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陸篤之

陸篤之

在段懷風幾乎可以稱作是虎視眈眈的目光注視下,蕭求索神色自若地說道,“師娘,你放心,我對師父并沒有非分之想。”

段懷風見蕭求索并不正面回答他為什麽她會知道十七的左半邊屁股上有一個類似心形的胎記,而是在這裏顧左右言其它,說什麽她對十七沒有非分之想,當即不由得怒聲反駁道,“你說你對他沒有非分之想,就真的沒有非分之想了?!我怎麽知道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呵,你不久之前還直接跳下擂臺說要同他比劍呢!你敢說你不是想要嫁他?!”

“師娘,你想岔了。師父他畢竟是我師父,他既是師,也如父,我怎可能會想要嫁給師父呢。”蕭求索問心無愧道,“方才我之所以會想要同師父比劍,那是因為我想看看現在的我,究竟差師父差得有多遠罷了。”

段懷風見她面色凜然、不愧不怍,便緩下語氣問她,“那你到底為什麽會知道十七他左半邊屁股上有一個類似心形的胎記啊?你、難道你之前偷看過他洗澡?”

蕭求索當然不是如段懷風所懷疑的那樣,是個有事沒事就會偷看自己師父洗澡的變态。

蕭求索斷然否認,“怎可能!”

“怎麽不可能?”段懷風滿臉都是不信,“你可千萬不要說這等私密之事是你師叔告訴你的。誰家師叔會沒事告訴自家師侄,她師父屁股上有胎記這種事啊。”

謝明閣在一旁不住點頭附和,“就是就是。”

“不是師叔告訴我的。”蕭求索定定看了一眼一旁尴尬得簡直恨不得要直接找個地縫鑽進去的師父,接着不慌不忙地解釋道,“師祖他曾為了尋得全天下根骨最好的人做親傳弟子,找過天機樓樓主算過卦。當時的天機樓樓主算出來那個胎記是用來尋找全天下根骨最好的人,也就是師父的依據。這算得上是秘聞,你們不知道也正常。”

說罷,她轉而看向垂睫斂眸、仿佛正在思忖着什麽的段懷風,道,“師娘,你想知道的,我已經全部都告訴你了。你現在知道我既沒有偷看過師父洗澡,也對師父沒有非分之想了吧?”

段懷風,“......哦。”

一旁的謝明閣見教主段懷風竟然只是輕輕地“哦”了一聲就沒再說旁的話,他不禁在心裏無聲吶喊道:教主你哦什麽哦啊?!她喊你師娘你都不反駁嗎?!

于此同時,和謝明閣抱有相同想法的十七見段懷風竟然這麽快就被蕭求索給喊師娘喊慣了,一時間心情也是頗有些複雜難言。

十七心情複雜地嘆了口氣,道,“蕭姑娘,你既然如此确定我就是你師父,也知道我已經失了憶,那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失憶嗎?”

這事蕭求索還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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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五一十地說,“這事我并不清楚,但師叔他肯定知曉。師父,咱們可以一同前往武林大會,到時候等見了師叔,你就可以向他問個明白清楚了。”

“等等,怎麽就‘咱們’了?”段懷風見蕭求索三言兩語就将她自己自然無比地加入了他們的三人之列,不由覺得她這自說自話的本事當真和十七如出一轍,不愧是十七的親傳弟子。

段懷風掃了一眼表情故作無辜的十七,接着沒好氣地沖蕭求索說道,“蕭姑娘,你既知悉我真實身份,那也就應該知道,你和我們一同前往武林大會非常不妥。道不同,不相為謀。蕭姑娘想必是聽過這句話的吧?”

蕭求索道,“何為道?我心即道。我心之所求,唯有無上劍道,其他事情一概與我無幹。師娘,我向來不理會江湖恩怨,你不必擔心我會借機生事。”

言罷,她見段懷風并沒有立即松口答應,便只得試着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說服他道,“師娘,我若為武林盟主,那麽攻打扶風教這件事,便絕不可行。另外,我若為武林盟主,師娘你和師父日後在扶風山定當只管連枝比翼,不管江湖風雲,自在逍遙,豈不妙哉?”

段懷風被說服了:原來這姓蕭的棒槌,也是會說人話的啊......

然而,段懷風是被蕭求索給說服了,謝明閣卻沒有。

謝明閣趕在段懷風點頭答應之前,趕忙開口把自己想說的話給說了出來,“好大的口氣!你怎麽确定只要你參加武林大會,你就一定會是武林盟主?”

蕭求索道,“放眼天下,除去師父,唯有師娘可同我一戰。只要我去參加武林大會,這武林盟主之位便非我莫屬。”

謝明閣雖已見識過蕭求索之前那斬殺毒手的驚才絕豔一劍,但還是忍不住道,“江湖上的英雄豪傑多着呢。你幹嘛說得這武林盟主之位,好像已經是你的囊中之物了一樣啊?”

蕭求索如實說道,“取得武林盟主之位,對我來說确實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簡單。”

謝明閣,“......”我什麽時候才能像她一樣,也能對自己的武功自信得能開口說出這種話啊......

段懷風見謝明閣面上怏怏,很是郁悶,于是便把答應要帶蕭求索一道去武林大會這事給緩了緩,故意岔開話題道,“對了,蕭姑娘,我聽說夢道城特色菜不少,待會兒晚飯可以端幾道上來麽?我想嘗嘗。”

蕭求索聞言點點頭,道,“既是師娘的吩咐,那我就一定會做到。”

說完,她跟着就擡眼看向她師父,用眼神詢問他是否有話要和她說。

十七哪敢和她多說話。

他甫一和蕭求索對上眼神,就慌忙移目搖頭道,“沒事,這裏沒事了。你快忙去吧,我們要休息了。”

蕭求索見她師父不僅沒有單獨的話要同她說,而且還表現得對她避之不及,也就只好起身告辭了。

蕭求索前腳離開廂房,謝明閣後腳就開口朝段懷風問道,“教主,那蕭求索當真所言非虛?除去陸篤之,當今天下只有你可以同她一戰?”

段懷風聞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落座給自己倒了杯熱茶。

等端起茶盞慢慢悠悠地抿了口熱茶後,段懷風這才不疾不徐地給出了他的答案,“應該是真的。”

謝明閣整個人一下子蔫了,“哦。”

段懷風見謝明閣突然變成了個霜打的茄子,思忖片刻後,他斟酌着開解他道,“你沒聽蕭求索方才說她劍骨天成、劍心內生麽?于劍之一道,她是極罕見的天才,再加上她師父......”說到這裏,他不禁狠狠地瞪了一眼十七,接着才複又說道,“再加上她師父是陸篤之,還又練了幽冥神功,她能達到今天的程度并不奇怪。明閣,你尚未及冠,年紀還輕,練的也是數一數二的功法,未來必定能大有所成,不必着急。”

莫名其妙被段懷風瞪了一眼的十七,“......你安慰他就安慰他,你瞪我幹什麽?”

段懷風冷冷一笑,道,“眼睛長在我臉上,我想瞪就瞪。你不服?”

十七見段懷風竟是一臉想要撸袖子動手同他打架的表情,慌忙道,“我服!”

“先別服啊。”謝明閣看了看十七,又看了看段懷風,終是沒忍住問出了那個他最好奇的問題,“你們兩個,到底誰的武功更勝一籌啊?”

“......你還真當我是陸篤之了?”十七心累無比,“你扪心自問,你真的覺得我是陸篤之嗎?”

謝明閣道,“我扪心自問也沒用啊。你讓我扪心自問,還不如讓我直接開口問教主呢。教主,十七他的左半邊屁股上,是有一個類似心形的胎記吧?”

“啊!煩死了!”從進廂房後就一直被讨論屁股的十七簡直快要瘋了,“謝明閣!你再這樣,等以後回了扶風教,我就要告訴全扶風教的人你好奇教主夫人的屁股了!”

謝明閣,“!!!”

謝明閣刷的一下子紅透了整張臉,“你、你少血口噴人了!我、我、我聽說那陸篤之不茍言笑,心性極冷,如此看來,你根本就不可能是他!”

說罷,謝明閣就跟身後有鬼追他似的“蹭”的一下子跳過了門檻,“晚飯我不同你們一起吃了!”

待謝明閣鬼跳圈似的跑開後,廂房裏就終于只剩下十七和段懷風兩個人了。

總算是迎來了和段懷風的獨處時光的十七不由得長長地呼了口氣,“呼——總算是都走了。”

段懷風以手支颌,輕笑嗤他,“你呢?你怎麽還不走?”

此時正值黃昏,夕陽未落,光美如燒,直襯得绮窗錦幕下眉眼帶笑的段懷風朱顏酡色,绮麗非常。

十七定定地看了他一瞬,明明沒有飲酒,卻突然生出了一種微醺之感。

“我是你夫人,我走什麽走?”十七說着就擡腳走到了段懷風身後,小媳婦似的給他揉捏肩膀,“相公,你莫要趕我走。”

段懷風猝不及防聽得‘相公’二字,倏的心下一跳,跟着,就熱了耳根。

要是光熱了耳根也就算了,關鍵是段懷風的腦子竟也一同熱起來了。

段懷風腦子一熱,腦海裏跟着就冒出了想要讓十七在床上也這麽好好地叫上一叫的旖旎念頭。

意識到自己在青天白日裏究竟都想了些什麽的時候,段懷風直接被他自己腦海裏突然生出的狎昵想法給吓了一大跳。

待得再次開口時,他嗓音都不可自控地抖了兩抖,“你、你、你別這麽叫我!”

十七見他耳根通紅,說話磕巴,于是就挪開了正在給他揉捏肩膀的雙手,改為從身後環抱住他,“相公,你方才在想什麽呢?”

段懷風聞言肩膀一顫,嗓音也跟着抖了一下,“沒、沒想什麽。”

“真沒想什麽?”十七看出具體端倪,于是就故意将嘴唇貼着段懷風紅彤彤的耳朵邊上慢慢地吐氣說話,“相公,你方才在想什麽?告訴我好不好?”

“你、你管我想什麽!反正沒想你!”段懷風耳朵癢得有點受不了了,側過身體就伸手去推十七的臉,“總、總之你好好說話,離我遠點。”

十七才不離他遠點,反而還順勢用臉頰輕輕地蹭了蹭他熱烘烘的手掌心,“相公,真不告訴我啊?”

段懷風明明是被十七蹭了手掌心,但他的臉頰卻莫名其妙地燙起來了,“真、真沒想什麽。”他心虛地移了移眼珠,接着就生硬地使用起了話題轉移大法,“那什麽,你想帶蕭求索一起去武林大會麽?”

十七不說自己想與不想,只看着段懷風笑,“嫁雞随雞,嫁狗随狗。相公,我聽你的。”

段懷風,“!!!”

段懷風燙紅着臉把十七上翹的唇角給按了下去,“我跟你說正事呢,你別老沒個正形。蕭求索她畢竟是你徒弟,你到底怎麽想的?”

十七見段懷風話裏話外已然是将他視作了陸篤之,不由輕嘆一聲,低低說道,“我不想是陸篤之。”

段懷風沒成想會得到這麽個答案,微微一怔過後,便捧起他臉,盯着他的眼睛問他,“你為什麽不想是陸篤之?”

“我、我、”十七垂下眼睫避開段懷風望向他的柔軟目光,接着才用輕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我總覺得,如果我是陸篤之的話,你就不會要我了。”

凝眸側耳、沒将他的話漏聽一個字的段懷風甫然聽了這話,心下頓時又軟又疼,“你胡說什麽?!我怎會不要你?!”

十七聞言擡睫,直直地看進段懷風盈滿真意的瑩亮眼睛,“陸篤之,他和‘我’很不一樣。”

段懷風一聽這話,跟着也就明白過來,十七這是将謝明閣方才說的那幾句話給聽進心裏去了。

“哪來的他和你,你就是你啊。”段懷風揚起唇角笑了一笑,接着柔聲安慰他道,“陸篤之是你,十七也是你,你就是你,一樣的。”

十七雖然不願将自己和謝明閣口中的那個陸篤之聯系在一起,但現實卻是,他是陸篤之的事已經板上釘釘了。

十七學着段懷風揚起唇角笑了一笑,但笑容中卻滿是苦澀,“不一樣的。我、我若真的重新變回陸篤之的話,你定然是不會要我的。”

段懷風見他笑容裏滿是遮掩不住的苦澀,心頓時狠狠揪了一下,“我要你!我是說真的!你以前不是常把你是我的人這句話挂在嘴邊麽,怎麽如今卻反倒不确定起來了?你既已是我的人,那麽無論你變成什麽模樣什麽脾性,我都不會不要你的!”

十七聞言心下一暖,當即便将段懷風摟得更緊,“這可是你說的哦。以後,若我、若我當真......你一定不能不要我哦。”

段懷風被他一半撒嬌一半依戀的語氣說得心一軟再軟,軟得一塌糊塗,“我一定要你。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一定要你。”

“嗯嗯。”十七暫時安心了,“我知道了。”

心安之後,十七便有心思去考慮未來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了。

他側首親了親段懷風的柔軟唇角,接着問道,“你能跟我說說,陸篤之他是個什麽樣的人麽?”

段懷風雖在見過千機樓樓主燕仁心後就安排了蕭驚玉探聽消息,但陸篤之畢竟是已經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十二年的久遠人物,因此蕭驚玉探聽到的幾乎都是一些衆所周知的事情,沒什麽特別。

“......我不知道陸篤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只能跟你說江湖傳言裏的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段懷風抿了抿唇,接着緩聲說道,“據說他不茍言笑,心性極冷。嗯、怎麽說呢,一心求劍問道,心無他物,這點他和蕭求索差不多,和現在的你截然相反。”

十七慶幸道,“還好你沒見過以前的我。”

段懷風聞言不禁“咦”了一聲,跟着好奇問他,“何出此言吶?”

十七道,“若是我之前真的是個不茍言笑的冰柱子,那時候相遇,你定是看不上我的。”

段懷風啞然失笑,“十二年前我才八歲啊!哈哈,八歲的我要是一遇到你就看上了你,那我未免也太早熟了點吧!”

十七見段懷風只是突自笑着,并沒有對他方才說的那句‘你定是看不上我的’做出反駁,默了一默後,他不由得同他鄭聲囑咐道,“萬一之後的某一天,我當真變成了那副脾性的陸篤之,又恰恰記不得你,到那時,你就将我綁到扶風教裏去,換了紅衣裳同我成親,叫我再也離不得你。”

見他說得十分鄭重,段懷風便斂了笑容,問,“可若是我武功敵不過你,綁不來你呢?”

“不會的。”十七輕輕彎起唇角,看向段懷風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篤定和溫柔,“懷風,我一見你,就想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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