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回歸

回歸

客廳裏，林風娴和李岳陽兩人相顧無言地坐着，除了茶杯碰撞的聲音外，兩人之間安靜得尴尬。

三壺茶喝完，李岳陽有點坐不住了，他率先開口道：“你倒是冷靜，不像是那天那個小子一樣沖動。”

林風娴語氣平穩地說：“林風言，雙木林，風平浪靜的風，言出必行的言。”

“什麽？”李岳陽一下沒反應過來。

“我弟的名字。”林風娴說。

沒想到林風娴的重點居然在林風言的名字上，李岳陽一時失語，半晌才說道：“你……我不是這個意思，算了，我們進入正題吧。

雨菘從小在家裏長大，現在才大一，沒有自食其力的能力，家裏的意思是她還是留在家裏，等以後能獨立了再搬出去。

至于你，李家也算是A省能數得上號的家庭，不能放你流落在外，你得回來。

放心，李家的家境比你想象的好得多，你回來能得到你現在想不到的東西，如何？”

可能李岳陽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在說李雨菘的時候滿是偏袒，幫她考慮了很多事情，輪到林風娴的時候就是純粹在分析利弊了。

林風娴倒是意識到了，但她不在乎，于是說道：“我回去可以，但我兩件事我們要先說清楚。

第一，我不進你家戶口本。對內，一切都能商量，對外，我相信沒有誰會追着你家戶口本看，所以我進不進戶口本根本不重要。”

李岳陽在林風娴說不進戶口本的時候就想說話，卻被她後面的話噎了回去，沉思了一會兒才嘆氣道：“你……你要是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那就以後再說。”

林風娴點了點頭，沒在這件事上犟，她不是林風言，不會要求每件事都要有個結果，有些事拖來拖去就沒後續了，只要李家不要求她立刻改戶口，那她就有把她不進戶口本這件事板上釘釘的本事。

李岳陽看林風娴萬事可商量的态度，暗暗松了口氣，只要對方态度不堅決，他就有讓她妥協的把握！

他相信對方在了解李家在A省是什麽樣的存在後，會主動選擇回來，于是他也沒糾結這個問題，問道：“那第二件事呢？”

林風娴笑着說道：“我不改姓名，理由如上，但你們對外稱呼的時候可以改我的姓，我會認的。”

李岳陽意識到了不對勁，皺眉打量林風娴幾秒，篤定地說道：“你不想回李家？為什麽？”

“為什麽？”林風娴咀嚼了一下這三個字，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對李岳陽說道：“那你為什麽覺得我一定想要回李家呢？”

好像！李岳陽條件反射似的想到，林風娴往日溫柔的時候，他對林風娴是他妹妹這件事沒有實感，如今林風娴臉色一變，他卻從她的臉上看到了父親的影子。

林風娴的這個表情跟父親的某個表情幾乎一模一樣，不是說兩人真的一模一樣，而是三四分的形似加上四五分的神似，乍一看上去就有種兩人極像的感覺。

李岳陽晃了晃神，端正了心态道：“李家有更好的家境，你能得到比現在好很多的待遇。”

林風娴不善的表情稍瞬即逝，再次露出了溫和的笑容，說道：“那我請問這位先生，如果現在忽然有人跟你說，你不是李家的孩子，是更富貴人家的孩子，你會毫不猶豫地離開李家嗎？”

李岳陽抿了抿唇，垂頭思索了一番，還是說道：“我……不會。”

林風娴笑了笑，撐着下巴道：“你不會離開李家，你理解李雨菘不會離開李家，卻無法理解我為什麽不願意去李家麽？先生，人心的私欲都是一樣的，誰都會偏向自己的家人，會偏向自己的家”

李岳陽搓了搓手指，眼前的林風娴看似溫柔，不像林風言說話那般夾槍帶棒，卻讓他有種無處下手的感覺。

思量了半晌，他才說道：“你……想說什麽？”

林風娴喝了杯茶，一邊倒茶一邊說道：“我只是希望先生意識到，我已經長成了自己的模樣，而不是李家女兒的模樣，對于李家來說，我的回歸也許并不是一件好事。”

李岳陽盯着林風娴看了許久，終于說道：“未必，你不回來怎麽知道這件事是好是壞呢？父親和母親的意思是，你不應該流落在外，你是李家的女兒，是應該回去的。”

林風娴一聽李岳陽的語氣，就知道對方是不會改變主意的，于是不再多費口舌，淡淡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有要求我什麽時候回李家嗎？”

見她退步了，李岳陽沒有再咄咄逼人，而是大方地說道：“你定吧，家裏的意思是盡快。”

林風娴倒也果斷，就說道：“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李岳陽一愣，沒想到林風娴的主意改得這樣快，下意識重複道：“今天？”

林風娴輕抿了一口茶，說道：“上次我就說過請你們做好準備，你都第二次上門了，不會連我在李家入住的準備都沒安排好吧？”

“當然不會，家裏都準備好了。”李岳陽條件反射地順着她的話說。

林風娴笑了笑，就說道：“好，那我們走吧。”

她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家裏，确保她不在家的時候，家裏不會發臭。

除此之外，除了鑰匙和手機，她什麽都沒帶走。

坐到車上的時候，看着正在看着風景的林風娴，李岳陽還有點不真實的感覺，他斟酌了一會兒，說道：“回家，你要改口。先生這種稱呼太生疏了，不好。”

林風娴轉頭看向李岳陽，輕輕點了點頭，說道：“知道了，大哥。”

一句聽慣了的大哥莫名給了一種李岳陽特別的感覺，李雨菘嬌慣，叫他大哥的時候，總是透着一股甜膩的味道。

李岳翔風風火火，叫他大哥時，總是急切催促的，像林風娴這種輕輕淡淡的大哥，他還是第一次聽。

李岳陽不由得柔和了面色，剛想跟林風娴說些話，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說：“額……風娴，我們家現在有四個孩子，我，雨菘，你，還有一個弟弟。

他是老三……老四，叫李岳翔，今年17歲，脾氣有點不太好，說話比較沖，但人沒壞心思，你多包容他，當然，我也會管束他的。”

聽着李家之前沒說過的事情，林風娴很平靜，并沒有問上次李岳翔怎麽沒來，也沒問為什麽現在才告訴她，只是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

李岳陽有點過意不去，就多跟林風娴說了些李家的事，林風娴很配合地聽着，還會時不時點點頭，順着話多問幾句。

李岳陽不知不覺就一路說了回去，直到車駛進了李家，他才停下了口中的話，就在他感嘆着自己今天的話怎麽這麽多的時候，林風娴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眼神，輕聲說道：“多謝大哥提點，風娴記住了。”

李岳陽客氣地說：“不客氣，都是自家人，應該的。”

聞言，林風娴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一看就讓人心生平靜。

開車的司機頭一次見大少爺這麽健談，悄悄地透過鏡子觀察着這位剛回來的小姐，卻見大少爺剛下車，這位小姐就透過鏡子給他回了一個笑，明明是和煦友好的笑容，司機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李岳陽見司機遲遲沒有過來開門就自己下了車，轉到駕駛室旁就看到司機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問道：“王叔？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司機王叔回過神來，有些不自然地說道：“沒事，就是有點走神了。大少爺有什麽吩咐嗎？”

李岳陽搖了搖頭，笑着說道：“沒什麽。王叔，你要是不舒服就及時休息，不要逞強。”

司機王叔看到李岳陽的表情才反應過來剛才為什麽自己有些緊張，剛剛那位小姐的表情跟大少爺不高興的時候的笑極為神似，于是他立刻道歉，保證自己絕沒有什麽身體問題。

李岳陽沒打算跟司機王叔計較，他剛才只是聽說王叔走神，有點擔心剛剛路上的行車安全而已，既然他們現在沒事，對方又做了保證，他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

李岳陽将目光轉到剛下車的林風娴身上，問道：“怎麽樣？滿意嗎？”

林風娴從眼前的三層豪華小別墅上移開了目光，說道：“挺好的，給我安排的房間朝陽嗎？”

李岳陽搖頭，說道：“不是，但這房間是母親特意給你選的，每天下午都會有陽光照進窗戶，要是在房間裏喝下午茶會很舒服。”

林風娴輕笑了一聲，說道：“挺好的。哥哥倒是了解我，都幫我想好了。”

李岳陽見林風娴表情放松，也笑了笑，心裏不由得松了口氣，朝陽那間房是李雨菘的，要是讓李雨菘搬出來恐怕又要折騰，幸好林風娴不計較。

李岳陽領着林風娴往家裏走，不巧的是，剛進大門，他們就聽到一句怒氣沖沖的話，對方說道：“我不會認她的，我只有一個姐姐，其他的妖魔鬼怪別想進我們家的門。”

林風娴回來是忽然定下來的，李岳陽被打得措手不及，一路上又都在和林風娴說話，都沒來得及通知家裏人，于是……除了李岳陽，沒有人知道林風娴今天要回來。

聽着這句從客廳裏傳出來的話，李岳陽的臉色有些難看，他跟林風娴解釋道：“應該是李岳翔那臭小子說的，你別理他，他現在在叛逆期，誰來了都要被他罵兩句，他不是針對你。”

林風娴點了點頭，手狀似無意地點了幾下手機，說道：“沒關系，大哥帶我介紹一下家裏吧，我熟悉一下。”

本來就有點尴尬，李岳陽見林風娴不欲多計較，心裏松了口氣，趕緊帶她走進了客廳，出聲呵斥道：“李岳翔，你鬧夠了沒有？你都多大了，還耍小孩子脾氣。”

被李岳陽的訓斥聲驚到了，原本坐在沙發上的李岳翔和李雨菘一下就站了起來，李岳翔剛想解釋就看到正在悠哉悠哉地觀察着客廳的林風娴。

當即，李岳翔的火氣就上來了，毫不客氣地說道：“哥，你把誰帶回來了？我都說了我不會同意她進家門的，你快讓她滾！”

李岳陽臉都黑了，警告道：“李岳翔！欠收拾是不是？她是你姐，你讓誰滾呢？”

李岳翔不服氣地頂撞道：“她才不是我姐姐，我只有一個姐姐！哥，難道你不認姐姐了嘛？”說着，他扯過了旁邊的李雨菘。

李雨菘沒說話，只是眼眶裏滿是要掉不掉的眼淚，直勾勾地看着李岳陽，看着可憐極了，仿佛李岳陽要是敢說出什麽傷她心的話，她就碎給李岳陽看。

李岳陽原本憤怒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他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就被林風娴的話蓋住了。

“大哥不是說要帶我逛逛家裏嗎？不逛了嗎？”林風娴笑盈盈地問李岳陽，全然不管站在旁邊的李雨菘和李岳翔。

被迫面臨倫理關系修羅場的李岳陽見林風娴給他遞了一個臺階，趕緊就說道：“逛，我們走吧。”

說完，李岳陽就避開了李雨菘的眼神和李岳翔的質問，開始給林風娴介紹家裏，可他想避開，李雨菘和李岳翔卻不允許他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