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翻窗

翻窗

華燈初上的時候,十七被對面樂坊的琴聲吵得皺眉醒了過來。

他這幾天被這勾欄瓦巷響個不停的絲竹古琴、淫言豔語吵得一直睡不大好,當下便不由得嘆着氣推開窗戶,散了散屋子裏的濃郁熏香氣味。

熏香氣味連一半還沒有散去,門扉就被人給輕輕地扣了兩下。

十七趕忙将窗戶重新關好,揚聲問,“誰?”

随着十七的話音落下,緊跟着,一把屬于住在他隔壁的、總是在夜裏吵得他耳朵疼的玉柳的聲音就落進了他的耳朵裏。

“紅袖,你已經起來了吧?今天是你第一次接客,照花姐讓我過來教教你。我現在可以進來嗎?”

即便心裏不太樂意,但聽見玉柳提到了照花姐的名字,十七就只好答道,“已經醒了。你進來吧。”

玉柳是個和他的花名極不相符的長相比女子還要妖豔的男人。他走起路的時候總能掀起一陣香風,說話聲音也嬌嬌軟軟的不似尋常男子。

也是,若是似了尋常男子,玉柳他還怎麽做這極樂閣的三大頭牌之一呢。

十七想着想着就有些走神,在玉柳往他手裏塞了一個細頸白瓷瓶的時候才堪堪回過了神,問,“這是什麽?”

玉柳“呵”了一聲,沒好氣道,“你說呢?”

十七拿起瓷瓶晃了晃,好奇地猜測道,“這是糖豆還是藥丸啊?”

“我看你确實要完。”玉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今晚是你第一次接客,這個吃了能讓你少受些苦楚。畢竟男人那處可比不上女人,你自己可仔細着點吧。”

十七見玉柳一副嫌他愚蠢懶得搭理他的樣子,因此雖弄不明白這藥丸究竟是幹什麽的,卻還是沒再多問。

“嗯,我一定仔細。”說着,十七便一點兒也不仔細地将瓷瓶随手塞到了枕頭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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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柳見他動作,唇角不禁抽了抽,“你就這樣吧。”

說完,他俯身打開對方床頭的小木櫃,見裏面空空如也,便問,“這裏面放着的秘戲圖呢?軟膏呢?怎麽都沒有了?”

“秘戲圖?啊,你說的是那本書嗎?”十七老老實實地指着木桌桌腿下墊着的那本被壓得皺皺巴巴的藍皮書,道,“桌子有點晃,我就拿它墊桌腿了,剛剛好。這書還挺好用的,現在桌子一點兒也不晃了,沏茶倒水,穩穩當當。”

玉柳,“......?!”秘戲圖不是‘好用’在這種地方的啊!

玉柳聽蠢貨十七這麽一說,當下也就懶得追問那盒助興軟膏的具體下落了。他徑直拉開房間的木櫃,從裏面找出一件半透的紅色紗衣,命令道,“你晚上只穿這件。”

十七一聽這話,眉頭當即就皺了起來。

他皺眉拎起那件薄得幾乎沒有什麽重量的衣服,不滿道,“現在是冬天啊,你讓我只穿這個是想凍死我嗎?”

玉柳忍無可忍,“這是照花姐的意思!買了你初次的段員外就喜歡別人穿紅衣伺候他,你若是怕冷不穿,到時候被段員外趕出房門可別說我沒提前跟你說清!”他說完甩袖離去,擡腳跨過門檻的時候生氣地将房門摔得哐當響,“照花姐為什麽撿了個傻子回來啊!”

傻子十七,“......”

傻子十七低頭望望攤在手裏的那件丁點重量的薄紗紅衣,不禁幽幽地嘆了口氣,“不穿的話,照花姐她說不定會生氣的吧。”

他坐在床上做了很久的思想鬥争,最終決定在穿衣之前再在房間裏多點上兩個火爐子。

然而就在十七極為艱難地做完決定、起身去找火折子的時候,他房內的窗戶突然“刷”的一下子被人給從外面推開了。

再接着,他的房內就又“刷”的一下子,跳進來了一個大活人。

跳進他房間裏的人穿了一身紅衣裳,甫一從窗戶外面跳進來,跟着就擡手将窗戶關上并且栓死了。

十七見對方旁若無人地跳窗關窗,又神色警惕地往屋內左右掃視,他呆了一呆後就迅速地恍然大悟了,“啊,你就是那個段......”

他話還沒說完,對方倏地就眸光一凜。

下一瞬,一道雨絲狀的白影跟着就朝着他的喉嚨飛撲而來。

十七在那道雨絲狀的白影飛到他脖子之前,及時側過身體躲了過去。

“咦?”他頗為驚奇地看了一眼那根釘在牆壁上的銀針,接着又轉頭看了一眼臉色明顯變得不大好看的紅衣人,不禁真心實意地感嘆了起來,“你力氣好大啊!”

段懷風聞言面色不由得有些古怪,“你是不是腦子少根筋啊?”

十七經常聽別人這麽說他,因此此時驟然聽到對方這麽說,他也并不生氣,“可能我的腦子裏真的少了根筋吧。”

不過他的腦子究竟是不是比正常人少了根筋這種事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接下來的事情。

為了使接下來的重要事情能夠順利進行,十七趕忙抖了抖手裏那件薄得漏風的紅紗衣,一點兒嫌棄之色都沒露地就将之穿在了身上,“好了。”

段懷風一臉的莫名其妙。

不過此時他的氣血正翻湧得厲害,不僅不宜使用內力,而且還得想辦法找個沒人的地方把身上的毒給盡快逼出來,所以也就懶得追問這個腦子缺根筋的人嘴裏所謂的‘好了’究竟是什麽意思。

段懷風想:這個腦子明顯缺了根筋的人既然能躲過我的奪命銀針,那便是命不該絕。

思及此,身體實際情況并不允許他施展第二次奪命銀針的段懷風直接出言命令道,“你既然認得我,那就應該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現在你出去去給我守門,別讓別人進來。”

十七傻眼了,“可我都穿上紅衣裳了!”

段懷風懶得跟腦子缺根筋的傻子廢話,就冷聲道,“出去守門,別讓我說第二遍。”

“我都穿上紅衣裳了你怎麽還要趕我出去?你這樣讓我怎麽跟照花姐交代啊。”十七堅決不出去,并且還沖到門口從裏栓上了房間的門,“我才不出去,我今天一定要伺候你!”

十七說完就去拉‘段員外’的手。

然而‘段員外’卻根本不讓他牽。

他見‘段員外’跟趕蒼蠅似的直接揮手躲開了他的觸碰,當下眼珠一轉,把臉一偏,就盯着窗外說道,“咦?怎麽還有人要翻窗進來啊。”

十七說完見‘段員外’果然立即就扭頭朝窗外看了過去,他跟着就眼疾手快地往對方的肩周處拍了一下,“別動。”

被點了穴的段懷風立刻僵立在原地不動了。

段懷風雖然無法動彈,但這并不影響他氣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你竟然敢暗算我?!你找死?!”

‘你找死’這三個字,十七也從旁人的嘴裏聽到過很多遍。

因此在聽到‘段員外’憤然說出來這三個字的時候,他仍舊像往常一樣不以為意,聽過就算。

十七自顧自地将不能動彈的‘段員外’抱到床上去。想了想,又怕對方事後對他不滿意會跑到照花姐那裏去告狀,他便從床頭邊上摸出了方才玉柳特意給他的那個細頸白瓷瓶,拔掉瓶塞,捏着對方的下颌給硬灌了幾粒進去。

“你知道你吃的是什麽嗎?”十七俯睫看着‘段員外’氣得快要冒火的眼睛,面不改色地扯謊道,“這是我的獨門秘藥,全天下唯我一人能解。你吃了後會從內髒到皮膚慢慢潰爛,若是沒能及時服用解藥,不出兩月就會腸穿肚爛,死相難看。你怕不怕?”

被強行喂了藥的段懷風一邊咳嗽一邊拿眼刀剜人,恨不得當場就把眼前這個卑鄙小人給一劍捅死。

十七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小會兒‘段員外’連在生氣時都好看得不行的臉,心忽的一蕩,“你看我的眼神未免也太火熱了點吧。”他喉結微動,忍不住就輕輕地咽了口口水,“別這麽急不可耐,我馬上就好好伺候你。對了,除了紅衣裳,你還有什麽其他的要求嗎?”

段懷風屋漏偏逢連夜雨,根本沖不開穴道,當下恨聲威脅道,“你還不快……”

沒等‘段員外’把話說完,十七就直接伸出左手捂住了對方的嘴巴。

十七左手捂住‘段員外’的嘴巴,右手去解‘段員外’外袍上的腰封,“快什麽快?你怎麽這麽急?”他垂着眼睫頗有些難為情地說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得先讓我研究會兒怎麽伺候你啊。”

段懷風,“......”

被捂住嘴巴一頓搶白的段懷風聽了這話,頓時氣血翻湧得更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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