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門

上門

風物小區是個老小區，平時早上只有買菜的家庭主婦們的聊天聲和上班族急匆匆的腳步聲，今日卻多了一些其他的聲調。

在一陣連綿不絕的門鈴聲裏，林風言被迫離開自己的床鋪，頂着一頭雞窩頭打開了大門，面露不善地盯着眼前的兩男兩女，問道道：“你們誰啊？一大早上就擾人清夢？”

一個年輕的男人走上前一步道：“我叫李岳陽，他們是我的父母李經南和張丹蘭，她是我的妹妹李雨菘。很抱歉打擾到你了，但我們這次上門是有重要的事情的，方便讓我們進去說嗎？”

林風言雖然只是個高中生，但平常被姐姐耳提面命的教誨，多少學了點東西，一聽李岳陽禮貌中又含着強勢的表達，就知道對方來者不善。

于是，身高已經一米八的林風言往門上一靠，微微高擡下巴，語氣不善地說道：“有事就說，少搞這些有的沒的，還讓你們進來？我怎麽知道你們是幹嘛的？萬一是入室搶劫的，我豈不是引狼入室？”

“你！”李岳陽被林風言的話噎得不輕，他平時溝通的人，大多是面上一片和氣的老狐貍，哪裏見過一見面就夾槍帶棒地說話的人！他一時居然沒想到怎麽回複林風言的話。

見李岳陽被梗住了，旁邊的李雨菘嬌嬌柔柔地開口了，她說道：“這位弟弟，我們沒有惡意，實在是有一定要上門的……”

話都沒說完，林風言就嗆道：“誰是你弟弟？亂攀什麽親戚？有話就說。你們一大早把我叫醒不會就是為了打啞謎吧？”

這下李雨菘也被噎住了，她也少見對她這麽不客氣的人。

見兩個孩子都被說到詞窮，已步入中年但模樣年輕的李經南皺眉說道：“你這孩子怎麽回事？家教這麽差嗎？會不會說話？……”

林風言直接做出了關門的動作，說道：“少用年紀壓人！年紀大了不起啊？愛說不說，不說拉倒，關門睡覺。”

李岳陽連忙抵住了即将關閉的家門，終于忍不住大聲說道：“我們真的有事，我們是來找我妹妹的。”

林風言的動作止住了，從半關的家門裏探出頭，狐疑地問道：“妹妹？我們家哪來的你妹妹？我家沒人撿孩子回家啊。”

李岳陽強硬地把門頂開了，然後說道：“有，我妹妹就是你的姐姐——林風娴。”

林風言脫口而出道：“你有病啊？誰是你妹妹？我警告你，你不要亂說話！……”

“阿言”忽如其來的叫聲，讓林風言止住了話語，轉頭看向身後，喊道：“姐？”

林風娴“嗯”了一聲，穿着休閑服走到門口，打量了門口四人幾秒，出聲問道：“有證據嗎？”

站在旁邊一直不說話的張丹蘭在看到林風娴後，眼裏就溢滿了淚水，眼睛盯着林風娴不放，她聽到林風娴的問話，連忙從提的包裏拿出了一份檢測報告，顫抖着聲音說道：“我們做了親子鑒定，你确實是我們的女兒。”

林風娴接過報告看了幾眼，淡淡道：“阿言，放他們進來。”

林風言急了，說道：“姐！”

林風娴擡頭看了門外的四人一眼，又看了看本樓層其他人的家門，轉頭對林風言輕聲說道：“老小區隔音不好，阿言想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嗎？”

聞言，林風言的表情僵硬了一秒，偏了偏頭，不情不願地把外面四人放了進來。

随後，林風娴拍了拍林風言的肩膀，說道：“阿言，你出去買點零食吃，順便再幫姐帶點水果回來。”

聽了李岳陽的話，擔心姐姐被搶走的林風言哪裏肯走！他目光緊盯着那一家四口，倔強道：“不去，我要保護姐姐！”

林風娴不輕不重地拍了林風言的後背一下，語氣不變道：“乖，出去。”

林風言渾身下意識一抖，不善地看着那一家四口一眼，還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林風言走後，林風娴語氣平和地說：“不好意思，小孩子脾氣大，讓大家見笑了。有什麽事坐下來說吧，我去泡茶。”

半個小時後，張丹蘭和李雨菘抱着哭成淚人。

李岳翔眉頭緊鎖，看着林風娴的眼神透露着不滿。

李岳陽憤憤不平地看着林風娴說道：“你到底要做什麽？非要把我家拆散你才滿意是吧？”

林風娴笑了笑，将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将杯倒扣在桌上，說道：“你這話真讓人奇怪，我們談得好好的，是她忽然哭了，說願意把我的一切都還給我，自己會搬出去。

我說好，她就愣了，我就說你要是沒那意思就別說話，安安靜靜挺好的，有什麽問題嗎？”

李岳陽不滿道：“雨菘從小在家裏長大，生性良善才這麽說的，你怎麽能真的把她趕出去？你和她被抱錯是護士的錯誤，怎麽能怪到她身上？”

李雨菘一邊哭，一邊偷偷睜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林風娴，似乎是在等着她做出反應。

林風娴輕笑一聲，沒理李雨菘，而是對李岳陽說道：“兩件事，第一，我沒說是她的錯，我只是選了她提供給我的選項裏的其中之一而已，如果她不希望我選這個選項，那就不應該給我出名為選擇題，實為必選題的題目。

第二，這位先生，我覺得你在做出一個決定之前應當要多思考，家庭裏多增加一個家庭成員不是小事，更應當認真對待，你想把我接回去，就意味着不得不處理我回歸之後的家庭關系。

我是一個人，會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不是一棵不會說話的植物，做不到不動不說不回應。

我和她的家庭關系也是你需要處理的問題之一。我的态度很明确，我不會平白無故去招惹她，就像我剛才沒有主動對她說什麽一樣，但同時，我也不會慣着她，就像她故作大方地說要離開，我就同意了一樣。

我不會把她當個寶貝哄着，也不會搭臺階給她下臺。所以，在你想把我接回去之前，請你做好心理準備，我是家庭的重要建築結構，不是建築裏可有可無的裝飾品。

我一但回去，你們原有的家庭關系就需要重建，重建效果還未必是你想要的。所以，在做事的時候，多問問自己準備好沒有，而不是意氣用事地上門。

先生，我是我自己，不是你的下屬，目前也還不是你法律意義上的妹妹，請不要把威風耍到我頭上。”

李岳陽被剛才還溫柔如水的林風娴忽然的強硬鎮住了，李雨菘和張丹蘭也停下了哭泣，一齊看着她，李經南看着她的眼神出現了一絲打量。

見他們都不說話，林風娴揚起了一個完美微笑，說道：“快中午了，我就不留各位了，等你們想清楚再來吧。”

李岳陽和李經南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什麽。

張丹蘭想要說些什麽，被林風娴不動聲色地擋了回去。

李雨菘在林風娴狀似溫柔的目光裏，不情願地閉緊了嘴。

于是，三分鐘後，一家四口整整齊齊地站在了風物小區門口。

半晌後，李岳陽嘆了口氣，揉了揉額頭，說道：“看來這件事沒我們想的那麽容易，回去再說吧。”

李雨菘下意識抓住了李岳陽的袖子，期期艾艾地說道：“哥哥～”

李岳陽拍了拍她的手背當作安慰，然後就帶着所有人回去了。

林風娴站在窗口，從上方漠然地看着他們離開，面上毫無之前的溫柔。

剛買菜回來，正在廚房做飯的林風言從廚房探頭出來，說道：“姐姐，他們是不是找錯人了？你是我姐姐，對吧？你不會走的，對吧？”

林風娴轉頭，一邊從冰箱裏拿水果，一邊說道：“你高中了，時間緊張，別做飯了，學習去吧。”

林風言一邊切菜，一邊說：“沒事，就半個小時，費不了多大功夫。所以，姐，你是我姐，對吧？”

林風娴對林風言的刨根問底非常頭疼，說道：“小孩子少管閑事，想做飯就做飯，不想做飯就去學習，不要把心思放在八卦上。”

林風言不依不饒地說：“我不是多管閑事，你是我姐姐，對吧？”

林風娴白了他一眼，擠到他的旁邊，一邊洗水果，一邊說道：“不去學習算了，做完飯記得吧衣服晾了，我出去一下。”

林風言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還在繼續追着林風娴問，最終林風娴踢了他一腳，戳着他說：“是是是，你煩不煩啊？抓緊做飯。”

林風言才“嘿嘿”傻笑着去做飯，錯過了林風娴無奈的目光。

之後的林風娴也确實出去了快一個小時，快到午飯時間才趕回了家。

一個星期後，暑假快結束的林風言開始收拾行李，林風娴一邊督促他收拾完東西，一邊說道：“還是老樣子，一周200元，沒錢了再找我要。”

林風言一邊應着一邊觀察着林風娴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才鼓足勇氣開口道：“姐……姐，我已經高二了，再過一年就成年了，到時候我就可以自己打工賺錢了，姐姐就可以自由了。”

林風娴動作一頓，伸手揉了揉林風言的頭發，說道：“你說什麽呢？你是我弟，我還能不管你嗎？學費和生活費你不用擔心，賺錢的事等大學畢業再說，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學習。”

林風言苦笑了撓了撓頭，說道：“姐，你不用瞞我了，我知道家裏不富裕，媽媽最多就能養活自己。你的生活費和學費都是自己賺的，還要給我錢，實在是太辛苦你了。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讀書，給你争口氣，但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還是我自己來吧。別擔心，你是我姐，我是你弟弟，姐姐那麽強，弟弟怎麽可能那麽弱嘛？我沒問題的，相信我！”

林風娴看着言之鑿鑿的弟弟，覺得自家弟弟真是越來越懂事了，跟小時候簡直判若兩人，于是她又揉了揉林風言的頭，說道：“那就交給阿言了。”

林風言立刻精神一振，仿佛得到了什麽不得了的贊許一樣，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看着得瑟得像偷吃了蜂蜜的熊的林風言，林風娴不輕不重地推了他的頭一把，笑着說道：“別太倔強，能行就行，不行還有姐。”

“好嘞”林風言笑嘻嘻地應了下來。

林風言上學後不久，林風娴也準備收拾收拾去自己學校了。

這時，李家人又上門了，只是這次上門的人只有李岳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