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番外(中)

番外(中)

提着藥包回到客棧,江穆在窗邊熬着藥,時刻關注着外邊的動向。

風雪從窗外灌進來,江穆擔心爐子裏的火被寒風吹熄了,還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擋着風。

楚毓依然昏睡着,原本稍微降下的體溫又燒起來了。

他意識不清的覺得身體很難受,就像被無數惡鬼撕咬啃食着,最後堕入無間地獄。

死亡又何嘗不是最好的歸宿。

江穆喂他喝了小半碗的米湯,然後将湯藥喂給楚毓。

等江老神醫進來就看見江穆滿頭大汗的模樣,就過來看了一下楚毓的情況。

“師父,喂不進去了。”江穆一邊給楚毓擦拭着嘴角的藥跡,一邊向江老神醫說道,“徒兒想可否以施針佐以醫治。”

“方才他可曾醒來過?”江老神醫翻開楚毓的眼睑看了一下,江穆連忙搖頭說沒有,江老神醫就讓江穆抱住楚毓不能讓他亂動。

江穆依言将楚毓抱起來。

江老神醫就把一塊布疊起來墊在舌下,然後将銀針放在蠟燭上烤灼過,才撚起楚毓的手指,緩慢地将銀針從指尖旋轉着刺進去。

感覺到楚毓明顯痙攣了一下,江穆只能挾着他,讓他無法掙紮起來。

直到江老神醫将第三根銀針刺進去,楚毓才痛得醒過來。

十指鑽心的疼痛讓他下意識想要躲避,卻被江穆禁锢而不得。

江老神醫才連忙将銀針抽出,又将那塊布取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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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何處?”楚毓恢複了少許意識,映入眼中的便是陌生的環境,也不知是到了何處,出現在面前的也是兩個不相識之人。

看見江穆闖進去救他的記憶也在高熱昏厥中被模糊,如今剛從昏迷中醒來,楚毓也沒有精力再去思索其中緣故。

只是江穆就雙眼發亮的望向江老神醫,詢問他的意思,譬如要不要先将他們的來意告訴楚毓。

江老神醫卻搖搖頭。

驟然将那些事情告訴楚毓,且不提他一時半會能不能接受這麽複雜離奇的故事,便是如今楚毓還病着也不合适分出精神來聽他們講故事。

“你先喝藥。等你病好了,我們再跟你說,可好?”江老神醫便示意江穆端起放在桌上的藥喂給楚毓,一邊說道。

尚且不知對方是敵是友,楚毓看見江穆端過藥,就想要接過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剛才我師父給你紮了兩針,是不是很疼?”江穆極盡殷勤地噓寒問暖起來。

江老神醫都覺得他這個徒弟不像是做大夫的,反倒像是狗腿子。

楚毓也很不适應江穆這種奇怪熱忱的态度。

不過他如今也已是心如死灰,也無所謂旁人如何看待他。

如今他也沒有精力來想這些事情,只是多喝了兩口湯藥就撐不住的昏睡過去。

江穆就将爐子移過來放在床邊,然後緩慢煽着火燒起來。

江老神醫對江穆多有恨鐵不成鋼的無奈,看見江穆到窗邊的通風口下熬藥,才走過去同江穆說起。

“方才樓下的酒肆又來了一位範大眼,也在下邊擺了攤子說書的。前日那劉大嘴講的故事,你聽到嗎?”江老神醫直接向江穆問道。

即便那些說書先生講得再隐晦,他們也能猜到影射的是當今聖上的故事。

不外乎就是說景元帝邂逅了一位姑娘,這位姑娘有可能是行宮宮女、镖師女兒、江南女子或是船家漁女,總之便是景元帝對這位姑娘一見傾心,并與這位不知名的姑娘生兒育女。

明明是前朝震蕩的變動,傳到宮外也都變成了皇家豔情。

前日江穆也還是聽得津津有味,覺得這些故事很有意思。

至于那位皇帝是他的親生父親,他也根本不感興趣。

畢竟從未見過的親生父親,和路上擦肩而過的行人也沒有區別。

故而對于江老神醫突然這樣問他,江穆就十分不解。

“當年我将你調換出來,你可怨恨師父?”江老神醫見江穆神色疑惑,便又補充問道。

“師父怎麽還說這個的。”江穆的注意力本都在熬藥上,聽見師父的話,神色便有些扭捏了,“我從小就在師父身邊長大,對我來說師父和父親沒有區別,師父就是我最親的親人。況且……”

目光望向窗外的大雪,江穆才深吸了一口氣。

“況且我不喜歡京城。”

這次他剛來到京城,就見識到了天子腳下的是是非非和爾虞我詐。

至于他的那個親生父親,他更是滿心惡感。

景元帝能這樣對楚毓,當然也能将他算計得死無葬身之地。

當年景元帝能因為一個谶言就将剛出生的兒子送走,若不是師父将他調換出來,他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個荒山野嶺了。

盡管在心裏對景元帝腹诽了無數遍,江穆也沒有說太多。

外邊還在下着暴雪,只有樓下說書先生的聲音還夾雜在暴風雪中,偶爾也能聽見斷斷續續的聲音。

熬煮的藥味也被風吹得淡了幾分,江穆再側着身往外面看了幾眼,就将窗門虛掩上來。

剛才他又看見了那隊黑甲護衛。

那些黑甲護衛突兀的出現在街頭,在漫天白色的風雪中顯得尤為明顯。

“師父,你說,阿弟的病,還能好嗎?”江穆依然在一下又一下地扇着風,好似也只是和江老神醫随意談說起。

江老神醫卻并沒有接他的話,只是用紙折敲了一下他的頭:“專心熬藥。”

江穆聳聳肩,就繼續照看着正在熬煮的藥罐。

推開窗門的一角,那隊黑甲護衛好像是進了對面不遠處的一個酒肆,随後就看見五六個走路都是東倒西歪的人從酒肆裏出來,但依然是站在門上往裏面張望。

約莫過了一刻鐘,才看見那些黑甲護衛從酒肆裏出來,同領頭的人說着什麽。

那幾個喝大了的人也沒有被抓走,等黑甲護衛走後還是回到了酒肆中。

而黑甲護衛則是徑直走進了酒肆隔壁的醫館。

江穆站在窗後看了一會,就直接關上門。

将熬好的藥濾掉藥渣倒在碗裏晾到微微溫熱,江穆才端着藥到床邊坐下。

他不确定外邊那些人都在挨家挨戶搜查什麽,但他也不得不提前防着。

昨夜他放到了一群侍衛,然後劫走了廢太子,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調查。

如果沒有就好了,等楚毓的病情稍微穩定些,他就帶楚毓離開長安。

但如果真的有人來查……

江穆摸了摸藏在袖袋裏的銀針,又按了一下帶在身上的短劍,思索着是直接将那些人如法炮制全部放倒比較好,還是再嘗試周旋一番?

若是要周旋一番,他也自有辦法的。

作為大夫,只需要略施小方,改變一個人的氣色狀态都是輕而易舉,氣色狀态變了也能使神情容貌變化巨大。

不過現在還不到那一步。

楚毓還在昏睡着,慘白的臉色就好像已是死去多時了。

江穆便用熱水打濕帕子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的身體。

只是觸碰到他微微隆起的小腹,江穆還覺得很新奇的小心摸了摸。

裏面的小東西似乎輕輕動了一下,又吓得江穆心虛地連忙縮回手。

真的是一個小小的孩子!

剛找到弟弟,結果就發現弟弟懷孕了,江穆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怎麽樣的心情。

而江老神醫從屋裏出來,就站在二樓的走廊上面徘徊着。

樓下的說書先生還在熱情講述着新的一小節話本的故事。

方才劉大嘴和範大眼兩位說書先生甚至還唇槍舌戰了許久,最終以範大眼不敵落敗告終。

如今便是劉大嘴在樓下侃侃而談,續着昨日的故事講的是聖人寵幸鳳姑娘的故事。

而今說到鳳姑娘得到了聖人的承諾,未過多久就發現懷孕了。鳳姑娘又驚又喜,連忙将這個消息告訴聖人,聖人亦是大喜過望,并向鳳姑娘承諾一定會讓他們的孩子成為未來的天子。

江老神醫:……

這些話本子都是些什麽胡編亂造的東西。

但樓下的客人都是聽得津津有味,等劉大嘴說完一段就紛紛給他鼓掌。

酒肆裏正熱鬧時,突然看見一群穿着黑甲的護衛沖進來,吓得劉大嘴頓時不敢出聲,酒肆裏的客人也驚慌地四下觀望。

“哎呀,官爺。”掌櫃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連忙迎上前問。

就看見為首的人拿出一張畫着畫像的紙展開在掌櫃的面前,問他可曾見過此人。

掌櫃的湊過去認真看了幾眼,就搖頭說沒有。

旁邊的看客都不敢動彈,只見那人拿着畫像轉了一圈,一群看客也連忙搖頭說從未見過此人。

盡管掌櫃的和看客都是相同說辭,黑甲護衛還是直接上樓進到借宿的客房裏一個個開門搜找。

江老神醫只是安靜地站在走廊旁邊,看見那些身上都帶着寒氣的黑甲護衛擦肩而過,然後目不斜視地穿過走廊到客棧另一邊的窗前。

推開窗門,寒風裹挾着雪卷進來,江老神醫輕輕将窗沿上的積雪也撥下去。

回過頭,就看見剛才搜索的那群黑甲護衛走到了他們住在那間屋子,緊接着就是江穆出來開門讓他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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