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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白棠走後，子宜又趴在楚毓膝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楚毓抱起小鬼回到屋裏讓他睡下，就捧起盛了雙生花種子的碗推開門出去，走到隔壁屋推門進去。

周晏青聽到動靜才吃力地回過頭，看見楚毓的那一瞬刻，他的眼睛驟然瞪大，然後扭曲着身子從喉嚨底發出聲音。

“閣下，好久不見。”楚毓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的望着他。

周晏青仰起頭，愣愣的望着楚毓。

他依然是溫和的笑着，令周晏青有一種依然如故的錯覺。

甚至在他被塞在嘴裏的布被取下來後，周晏青都還未曾反應過來。

“閣下如今已是被四處通緝的喪家之犬。如今我們救你一命，你是否應當給予我們應有的報酬？”捏着周晏青的下巴，楚毓浮起幾分似有似無的輕笑。

只有将周晏青完全拿捏在掌心，才無須擔心他再能翻出水花。

而作為捕食的獵人，毒蛇會讓恐怖纏繞上獵物，讓獵物驚恐絕望地徹底失去抵抗，再将獵物吞食。

周晏青嘴唇嗡動着：“殿下……”

“這報酬為何物。也自當是由我來定的。”楚毓已是從袖中抽出匕首，直接割開了周晏青的咽喉。

他只感覺到喉嚨一陣冰涼，就是鮮血汩汩流出來。

“殿下，若你想要我的性命，這是我的榮幸。”周晏青就連說話都已經不連貫了，他沾滿鮮血的手還抓着楚毓的衣擺，但不斷流淌的鮮血讓他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楚毓用瓷碗取走了周晏青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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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地獄的鬼花是需要鮮血作為澆灌的養料，周晏青的鮮血自然也是很好的養料。

用足夠的鮮血養出來的鬼花結出的花核，一定能夠承載着小鬼渡過靈河。

看見碗底還剩下的一些鮮血，楚毓就将鮮血塗在那個木娃娃上。

可怕的血咒，就像傳說中的瞳娘娃娃的詛咒一樣恐怖。

周晏青再醒來時只覺得深入骨髓的寒冷，就像是掉進了深淵的冰窟。

閉上眼睛，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就是無數次的噩夢中見到的畫面，血淋淋的手從四面八方伸過來，想要将他拽入地獄。

又或許……他本就在地獄之中。

到底是惡魔蠱惑了他，還是他本就是惡魔。

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周晏青熬過了最初的暈眩，才跌跌撞撞地爬起來。

就在這時門又被推開了，楚毓依然是端着碗進來，看見周晏青醒來時還詭異的笑了笑：“餓了吧？我給你熬了一碗湯，快來嘗嘗吧！”

周晏青就定定站在原地，目光直直望着那碗漆黑的湯上。

即使隔着這麽遠，他都能聞到濃重的腥臭氣味。

就像是腐爛的東西散發出的氣味。

讓人只是聞到就忍不住惡心想要嘔吐。

“不想喝嗎？”楚毓陰沉下臉，端起湯走到他面前，“閣下可沒有選擇的權利！這湯，你不喝也得喝！”

“我喝，我喝。”周晏青連忙道。

盯着周晏青接過那碗湯一滴不漏地全部喝下去，楚毓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也不喜歡強人所難，周晏青肯乖乖喝藥湯，也省得還要他動手。

周晏青強忍着惡心将藥湯吞咽下去，沒有吐出來。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湯，但肯定不會是好東西。

可無論楚毓端過來的是什麽東西，他都沒法拒絕。

他只能都喝下去。

他很想再和楚毓說什麽的，但如今也沒有了能夠開口的理由。

哪怕楚毓直接将他捅死，或者把他淩遲了，也好過這樣完全把他當成不相幹的陌路人好。

看見楚毓又要轉身走了，周晏青才踉跄着撲上去：“殿下，殿下，不要這樣。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楚毓才回過頭，俯身輕挑起他的下巴。

“周大人，你聽說過一句話嗎？”看見他如今的模樣，楚毓輕笑着，“鱷魚的眼淚，是最沒有價值的。以及……沒有人會被同一條蛇咬兩次，因為他已經變成了惡鬼，也準備要取走你的性命。”

冰冷的指尖撫上周晏青的臉，他的笑容也越發燦爛：“放心，我不會殺了你的。死是最容易的事情，你還不配。”

周晏青重重倒在地上，他爬着想要去抓楚毓的衣擺，卻什麽也抓不到。

直到楚毓走了，又關上了門。

他仰起頭時，看見一只蒼白的紙蝴蝶從門縫翩翩然地飛進來。

他曾經無數次見過這樣的幻術，在城北神婆的燭臺中，在老道士的桃木劍中，漫天飛舞的紙蝴蝶就像蒼白的鬼魅在跳舞。

目不轉睛的盯着紙蝴蝶，那一刻周晏青渾渾噩噩的感覺自己好像也變成了那只紙蝴蝶，在茫茫迷霧中飛了很久很久，才穿過這片迷霧。

他不知這是何處，也不知他是在夢裏還是現實。

寒風吹得紙蝴蝶東倒西歪，他終于停泊在某一處遮蔽的屋檐下。

四年前的雪夜，那場将他的記憶都封存埋葬的大雪。

紙蝴蝶被風吹進某個破敗的角落，它還想要撲棱着殘破的翅膀飛起來。

一陣風吹來，紙蝴蝶在風中早已無法分辨方向，只是又随風落下。

楚毓望着那只蒼白的紙蝴蝶，伸出手就看見紙蝴蝶落在他的手心。

紙蝴蝶想要親吻着他，卻又被一陣風吹起來了。

紙蝴蝶茫然的望着楚毓，他就像一株即将枯萎的花，美麗卻沒有生機。

紙蝴蝶锲而不舍地再次撲着翅膀想要飛起來，這一次它終于如願地落在楚毓的懷裏。

楚毓似乎已經昏昏睡去了，紙蝴蝶輕輕飄到他的耳邊，他也未曾察覺。

周晏青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屋外天色已經逐漸暗沉了。

他記得他在夢中變成了一只殘破的紙蝴蝶，被風吹到了另一個世界。

他見到了楚毓，他也好想再擁抱一下楚毓。

殘破的紙蝴蝶努力想要在他身邊飛着，只是風一吹來紙蝴蝶就随風飄起來，他終于落在楚毓身上并小心翼翼地親吻着他。

那時候，他想，也許他更應該做一只紙蝴蝶，這樣他就可以鑽進楚毓的懷裏再也不分開了。

醒來後，周晏青突然覺得他也許有些分不清紙蝴蝶究竟是夢境還是虛妄的化身。

這一次他又看見源源不斷的紙蝴蝶從窗外飛進來。

周晏青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心裏祈願着會再有一只紙蝴蝶将他帶到夢中的世界。

袅袅的藥香從四面八方飄進來，好似有人在夜裏用竹笛吹着凄涼哀傷的楊柳曲，使聞着傷心落淚。

紙蝴蝶還在四處飛舞着，就像是白色幽靈一樣陰魂不散。

夢境也還在持續着。

他變成了夢境中的紙蝴蝶，已經被風吹得殘破不堪的紙蝴蝶輕飄飄落下。

楚毓病得厲害，看見那抹白色落下，就伸出手輕輕攏住紙蝴蝶。

他的臉色很是慘白，只是眼睑下發着紅暈，許是發熱的緣故。

紙蝴蝶落下時，他恍惚看見鬼魅的游魂在飄蕩着，它就像是白無常的先行使者來報信。

“我終于要死了嗎！”楚毓合上眼，愈發覺得渾身都沉沉無力，就似要墜入地獄深淵。

紙蝴蝶飛起來，又落在床邊。

楚毓突然覺得喉嚨一陣難受，撐起身掩着唇撕心裂肺地咳起來，溢出來的鮮血一滴滴落在蒼白的紙蝴蝶上。

周晏青驟然睜開眼。

他再一次從紙蝴蝶的迷亂夢境中驚醒。

擡眼望去依然是漫天飛舞的紙蝴蝶，就像那個漫長的夢。

忽然紙蝴蝶卻全數飛散，又從門上的縫隙中飛入夜幕。

周晏青踉踉跄跄跑到門後，他想要嘗試拉開門，目光卻已經從門縫望向了外邊，雙手扶着門時便愣住了。

他看見了楚毓，還有子宜。

他們就坐在屋前的石階梯上，楚毓剪了紙蝴蝶，放在掌中輕輕吹氣，就看見越來越多的紙蝴蝶飛出來，飛得漫天都是白色的影子。

小鬼看得很興奮，就笑着不停地鼓着掌，喊着說爹爹好厲害。

“爹爹做個木偶給你玩好不好？”楚毓撫着小鬼的後背，輕聲問道。

小鬼就欣喜點頭，脆生生地說好。

楚毓又從那張紙上撕下一個小小的紙人，将紙人扔進夜幕中，紙人遁入夜中就搖搖晃晃地轉動起來。

子宜靠在楚毓懷裏，小鬼對這些幻化出來的小玩意最是喜歡。

“爹爹，我也想要變出紙蝴蝶。”一只紙蝴蝶輕飄飄地落在小鬼手中，小鬼就歡喜地将紙蝴蝶展開給楚毓看。

周晏青愣愣的站在門後，他只能聽見小孩子咯咯的笑聲。

那個孩子，是他的孩子。

可是他的孩子卻喊他叔叔。

躊躇的站在門後，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看見楚毓将子宜抱回去了，周晏青才落寞的回過神。

他究竟還在妄想什麽。

這一路上江穆和楚毓都防備着他，害怕他會傷害子宜，可是他怎麽會……

只是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周晏青沒有辦法為自己辯解什麽，這本就是他的因果。

看見紛飛的紙蝴蝶最終都飛回到那只被施加了幻術的紙蝴蝶上，黑夜好似又恢複了最初的靜寂，只有雪還在紛紛揚揚落下。

寶貝們，這篇文大概還有三萬字就完結了，大家想看什麽番外的，可以在評論區悄悄告訴我，謝謝寶貝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