛陀前首先是王子。不光是你,連我有時候也嫉妒他,有什麽辦法呢?所以我不要求穩,而你也不應該來壓迫跟你一樣的我。”
林東行啞口無言,他的懦弱被安平扯開僞裝,擺到明面上,他身心都疼:“所以你去他公司上班了。安安,你到底是想要錢還是有其他的心思,這麽多公司,為什麽要去他那?”
安平低笑:“我們一路走過來,你覺得擺在我們面前的機會多嗎?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四處碰壁。你尚且可以憑借性別優勢在學校一步一步往上走,如果你願意改變一下你的性格的話。現在有一個機會就擺在我面前,我憑什麽不抓住。這跟我對他的心思無關,是因為恰好他就是我在有限的交際圈裏面,能認識的唯一“貴人”,你懂不懂?”
林東行默了幾秒,說:“所以你是在利用他嗎?”
“不,”安平覺得話說不明白,“這跟利用沒關系。我只是不想為了根本就沒什麽用處的自尊去繞彎路,如果我為了表現我對他的成就毫無貪圖而去其他公司,這對我毫無益處。”
林東行還想說什麽,安平打斷他:“明早還要訓練學生,你抓緊回去早點睡吧!”
他不肯:“我已經失眠好久了。”
安平覺得他真是沒長大:“你睡不着?那你就寫教案,今年的寫完了寫明年的,寫累了就能睡着了。”
以前每次到期中期末績效檢查的時候,她都會幫他抄教案。這些事他越想越難過。
林東行被她弄得沒招了:“那我周末來找你。”
安平無奈:“你最好別。”
她挂了電話。
王培清打了幾個電話,都是忙音,可算是撥進去了,對面接了後他說:“你幹嘛呢?怎麽感覺你這電話比尼克松辦公室裏的竊聽器還忙。”
他這會正在外面夜跑,路基上落了厚厚的葉子,有些還在風裏簌簌往下落。
安平把手機放在邊上,脫掉外面的衣服,又脫掉內衣,換了件深灰色的秋衣:“要準備睡覺啊。”
王培清問她:“明天早上我在公司,下午約了人談事,回來大概到六七點了,要不要一起吃飯?”
吃你個頭。
安平幹笑:“你還是把今天的先消化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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