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18章

薛兮若越想越覺得範橫太過嚣張。

她搞不明白,這兩天,他怎麽陰晴不定、反複無常!

從昨晚他偶遇她在餐廳見何楚崇後,他就不對勁,對她是态度蠻橫,不似從前般溫和禮讓。

她不就是推三阻四沒答應和他吃飯嗎?至于甩臉子?

沈榮心急火燎的,打電話給薛兮若,問她:“在哪?”

薛兮若停止腹诽範橫,站在路邊瞧着來往的車輛:“還在等車,車沒到。”

沈榮自己出門,攔了輛車去接薛兮若。

一番折騰,四十多分鐘後,兩人才照面。

室外的天色模糊。

已到飯點。

在沈榮家,不大的客廳裏,薛兮若和沈榮盤腿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

兩人挨着腦袋,看手機點外賣,一致選擇燒烤。

外賣員送餐來,沈榮開門去接。

茶幾上,打開外賣袋,裏面是香味四溢的烤肉串、蒜蓉烤茄子、烤玉米粒、蔬菜等。

對面的電視機音量不大的播放節目,沒有她倆聊天的嗓門大。

沈榮打開話匣子,講述與暗戀對象認識、心動,到她百爪撓心喜歡上他的來龍去脈。

薛兮若吃着烤肉,豎起耳朵聽。

沈榮說,一個月前,晚上9點多,她下班後又打車折返回公司,去取落下的鑰匙。

從公司出來,夜黑風高的郊外街道上,空曠無人,甚至連一輛車都見不到。她用打車軟件等待半小時,附近沒車響應。

天際被深暗籠罩,高挂的彎月前烏雲輕遮,透出清冷幽微的殘淡微光。夜風忽大忽小的掠過,四圍樹木的枝葉随之搖動出幢幢綽綽的黑影,暗湧如浪的沙沙聲,渲染的那個晚上陰森恐怖。

很長一段路都沒有街燈,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黑路,沈榮被吓得寒毛直豎,提心吊膽的快步走。她不時舉目四望,生怕遇上壞人。

就那樣,她神經高度集中的徒步大約三十分鐘。

終于,兩束白光由暗淡到逐漸強烈的明亮,自她身後投射到前面,照亮她的視野。

是一輛錳石黑轎跑車開着倆大燈,從後面遠處無盡的黑暗中疾馳而來,帶着白茫茫的刺眼光芒。

沈榮轉身向後,朝車的方向,大力揮舞雙臂,想蹭這輛車去市區。

站在路邊的她,雙眼眯成細縫本能的避免白光直射。

轎跑車的速度極快,經過她身邊,刮起一陣勁風,便又掠去。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荒僻位置,沈榮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整個人害怕極了。她心知,也不能随便亂搭陌生人的車,掏出手機要打電話求助其他朋友。

驀地,那輛黑色轎跑低速倒退回來,駐停在她的身旁。

車窗緩緩降下,車內的暖黃燈光照清駕駛位上豐标不凡身着正裝的年輕男人,他偏頭看着她,有修養的出聲:“女士你好,請問需要什麽幫助嗎?”

沈榮不再眯眼,雙眼張開成正常的圓杏。她微彎腰,看清車內相貌俊氣的男人。

單憑他這樣禮貌的詢問,沈榮當時主觀推斷,車裏的男人不像是壞人,他肯出手幫她,簡直是心地善良。

她很感激不盡,胳膊趴在窗邊,急切到嗓子幹澀:“需要,幫幫我。”

若不是她心裏素質強大,那半小時,她得被吓哭。她嘴唇哆嗦:“先生,我打不到車,你能帶我一程嗎?帶我到市區能打到車的地方就好。”

男人身型端整,短發下,眉宇清隽,雙眸似朗星般,瞧着車外她不好的處境。

他這副無邪正氣的長相,讓人有好感,沈榮猜他一定是好人。

男人擡手摁按鈕,副駕駛位的門鎖開起,他輕聲說:“上來吧。”

沈榮拉開車門,塌腰坐進車內,關門系安全帶,她感激地對他說:“謝謝你。”

男人沒應聲,車子發動,去往市區方向。

車前的大燈照亮黑暗寬闊的路面。

他瞧一眼身旁的她,光線較暗,她面色蒼白,像是被驚吓過度。

他出于好奇,問道:“時間太晚,你怎麽會一個人在這?”

沈榮回神,口若懸河般,把去公司取鑰匙的詳細始末講一遍。幽靜的車內,就聽她一個人,叨叨個沒完。

男人幾乎插不上嘴……

期間,她簡短的做自我介紹,也給了他說話的空檔。

他名叫紀寒葳,會出現在那,是和她工作的地方挨得近。

廣袤的郊區,雖草木荒涼,卻有大集團的雄偉辦公樓、工業廠區、藥企等建築,各自占地都開闊,互相之間距離分散,員工平日乘坐自己單位的大巴車上下班。

因此,他倆以前沒碰到過。

車子進入市區,街燈逐漸通亮華彩,路上車流往複穿行,是塵嚣繁鬧的景象。

紀寒葳徑自把車停靠在路旁,站臺位置。

沒想過要和她商量她要在哪下。

沈榮沒下車,坐在副駕駛上,手裏捏着手機,微側過臉,眼眸轉向他,溫柔淑好的微笑:“紀先生,你餓嗎?感謝你在荒郊野外援助我,我請你下車吃飯可以嗎?”

車裏彌散着男人清泠的氣息,她深吸一口這裏的空氣,沁入肺腑,流連的不想那麽快離開。

紀寒葳瞥視旁側窗外的交通情況,聽聞她的話,才回頭看向她,神情淡漠:“我不餓,要回去處理點公事。”

啊?那人是矜持不茍的清寒氣質。

沈榮一臉愁容,這怎麽辦?她還有可能和他有深入的來往嗎?

自己只知道他的姓名,沒有他的聯系方式,恐怕是別想以後再見到他了。

思酌後,她索性卸下自己的拘謹,放膽為自己争取一回。

她支吾好一會兒,才鼓足勇氣探口:“紀先生,方便留個聯系方式嗎?我把油費轉給你。”

生怕自己心存不軌的企圖太明顯,她又無地自容的掩飾:“郊區離這,一個小時路程,油耗挺多的。我承擔。”

說完後,她也覺得自己是開玩笑嗎?人家駕駛豪車,缺她這點油費?

他純屬是好心,偶逢她一個女人夜晚孤身在荒郊野外有危險,才善良的帶她回來。

紀寒葳委婉拒絕:“沈小姐無足挂齒,順帶而已。”

沈榮扁着嘴角,與他道一聲:“再見,紀先生。”

側過身,她推開車門,下車。

臨靠路邊,沈榮玉立亭亭,手裏提包,臉上挂着微笑,直至他的車子駛離,消失不見在路的盡頭。

夜風卷亂她披散的長發,冷涼沁骨。

她怏怏不樂,自己與他僅有一小時的短暫的露水緣分。

那晚的事兒,她化作食欲,自己在外大吃一頓,才回家。

聽到這裏,薛兮若眨巴兩眼,細瞧沈榮的表情。

沈榮五官靓麗,一雙眼含着春波般杳渺,意猶未盡。

薛兮若瞧出沈榮這是着迷的神色,她手裏的一串烤肉送到嘴邊咬一口,慢慢嚼動,含糊不清的啧一聲:“這橋段,好比是英雄救美。”

自古迄今,美女折服于英雄的清風勁節,難過英雄關。

“是吧,當時天昏地黑,他倒車回我跟前,車前燈的白光照明四周,我那會兒覺得他是男神下凡。”沈榮誇張的描述自己所體會到的場景。

薛兮若聽得出,那個男人,給沈榮留下了深刻美好的印象。

“要不是怕太主動吓着他,我想對他以身相許。”沈榮冁然一笑,嚼着口中滋味香辣的肉串。

“哈哈哈——”薛兮若捧腹大笑,她沒想到沈榮會這樣沖動。她細問:“就一面之識,坐一小時人家的車,你真的單戀上他了?”

沈榮臉紅,難為情。那時候不确定他是不是單身,她是沒投入太多念想的。

“沒他的聯系方式,你要怎麽跟他表白?”薛兮若苦惱沒接頭引線的方式。

“我也以為跟他沒有以後,誰知道……”沈榮笑模悠悠。

“你倆又碰着面兒了?”薛兮若起勁,騰出一手搖沈榮的肩,催她快點說。

沈榮端起楊枝甘露吸一口甜汁。

那晚之後,沈榮把紀寒葳置之腦後。畢竟他倆緣悭分淺,後會無期。

可在兩周後,她與紀寒葳再度際會。

單位裏,宣傳部部長把沈榮叫到辦公室。

沈榮站在辦公桌前,伸手接下坐在辦公桌後部長遞來的歡迎會節目單。

部長名叫宋柳,年逾四十,氣質雅尚,她聲音春風和氣:“沈榮,傑西集團總部周五要開聯歡會,慶迎新到訪的一位總經理,約請你去幫忙主持。”

沈榮翻閱一頁節目單,點頭應聲:“好的,部長。”

傑西集團的聯歡會在周五下午。

沈榮打扮好,長卷發挽成端麗的發髻,身着露雙肩長款晚禮裙,腳上是精致的高跟鞋。往臺上一站,瑩白燈光下的她儀态大方,是女神範兒。

男性員工居多的傑西集團,每每有活動,都會邀請沈榮做主持,喜歡看美女。

沈榮笑盈盈地念開場語,文绉绉的幾行字,大意是集團的高層及員工歡聚在此,歡迎國外總部回來的紀總。

節目單和題詞卡裏,寫的就是紀總倆字,沈榮不知道這位總經理的全名,以為是成熟的中年男人。

男主持人李圳,手裏的題詞卡是更為充分的扯順風旗致詞,替高層念給紀總聽的,結語:“由我榮幸的請出紀寒葳,紀總上臺,為我們講說。”

掌聲雷動,歡呼不絕于耳。

沈榮腦袋一片空白,愣怔當場。

她手握緊話筒,嘴角的微笑,漸漸消失。

兩束聚光交彙,光柱刺眼。

那男人從白茫茫的光影中,拾步上來,帶着幢幢的不真實感。

沈榮雙眼畏光,微眯适應會,仍看不清他的長相,約莫能分辨出他欣長擢秀的輪廓。

他來到她身旁,卓立在男主持人原先的位置,面向衆人。

男主持人往邊上挪移一步。

沈榮撩起睫羽,斜瞟一眼身旁腰背峭直的男人,還沒仔細看,又畏怯的收回眼珠。

紀寒葳平視前方,行列整齊的席位坐着六百多名員工,他們掌聲停下。

沈榮與男主持人從側面下來,去後臺。

臺上的紀寒葳,青年才俊,神采英拔。他簡明的介紹國外總部的科技生産、發展戰略、未來願景等,也将要在傑西集團進行整體規劃。

沈榮在昏暗的臺階邊,倚門貓着,探腦袋遠遠地瞅向那人棱棱亭勻的身影,豎起耳朵聽他磁性微沉的聲音講話。

她穿高跟鞋,仍沒有那人站直時高。

方才在臺上錯身而過的瞬間,她清楚的感覺到,他沒有看她一眼,像是從未見過她一般,目無波動。

沈榮心情失落。

只是片刻,她腦袋裏又盤算鬼點子,能與紀寒葳有進一步接觸嗎?

紀寒葳結束發言,集團的其他高層陸續上臺發表講話。

身着旗袍的禮儀美女,把要離場的紀寒葳往側臺階帶。

待他臨近臺階門口,禮儀美女轉身回臺上忙碌。

沈榮兩眼放光地望向由遠及近的紀寒葳,他已經走近臺階,沈榮慌忙背對他,往前走,裝作沒偷看他。

不料,她後裙擺太長,人離開半米遠,裙擺還拖在臺階旁。

紀寒葳步伐大,光線不好的門口,他下臺階,不偏不斜,踩住沈榮長裙的拖尾。

沈榮措不及防,裙擺扯的她後仰,身體往下跌摔。

驀地,她不是重重的後腦摔地上,橫過來一只健實有力的手臂墊在她的後背,天緣湊巧,她跌進了——紀寒葳勻實的胸膛中。

他一手托住她的背,另一手在前拽着她纖柔的手臂,扶住她重心往下的身體。

沈榮仰靠在他的臂彎中,睖直地望向高聳伫立的男人。

他也正俯視着花容失色的她。

兩人貼的很近,他外套上清微的淡香傳到她的鼻息。

被女人直直地望着,紀寒葳心中古井無波。他手臂發力把她身子扶正,往旁邊撤一步,致歉:“很抱歉,我無意踩到你的裙尾。”

後臺的男主持人及其他歌舞表演的演員,瞧熱鬧似的望着他倆,知道紀寒葳是總經理,沒湊上去。

“沒關系。”沈榮音色綿軟:“也謝謝你扶我,我才沒摔地上。”

紀寒葳對她颔首,調身走開。

沈榮不再看男人的背影,剛挪動步子,腳踝作痛:“啊,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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